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大师,不好意思,我给你那三位弟子,安排了点任务,怕打扰你清修,没来得及给你报告k。这件事,只是组织上为项目加的一点保险系数,同时也锻炼一下,他们的工作能力。如果你觉得不方便,那就把任务撤了,你觉得呢?”
平大师的电话,是第二天打来的,视频里,他笑眯眯的样子,让翠微明白,这个人,阴起来,老练得很。
但是,理由都是冠冕堂皇的,不太好直接驳斥。况且,门派加入组织以来,名义上,还得服务于组织的工作,毕竟,门派是拿了钱的。
但是,任何组织,都会出现这种情况,出现了这种情形,就意味着,组织变质的开始。
集体权力个人化。
以平大师为例,从地位上,都是大师,与各门派掌门地位相当。从工作上,他只是一个协调者。研究院的重大事情,总是来源于两个方面。第一个方面,是大师会议所决定的事项。这得要召集各大门派掌门,共同商议,取得一致后,才可施行。第二个方面,就是上级组织,也就是董事会的决定。
居于这两者之间的虽然是平大师在协调,但也仅仅是协调而已。他并不是权力的所有者,也不是命令的决策者。他只是个传达者,日常事务的组织者。
但是,他个人的野心,看样子是藏不住了。他把大事,当成小事,自己指挥。把小事当成大事,开会决定。以至于,研究院冬至时组织哪个打坐法会这样的事,专门找掌门们,开好几天的会才定得下来。以前,这都是掌门各自门派自定自习的事情。而对于经费、项目、人员,这些真正涉及权力核心的事,他都当成小事之名,自己悄悄就策划了。
对这种人,各门派,有意见的掌门不止翠微一个人。但是,目前,总体上,矛盾并未激化,所以,还保持着某种平衡。更何况,组织发展顺利,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所以,斗争向外发展时,内卷化矛盾,并不突出。
任何国家社团与家庭,如果还有向外发展的空间和条件,它就会避免那残酷的内卷化倾向。所有社团,内卷,就意味着残酷,意味着最终的死亡。像是闭关锁国的政策内卷,就导致了大清的灭亡。而家庭内部,不能挣更多的钱,所有资源动用,你多他就少,矛盾就会增大,最后兄弟分家。
此时的翠微大量知道,平大师,在权力上,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他想成为五大门派,事实上的话事人。但这只能玩阴的,不能明着来。
可是,他忘了,洞仙派,才是真正跟阴界打交道的派别啊,洞仙派的职业,就是玩阴的!
“没事没事,平大师,平院长,对组织上的项目,我是完全支持的,这么些年,哪样落后了?所以,以后组织上的事,你如果先告诉我,我们会配合得更好,你也得让我主动点不是?”
这段话的潜台词是:你若瞒着我搞事情,别怪我不主动配合。
“喔,翠微大师,你门派这几年发展太快了,你教派内的任务太重,我是怕打扰你的清修,这种小事情,只需要你的弟子出力就够了。所以,没告诉你,是不想给你添负担。对了,听说,你处罚了,他们的矮骡子?”
昨天晚上的事,他今天早上打电话来,肯定是弟子中,有人打了小报告。可见,此事还没有完,还得要加大力度。
“对了,蒙你看得上,那三位弟子,是好弟子,我在培养,你也想锻炼他们,我们想到一块去了。但是,他们的矮了,就没管教好。我这是在帮他们管教,并且,给我们那么多人养的地精,给一个反面典型。”
“你的意思是,杀鸡骇猴?”平大师的口气,就有些不自然了。
“当然,它们对组织不忠,甚至,对你安排的任务,也不利,所以,我为了维护组织的权威,为了你安排的任务,也不得不这样做。我把那三个矮骡子,打下第二层去了。”
所谓将阴阳之界的地精,打入阴界第二层,其实,就是让它们神形俱灭,被消灭后,它们的神无法重新凝聚,它们的形,也再也回不来了。它们,消失了!
“喔?还有这样的事?”
看着屏幕上,平大师假装吃惊的表情,翠微大师微微一笑:这家伙,装得好像他不知道似的。
“你还不知道吗?也难怪,我也不太清楚。最近才掌握了证据。你安排张显峰到我这里来学法,这是组织上的重大任务,对我们洞仙派是一个极大信任。你说,这样重大的事情,那三个家伙,居然,在张显峰完全没学法时,就想对他不利。张显峰进山门时,差点被它们祸害了,该不该杀?”
这件事,平大师早就知道。但是,此时,得假装第一回听说。而且,平大师明白,那所谓三个矮骡子刁难张显峰的事,翠微大师肯定早就一清二楚,为什么偏要到昨天发作?
但是,两人都清楚的故事,此时却顾左右而言它。明里说的,都与内心想的无关。
“当然,你做得对,况且,你整肃本教派纪律,也是必须的。”平大师只好这样说。
“所以嘛,我相信,平大师,你作为研究院的代表,肯定是支持我的。我处罚那三位弟子,要他们不准出山,整天在密室练功打坐,其实,有另外的目的。”
其实,平大师打电话来,就是要为这三位弟子求情的,谁知道,翠微大师主动提出来了。
“喔?啥目的?”
“表面上,我是处罚他们,对自己的地精管教不严,给全体弟子,一个警示。另一方面,其实跟你的想法是一样的:就是给他们成长的机会。你想用工作来锻炼他们,其实,他们真正差的,倒不是这些。他们最差的,是对本派法术的继承,目前,他们静不下心来认真系统的学法,这是我最担心的。不如利用这个理由,让他们心无旁骛地学一段时间的法术,对洞仙派对研究院对组织的未来发展,不是更有意义?”
“你这样说,我觉得有道理。”平大师能够说什么呢?话题的主导权,掌握在议题设置者手中。
“所以嘛,你得理解。你比我年轻,你不晓得我的焦虑。按我的年纪,如果还看不到有希望的弟子接上茬,我对得起哪个呢?”
这一番表面情真意切的感叹,如果是外人,几乎都要同情他了。但是,此二人,平大师明白,睁着眼睛说瞎话,把假话说得声情并茂,以情感人,以理服人,这一套,自己根本不是翠微的对手。
自己本来是要为这三位弟子求情的,并且利用组织安排的工作,这个大帽子来压服他。结果,变成了这样。翠微,把处罚说成是帮助,把反对自己的安排说成是支持自己的工作。况且,这种明显反向的辩解,居然显得如此有道理有感情,让自己根本说不话来。
要知道,如果你不能保持为自己做事的人,这事传扬出去,以后,哪个敢再私下为你做事呢?
以前,自己在洞仙派,拉的暗桩,下的暗劲,终于做到了掌门身边人的地步,谁知道,被翠微大师,一次公开处理,一个电话解释,消解得无影无踪。
但是,此时的暂时受挫,并不影响平大师的自信。他知道,自己掌握着巨大的资源,用钱与权来渗透平衡,是完全可以撬动下面的门派的。
当然,事情不可能做得太出格。如果将这种矛盾公开化,或者斗争效应外溢,被仙师知道了,那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所以,目前与门派掌门的斗争,只能够使暗劲。
他让三弟子利用矮骡子来跟踪乔仔的计划,并不是,他对显峰小组的行程没手段。阿宽的无人机,把白天的一切,都已经通透了。况且,夜晚,那种声音的跟随与监控,也是无处不在的。所以,他安排洞仙派三位弟子的跟踪行为,其实是另有所图。
通过这种秘密任务的执行,并且通过执行后的经费奖励,以及对未来的职务许诺,他就在洞仙派内部,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组织。共同秘密与共同利益组成的团体,才是最可靠的。所谓人生四在“铁”,最铁的关系是:一起分过脏。秘密的利益,基本上算得上是“分脏”了。他只是利用了,这三位弟子,天然的对显峰的敌视,才建立起这个试验性的团伙来。
而另一方面,显峰这边,已经知道了一切。当所有事情表面化以后,乔仔的担忧就完全被解除了。
杀掉自己养育多年,甚至很有感情的矮骡子,震撼效果极为明显。要知道,在洞仙派内的人都知道,经历过阴阳界河的人都明白,只是简单地“杀死”,只要你的灵魂还停留在第一层阴界,你还保有神识,那还是有交流与想念的。如果遇到法术神通或者巨大因缘,还会托生于其它**,重返世间。
但是,把你的神识,打入第二层后,你的神识就散了,就不存在了,不管你利用任何办法,想以任何形式,重新回来,都是不可能的。他们的矮骡子,神形俱灭。这一次,师父发这么大火,用这么重刑,你害怕不害怕?如果,下一次师父处罚的对象,直接是人呢?
进入秘室学法,其实就是关禁闭,什么时候关好,得需要师父亲自鉴定。其实,鉴定办法很简单的,就是头脑洗白。通过神识交流法,如果你的情绪与精神世界中,还存留着对师父的不满,对平大师的信任,那么,肯定是很难过关的。
心灵上的忠诚,是最好的忠诚。而洞仙派,在这方面,却有独特的法门。所以,要在翠微大师手下人中搞暗桩,难度相当大。
而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在乔仔与显峰棒子打鱼后,考察队遇到了巨大的变故,引起了所有关注者,包括平大师的震动。有好几个大师提议,得组成联合考察组,一起进入,都被平大师暂时制止了。与翠微的斗争,在此时,完全没功夫去考虑。
“我得请示仙师后,再作决定。”
而仙师,此时,却莫名其妙地不见了。他失联了,不仅对于平大师和研究所,而且对于董事会,都失联了。
他是公开失联的。
“最近,我要到一个吉地闭关,以七天为一周期,何时出来,得看情况。”这是仙师给董事会同事及研究院下达的最后的话。
仙师近几年,经常闭关,但时间都不是太长。他闭关的地点,总是个密。据他身边的人透露,仿佛总是在换地方。
没有仙师发话,不敢作大的策划,此时,平大师盯着监控屏幕,觉得,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要知道,对于个人来说,如果是你下的命令,造成了损失,那么,所有责任,就都是你的。但是,如果你把所有大师都通知了,征求他们的意见,你就可以把责任分摊到大家的头上。
集体的责任,就等于,没有人负责。
假如大家一致决定去考察,那没说的,可以组团。但是,各说各的调,各有各的想法,统一不起来,哪个敢随便作出决策呢?
为了各人的自保,重大变故前不作决策,这就是集体终极目标与个人前途不一致时,所产生的差异。
就像当年的明朝贵族,都知道,如果李自成得了天下,所有贵族都得倒霉。但是,皇帝想找点经费来对付闯王,却个个不想掏钱,话说得铿锵,而心里想的是,别人掏钱抵祸。结果,城破之后,所有身家性命,都丧于闯王之手。
而此时的平大师,选择了观望。他想让显峰小组,通过试探与牺牲,来考察,这样巨大异像的产生,是个什么性质。
而保护好显峰小组,尽一切可能为探险提供保障,这也是仙师说的话,他显然,选择性地遗忘了。
当然,更有一种原因,是大家都有点害怕了。毕竟,这种异像,太出乎意料。
水没了!
听到不正常的声音,最先是阿勇。
“老大,怎么有啸叫?是风声?阿宽也没带那机子啊?”阿勇一边吃鱼,一边说到。所谓阿宽的机子,是指他上一次那个自制的粗糙的探测仪。可变电容旋转时,有时会发出尖厉的电噪声。
而此时的声音,更像是一种尖厉的风声。巨大的气压,通过一个狭窄的山口,所发出的那种声音。比大风刮过松叶的声音粗暴,但比河流冲过峡谷的声音尖。
“不是风啊?”乔仔伸出手指,不出意外,伸出之前,他已经在手指上,沾了口水。
“水,可能是那边。”阿宽听到,有某种水流的声音伴随着。而自己视野虽然不能目及那溪流,但凭声音的方向判断,很有可能,就是那山谷的流水。
“老大,我们跑过去看看?”阿勇一听异像,就很兴奋。毕竟,探险的快乐,就在于此。
“别忙。”显峰把手一伸,作了一个制止的手势。此时,太阳初起,一切阳气盛大,不可能有阴神作怪。而此时空气平静,没有外来风云雷电。自己身处的水泥地,平稳踏实,向前的炊火,摇动着温暖。
“阿宽,你快点。”显峰的指令很明显。
阿宽很快就组装好了无人机,打开手机电源,将无人机放飞,向那个山谷的地方飞了过去。
屏幕上显示出来的现象,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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