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侧一男子套着一身松松垮垮的藏青色袍子,靠在一颗桃树下,满树樱粉悬于枝头,风过之时,片片花瓣如雨菲菲,灼灼芬华。
一片花瓣落在男子脸上,覆住了眼睫。
沈沛筠走过去,伸出手去捡他脸上的花瓣。
然而,她的手只到了他面前,便骤然一紧。
沈慎之已睁开了眼,眸光有一瞬间的锋锐,紧握着她手的力道极大。
沈沛筠左脚一歪,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前扑了过去。
沈慎之避无可避,眼睁睁瞧着自家五妹妹就这样撞进了自己怀中。
沈沛筠整张脸都撞在了他铜墙铁壁般的胸膛前,鼻头一酸,双手撑着他的胸膛退开稍许。
一张如玉如瓷的面庞映入眼帘,鼻头微微泛红,明眸水光潋滟,似嗔非嗔。
沈慎之浑身如触电般僵硬,想要把她扶起来,又不敢着真的伸出手触碰,只得举着手,一动不动:;这这这不成体统,你快起来。;
不必他说,沈沛筠已捂着鼻头站起来,如避蛇蝎般退避三舍,面颊浮现出不正常的苍白。
沈慎之飞快地摸了一把发烫的耳根,掩唇咳了一声:;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下意识反应。;
沈沛筠轻抿薄唇,闭上眼,平复着翻涌的心绪。
沈慎之尴尬的手足无措,只是不小心跌了一下,不用到闭上眼不想看见他的地步吧,明明先前在街巷里还抱过呢。
他脑中思绪百转,分毫不记得一口一个不成体统的人是谁。
沈沛筠闭目良久,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这才重新睁了眼,黑白分明的眼眸平静如水,似乎先前的事情只是一场错觉。
;无妨。;
沈慎之心中当当作响。
莫不是还在生气?
他自小独来独往的,鲜少与这些姊妹相处,哪里知道该如何哄。
拧着眉目光四转一圈,他折下一枝桃花,凑近一些:;五妹妹,方才的事情都是我不对,这支桃花就当是我赔罪了,你瞧瞧如何?;
沈沛筠淡淡扫了一眼:;我听母亲说,这颗桃树原是精心种养了,来日还要吃桃子的,一株花便为一桃,母亲知道了的话;
有你好果子吃的。
后面的话不必直言,沈慎之脑中便自发响起,拿着桃枝的手又是一僵。
沈沛筠眼眸微弯,轻笑出声:;不过,四哥如此诚恳,我自然不会告诉母亲。;
;这才是为师的乖徒弟。;沈慎之松了一口气,伸手将桃枝在她脸颊旁比划。
沈培云下意识往后仰头:;你做什么?;
;别动。;沈慎之目光专注,将那一簇娇艳欲滴的桃花枝头簪在她髻间,满意的扬唇一笑。
沈沛筠却是浑身不畅,半晌才抬手摘下,轻轻握在掌心。
沈慎之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你不喜欢?;
沈沛筠挤出一丝笑,转身将桃花递给了身后的紫芸:;是很好看,但等下还要习武,不大方便。;
前世,她也曾收到过这样一枝灼灼如华的桃花,只不过,送赠花之人是个衣冠禽兽罢了。
旁侧的沈宿亭伸长脖子,朝这边探头瞧了一眼。
她这个凶悍的姐姐怎么来了,两人还奇奇怪怪的说了这么久话,当他是空气不成?
不对,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凶悍,他需赶紧开溜,否则若是被四哥和这个母老虎一同揍的话,他小命休矣。
思及此,他小心翼翼地收回脚,缩头缩脑地准备开溜。
不料,他步子才迈开,颈间便是一紧,双脚腾空。
沈慎之如拎小鸡一般轻轻松松提着他的衣领,语调危险的上扬:;想跑?;
沈宿亭试图瞪着腿挣扎了一下,发现果然无用时,一张脸垮了下来,求救般看向沈沛筠,嘴巴张了张,到底没能吐出求救之言。
换了谁都成,只对着这个母老虎,他是一个字都张不开口的。
沈沛筠却没半点少年别扭的心绪,目带好奇的探过头:;你这是在做什么,莫不是又收了个徒弟?;
沈慎之笑的清朗:;自然不是,这小子连着在我这里住了几日,已是痛定思痛,浪子回头。;
沈宿亭无力的耷拉下眉眼,他倒是想继续做个没什么出息的纨绔子弟。
可他打不过四哥啊。
天知道他这几日在四哥那受了何等委屈。
不仅塞了许多孔孟之道的书给他瞧,更是逼着他起早贪黑,不是看书便是练武。
甚至连街坊市井饭流转的话本子都塞了来,大多是一些荒谬奇闻,主角身世凄惨离奇,上有年轻待嫁的姐姐,下有八十老母。
他记得最清楚的一个故事,是一个家境贫寒的书生却自小因祖母溺爱,被宠的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
终有一日惹怒了乡绅村霸,硬要将他送官严办,此时一向与他少言的姐姐突然冲出来,大骂他一通,含泪坐上了恶霸抬过来的小轿。
书生自此幡然醒悟,奋发图强,振兴门楣,救回姐姐。
肩膀被拍了一把,沈宿亭回过神,便见沈慎之松手将他放回地面,嘴角微扬,似笑非笑的凝着他。
他愣了一下,有些紧张的捏了捏衣角,别扭的转头盯着沈沛筠,却不敢直视她明亮如镜的眼眸,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双手交握,深深一揖。
;前日我落水之事,多谢姐姐救命之恩,日后我,我会,会改的。;
沈沛筠满目诧异,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眼睛,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沈慎之。
后者很是无辜的摸了摸鼻子:;这都是他自发自觉,我可什么都没做。;
沈宿亭悲愤的吸了吸鼻子,四哥真是脸皮厚,这样明目张胆的说谎,都脸不红气不喘。
心中如此吐槽,面上仍维持着作揖的动作,始终未动,大拇指与食指不住的反复摩挲着。
沈沛筠思绪复杂,深深的望着沈沛筠,在此之前,她从未考虑过主动将沈宿亭重新教,那几顿打只是因为事情找到了眼前,她不得已为之。
前世那样悲惨凉薄的结局,在她心中留下了极重的创伤,除了自小与她同甘苦共患难的沈春华,她不敢将信任全数交托在最亲最近的血缘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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