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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捉住-地摊-花语

    饭后, 温雁晚整理餐桌。

    他看着手里光洁如镜的餐盘,跟被狗舔了似的,怎么看怎么惊奇, 忍不住咋舌:“我这是养了一屋子牲口吗?”

    哇, 居然敢骂他们!

    时雪容已经彻底掌握了温雁晚的死穴, 立时震惊脸:“雁哥,你怎么可以这样骂潮生!”

    温雁晚:“……”

    行吧,当他什么都没说。

    将桌上的骨头渣倒进垃圾桶,温雁晚正要把餐盘带回厨房, 忽然被一只苍老的手抢了去。

    温雁晚立时将那只手抓住,把餐盘从外婆手里抢了回来,无奈:“外婆你就别收拾了, 我来就好。”

    “没事, 我帮你……”

    “求你了外婆,这你就别跟我抢了, 饭我做不成, 碗我总能洗吧。”

    “诶诶,你这孩子……”

    没理会对方的嚷嚷,温雁晚把外婆强行按回沙发上坐着, 用卫生纸把她的手擦干净, 又朝陆潮生道:“你捉住她, 不许她乱动了, 知道了吗?”

    外婆不愉:“说什么不许我乱动, 你当你看小孩呢?”

    “欸,这你可就说对了,你可不就是个老小孩嘛,”温雁晚朝外婆笑, 又转向陆潮生,“那就麻烦你了。”

    陆潮生点头。

    犹豫两秒,他又试探着伸出手,握住了外婆的手腕。

    细瘦而干枯,但暖暖的。

    和温雁晚的手一样暖和。

    微微顿了两秒,陆潮生抬眸,再次点了下头:“嗯。”

    当真是把她“捉住”了。

    “哎呀,这大夏天的,你这孩子的手怎么这么冷呢,快让奶奶给你暖暖。”

    没等陆潮生反应,外婆便反手将陆潮生的两手紧紧捂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一瞬间,陆潮生感觉自己的双手像是被两只干燥的暖宝宝捂住了。

    无穷无尽的暖意,从紧贴着的干燥皮肤里溢散出来,而后尽数渗透进了他的皮肤里,又沿着血液,流进了心脏。

    明明瘦得只剩一层皮,却仿佛蕴含着整个世界的能量。

    就是这股能量,支撑了温雁晚这将近十八的青春。

    是来自亲人的能量。

    也是陆潮生从未体会过的温度。

    这个感觉实在太奇怪了,霎时间,陆潮生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像是被猛兽捉住的小奶猫,动也不敢动。

    温雁晚简直快被他们两人的互动萌化了,见陆潮生一脸呆萌,手掌心直痒痒——

    好乖,好可爱,想rua。

    温雁晚抬手,本想揉揉陆潮生细软的头发,又忽地想到自己刚擦了桌子,还没洗手,只好“啧”了一声,郁闷地把手又放了下来。

    李睿渊在背后喊:“雁哥,你家扫把放在哪里在啊,我帮你扫地吧!”

    “在阳台那边,你找找,”温雁晚朝后回了一句,想了想,又转身,“算了,还是我去给你拿吧。”

    半小时后,温雁晚洗了碗出来,却发现客厅没人了,电视也被关了。

    “嗯,人呢?”

    外婆的房间传来喧闹的声音,温雁晚抬眼,就见李睿渊正堵在门口,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

    视线往里,狭窄的小房间被挤得满满当当,全是人,是从未有过的热闹。

    温雁晚走过去,手臂随意搭上李睿渊的肩,好奇:“你们做什么呢?”

    “雁哥你总算出来了,”李睿渊立时兴奋地比划,“严奶奶刚刚整理出了好多漂亮的小东西,我们就商量着,今晚一起去市区广场把它们给卖了。”

    闻言温雁晚眼皮一跳:“你们要去摆地摊?”

    话出口,表情都有些怪异。

    “对呀,摆地摊!”李睿渊没注意温雁晚的不对,他还在嚷嚷,“我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每天上放学都能看见,路边的小巷子里有大爷大妈在摆地摊,可惜我是司机接送,没办法去逛逛,每天只能看见班上同学又带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馋得要死。终于有一次,我趁司机没注意,跟着班上同学跑去小地摊上玩……哇塞,那一天真的是天堂啊!”

    “这个我知道,”屋内兰静云听了,插话,“我们学校前面也有卖的,就是一些漂亮的弹珠,卡片,纸贴,还有恐龙蛋,彩虹圈,泡泡胶什么的。”

    李睿渊:“其实这些都还好,印象最深的,是那个像橡皮泥一样的小人。你把它拿在手里,用力往门上一甩,它就可以‘啪叽啪叽’从墙上翻下来,记得每次下课,总是有一群人拿着自己的小人去比赛粘教室的门,现在想起来,真的太他妈鬼畜了哈哈哈!”

    “啧,我们班也是这样的,”兰静云吐槽,“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小学。”

    “所以那个东西叫什么来着?”时雪容记不清了,秀气的眉微微蹙了蹙,“橡皮人?蜘蛛侠?”

    简凡星:“是爬墙超人吧。”

    “对对对,就是个名儿!”李睿渊激动,“那时我就发誓,等我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出去摆地摊!……你们可别笑啊,那时我真心觉得,摆地摊什么的,真的太酷了!”

    “是世另我没错了,”时雪容一脸不堪回首,“我小时候也梦想着长大摆地摊来着。”

    她顿了下,又小声:“……呜,其实现在也还有点想的。”

    没听见时雪容的嘀咕,简凡星叹为观止:“没想到,你们的梦想还挺接地气。”

    这还是他认知里的大少爷和大小姐吗?

    “嗐,”李睿渊摊手,“谁还没有个无知单纯的中二期了呢。”

    一群人聊得火热,房门前的温雁晚,却是稍稍舒了口气。

    上辈子,他为了面子,无论待谁都温柔有礼,做尽了一个老好人的姿态,同样为了面子,却也没有一个真心朋友。

    因为他害怕。

    害怕自己的家庭条件被人知晓,害怕他在别人心中的形象破灭。

    等他的那个渣爹找上门,也确实应了他的担忧——

    被温家接回去的那几年,他可没少受到那家人的嫌弃。

    此时此刻,温雁晚再次确定了自己的傻逼。

    世界那么大,人渣还是少数的。

    为了自己那点破所谓自尊,把自己搞得那么累,还成天怨天尤人,苦大仇深,何必呢?

    真傻啊。

    温雁晚深深吐了口气,像是将上辈子的污浊都吐了个干净,只觉得连灵魂都轻松了不少。

    外婆针线活极好,年轻的时候在纺织厂里工作,练就一番灵心巧手。

    后来退休了,为了赚钱,她便在厂里找熟人,捡了他们不要的零散碎件,晶莹剔透的圆珠数量最多,外婆便自己想法子,用纤细的鱼线将它们串起来,做成了许多漂亮的小工艺。

    温雁晚大致数了数,家里没卖完的还有二三十个。

    他把东西在小车上收好,搁在门边,又对着外婆嘱咐:“等这次的卖完了,你再不许出去摆地摊了,知道吗?”

    这段时间温雁晚没少唠叨,外婆现在听见他声音就头疼,连忙摆手:“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比她这个老人家还能念叨。

    中午吃撑了,到了晚上都不怎么饿,简凡星便从冰箱找了面条出来,每人给分一点点吃了。

    到此为止,温雁晚家里的所有储粮全部耗完,当真是一干二净。

    温雁晚一面洗碗,一面不禁摇头叹息——本来手里就没几个钱,再这么来两趟,他就不用活了。

    广场离得挺近,从石南路出去,过条马路就到了,众人便打算直接走过去,顺便消消食。

    夜晚霓虹灯渐次亮起,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熙攘,繁星点缀天空,又被人间光彩淹没,只余点点星辉。

    李睿渊闲不住,主动担任了拉手推车的任务,经过一道鹅卵石路,车轮被震得“哐哐”作响,险些将里面的东西也震了出来,时雪容忙上去扶住。

    “诶诶,小心,要撒出来了!”

    绑在车上的布袋开了个口,里面露出的串珠晶莹剔透,在路灯的照耀下流光溢彩,比天上的星星还好看。

    大多女孩子,总是经受不住亮晶晶的事物的诱惑的,时雪容不禁感慨:“真漂亮啊……”

    “我也觉得,”兰静云赞同,“严奶奶做的小手链,比我妈前几天刚买的钻石项链还好看。”

    “嗐,这说的什么话,我这都是些便宜玩意,哪能跟真正的钻石比啊,”外婆被夸得直摇头,又笑,“你们要是喜欢,就一人拿一个吧。”

    时雪容立时瞪大眼:“真的吗?”

    外婆摆手:“拿吧拿吧,都不值几个钱的,喜欢就拿。”

    时雪容当即扑了上去:“啊啊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睿渊忙护住小推车,嚷嚷:“诶诶别挤别挤,要倒了要倒了!”

    众人停在路边,围着破破烂烂的小推车挑挑拣拣。

    都是自家的东西,没什么好稀奇的,温雁晚就没上去凑热闹,只把手揣兜里,懒散在站在旁边看。

    视线忽然瞥见,陆潮生也站在旁边没什么动静。

    他手肘碰了对方两下,挑眉:“不去挑一个吗?”

    陆潮生淡声:“不了。”

    温雁晚盯着他路灯下白皙的脸,忽然又有点想去凑热闹了。

    又拿手肘碰了他一下,温雁晚低声:“要不,我帮你挑一个,你帮我挑一个?”

    陆潮生侧眸看他。

    “去挑一个,嗯?”

    “……”

    半晌,陆潮生还是抬起步子。

    手推车旁。

    李睿渊挑了只青色的小蜻蜓,达锦文拿了只蓝色的小马,时雪容和兰静云分别挑了个粉色的蝴蝶和紫色的小手链。

    简凡星对这种亮晶晶的东西其实兴趣不大,视线扫视一圈,正欲拿起一只黄色的小花篮,手心忽地被塞进一个东西,冰冰凉凉的。

    他垂头,是个黑白相见的小熊猫,模样憨态可掬,很可爱。

    达锦文说:“你拿这个。”

    简凡星疑惑:“为什么啊?”

    闻言达锦文垂下眼睫。

    他默默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因为它是宝贝。”

    它是宝贝,是国家的宝贝。

    你也是宝贝,是我们的宝贝。

    也不知简凡星听没听懂,总之,他的面颊又缓慢地变红了。

    温雁晚在旁边听着直咋舌,心道,没看出来,班长原来是个闷骚。

    不撩汉则已,一撩汉惊人啊。

    视线回到装着饰品的布袋里,温雁晚眸光扫视一圈,忽地瞥见一抹雪白的色泽,微微顿了顿,伸手将它拿了出来。

    回到陆潮生身边,温雁晚还没开口,怀里就被塞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给你。”

    温雁晚忙接过,是一朵花,花瓣紧密圆润,通体殷红如血,诡谲迷离。

    高贵,华丽,天使与魔鬼的化身,令人窒息的美。

    一旦沾染,便如吞食毒/品,至此坠入永眠的深渊。

    亦为,死亡之恋。

    “这是……罂粟?”温雁晚有瞬间讶异,顿了顿,又忽地笑了,“巧了,我送你的,也是一朵花。”

    温雁晚摊开手,一朵雪白的花赫然盛开在他掌心。

    颗颗透明的圆珠串联,以坚韧鱼线织成花瓣,向四周肆意展开。

    内里花芯银灰绚靓,隐隐有碎钻镶嵌其中,衬着花序洁白如雪,在路灯的照耀下流光溢彩,通体闪烁着晶莹的光泽,剔透如月下冰凌,娇美绝伦。

    是一朵雪莲花。

    雪莲花的花语——坚韧,希望,以及,纯白的爱。

    你予我死亡之恋,我赠你纯白之爱,即使结局终将死去,也愿你的双眼永远干干净净,纯洁无暇如少年。

    “怎么样,好看吗?”

    陆潮生未语。

    半晌,缓慢启唇。

    “嗯,”他轻声,“好看。”

    温雁晚静静注视着他浅色眼眸于灯光照耀下,溢散出的一抹清冷的色泽,流转如星光。

    他点头:“确实,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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