那一天徐家村下了一场从来没有过的大雪, 铺天盖地的白色甚至淹没了村民一部分屋舍。数十年没遭遇过的寒冷让所有人都卷缩在屋子里面,清晨屋檐挂满冰凌,偶尔打开窗刺过来的不是刺眼的晨光光束就是冻骨的寒风。
听人说上山的路完全被雪封住了, 有人深夜赶到山前妄图上山却摔下了马。又听说昨夜有人不行上山,只见一点红色在雪中停停辗转, 最终在天亮时才成功扣响山上学堂的大门。在茫茫一片忽然响起的铜锁声, 像是远山一座涤荡苦难的钟。
宋娅服药后的第六日清醒,而宋惟醒在第九天。。
她清醒时时间已经接近年关,学堂前堆积的厚厚白雪早就化了, 青瓦白墙的屋子里一片寒冷, 从窗外传出去只有凋尽花叶的嶙峋枯枝。室内很暖和, 暖到宋惟醒来的第一感受就是热, 她张开眼,看到身边坐着一个人, 她下意识激动以为是宋娅。而第二眼她才看清,那不是宋娅,只是一个宋娅身边的丫鬟。
你终于醒了?丫鬟见宋惟醒来,表现得也很高兴。
宋惟刚点头,她便殷勤的递过来一杯温热的茶,还说:这次可多亏了你,你现在可是我们这里的大英雄、大功臣了。
宋惟对她的话没什么反应, 只是认认真真打量着室内的装潢。很快,她明白了过来, 她如今所在的便是宋娅的房间。这个认知,让宋惟从屋中过于浓郁的檀香里捕捉到一丝丝浅浅的草药苦香。
丫鬟注意到了宋惟四处搜寻的目光,便抬手掩住唇,也不知道是想隐藏什么样的表情。
还是过了很长一会儿, 宋惟自己忍不住了,直接问:宋娅呢?
丫鬟答非所问:小姐很好。
对了。见宋惟欲起身,丫鬟拍拍脑袋,似突然想起一样从背后拿出一样金黄的事物交予宋惟,喏,这是给你的奖赏。
奖赏?宋惟心中一凉,取过那样东西才发现竟然是份没有盖上玉玺的圣旨。于是宋惟在丫鬟毫不避讳的打量目光中打开圣旨,默默阅读上面的内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圣
旨写的十分直白,几乎不用做阅读理解就能明白,就是将宋娅在各处兴办学堂的功绩算在了宋惟头上,给她封了一个封号为‘和乐’的郡主身份,这封号与封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圣旨中赐予宋娅的领地叫不空城。
不空城宋惟收拢圣旨后便轻笑了声。
依然是问丫鬟:宋娅呢?
丫鬟:你不满意这封圣旨吗?
对。宋惟点头。
你是不满意其中那一部分?
宋惟:哪一部分都不满意。我不想要做什么郡主,也不想要那个空不空的城。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知道宋娅在哪里?宋惟看了眼系统面板便知道宋娅吃了神女泪现在情况稳定,所以说得冷静倒也不着急。
丫鬟还是那句话:小姐现在很好。
小姐吩咐我说,若是你真不要这份圣旨,那么我就要把它烧了。丫鬟说罢,向宋惟伸出手,道: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是不容反悔的,你可要想好了。
这不用想。宋惟直接将圣旨交还给丫鬟,并静静看着丫鬟以十分缓慢且做作的动作将明黄圣旨扔进火盆,直到这贵重的绢帛在火中完全化为一阵青烟,丫鬟都直勾勾看着宋惟一言不发。
好了。最后一块明黄色被火舌吞没,宋惟以坦荡目光回视丫鬟,再问:现在可以告诉我宋娅在哪里了吗?
小姐回京城去了。丫鬟回答。
闻言,宋惟想也想翻身下床,然后被丫鬟拦出一只手制止。
等等,先不要着急。
宋惟不理她,拿起枕头边折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裳。她将衣服一展开,随后就勾唇笑起来,这不是宋惟自己的衣服,而是一套便于活动的劲装。
丫鬟见她笑,慢悠悠开口:急什么?让刚醒来救命恩人劳力劳神,可不是我们府中的待客之道。
宋惟抱着衣服,所以?
门口备有软轿,恩人不妨用过午膳再走。
不了。宋惟笑着摇头,随后想了想,向丫鬟道:多谢。
不必。丫鬟也摇头,说:像我们这种丫鬟是不敢自作主张的,看的都是主子
的意思。
此话一出,宋惟再次道谢:那就真的谢谢你了。
她这一次的表情可比前一句真挚多了。
又几日后,通往京城的路上。
刚过一个冬日节气,而这节气前后自然是要下雪的,大雪再度封路,宋娅一行人只能再次暂住驿馆。她来徐家村时是悄不声息来的,一路谁也不曾惊扰,而这次离开却是大张旗鼓,使得沿路的大小官员无不知晓,新帝唯一的公主要回京城,所以这一路宋娅是见到了不少东西。
而有了这些官员照顾,来时冷冰冰的驿馆现在也在翻修与装饰之后显得温暖舒适喜气洋洋。这处驿馆在院子里栽了几棵腊梅树,许是地界不同,学堂的腊梅已经凋尽,而这里的却开得正是势头。不仅在树上数粒金黄,开后也是室内一阵暖香。宋娅裹着轻裘凭栏望,因神女泪的缘故她不仅病是好了,就连脸上那一道骇人的伤疤也脱痂长出新肉,要仔细看才能看出浅粉痕迹。
不过她虽是病好了,可状态看上去却反而不如从前好,面色蜡黄眼下青黑,倒像是一副精神匮乏缺少睡眠的样子。
身边有人劝:殿下已经几日未合眼了,不如且去休息片刻。
不。宋娅摇头,随后轻叹:若说如今世上还有什么令我害怕,恐怕就是这睡眠。
现在我只要一躺下,便又觉得浑身发痛,总害怕这眼睛一闭就再也起不来了。
殿下莫怕,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不会再发生的。旁边人又劝慰,说:殿下只管好睡,我等定不会让您有半点危险。
然而宋娅还是摇头,让我再看一会儿吧,等有了睡意再去。
可是您已经那人还愈说什么,被宋娅摆手打断。
你便当我是在等人吧。宋娅缓缓,说着又低头看院中腊梅。眼看已经日暮,黑夜即将来临,于是驿馆的人便善解人意的在腊梅旁边的假山上放下一盏盏灯,随后又怕灯太晃眼,也在灯笼上又多罩了一张白纸。宋娅看在眼里,轻轻笑了笑。
身边人以为她被取悦,便问:可要奴婢去打赏这位驿官?
宋娅
什么也没说,只是转头静静看了身边的人。
身边人会意,向外退出。
正是这个时候,驿馆外忽然吵闹,似有踏踏马蹄声。
宋娅垂眸,手不自觉紧扣在栏杆上。她在心中默默算了一圈距离,隐约有一种奇怪的了然预感。于是将目光投向院中拱门,将此地驿官急匆匆跑进来,踢踢踏踏上楼,一见宋娅便高喊。
殿下,门外有一女子自称是您的驸马,您看这
宋娅一时无言,不知自己是该气还是笑。而最让她不解的,在驿官开口的一瞬间,她有一些恍惚。就好像,她曾经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话。
驿官不知宋娅愣神,见她沉默不言便自以为领会,于是道:想来是个疯子,小人这就将她赶走。说完之后也没动,那眼睛偷偷瞄宋娅的表情。
宋娅:
她看起来像疯子?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是目光一直放在他处,以至于驿官一时没分辨出这句话的指向与情绪。
直到他听到头顶一声笑,宋娅慢慢开口:我知道她是谁。让她进来吧,不然等一会儿,她恐怕要硬闯了。
驿官听她笑着说硬闯,也估摸出门口的人是什么地位了,又想起自己那句疯子便感觉有点心慌,当即马不停蹄就下去放人进来。
再次出现在拱门那里的自然就是宋惟了,她走进院子里,又在门口停住向上抬头,与下望的宋娅四目相对,随后用口型说话,‘我来了。’
宋娅没有表示,松开手,手扶着那一块栏杆出现两道白色划痕。
宋惟没有第一时间走上楼,而是走到院中腊梅树下,折下一枝腊梅。
她拿着一枝腊梅上楼,见到宋娅之后没有先开口,而是先递过去花枝。
宋娅接了过去,嗅到更浓郁的馥郁花香。
你不要不空城,不想要东山再起,你想要什么?
宋惟含笑,不空城算什么?哪里值得我奋不顾身。
那你想要什么?我可以许你权势,可以许你财富,也可以许你男女美人。你有很多种选择。
主人。宋惟眯着眼,唤出一个宋娅久违的称呼,
你这么聪明,会不明白,我到这里来是意味着什么吗?
宋娅似乎无动于衷,以满脸漠然静静看着宋惟。
郡主有什么好的?我要做驸马。宋惟道,吞下一句自己做驸马贼有经验。
而这一刻,宋娅也差点脱口一句,你不是做过吗?
这样宋娅自己都挑了挑眉,瞥了眼一脸信心满满的宋惟,淡声:不行。
为什么?宋惟顿时破功,龟裂了脸上的势在必得,露出一丝丝委屈。
宋娅没解释:就是不行。
舟车劳顿早点休息,祝你今日好眠。说罢,她将腊梅枝塞回宋惟手中,不顾宋惟追赶兀自回房间关上大门。
宋惟差点被撞到鼻子,站在门口看了看手中腊梅枝又看了看紧闭的门扉。忽然轻轻吐出一口气,慢慢滑下身子,坐在门槛上轻轻晃着腊梅枝笑。
阿娅,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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