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
行走在长安的大街上,路边的小孩边拍边唱。虽然他们跳得欢乐,唱得也愉快。但是那喜悦的童谣声中,却生出了乱世的悲凉。
让人的心里如同那洛阳一般,长满了草。
;裴令君,这等歌谣在长安已经流传很久了吗?曹昂问向身旁的裴茂。
由于长安城盘查得格外严厉,天罚军被他们留在了城外远处。而他们几位管事的,也是分批从不同的城门混入了长安。
曹昂此刻穿着寻常的衣服,甚至是连佩剑都没有携带。而他的身边也就仅仅只有裴茂一人。
裴茂瞪了曹昂一眼,;公子,当今令君可是荀彧荀大人。你这么称呼我,好像不太合适吧?自从到了许都,我可就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尚书侍郎而已。而且现在还成了编外的谒者仆射。你太抬举我了。
曹昂惭愧地说道,;说实话,之前你我并不认识。我也只是知道你在关中、关西都很有威望。甚至是不知道你曾经贵为尚书令。让你来这危险之地当谒者仆射,其实是我的意思 。
;我只是觉得,以你的人脉和威望,至少能做到自保。甚至是能搅动风云,让关中和关西发生我们想要的变化。只是不知,你竟然会这么在意这职位的调迁。
;哎,裴茂叹了一口气,;我已经是快要五十岁的人了。说起来,比曹公还要虚长几岁。我身为帝党骨干,被贬,被流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这发配关西,让我着实有点意外。
;当初,杨彪等人倒是劝我归家养老算了,省得吃这劳碌之苦。只是我觉得天子蒙羞,我这当臣的,怎么也不能就此放手。听说这次,你们把帝党好好收拾了一顿。还把老迈的杨彪给严刑伺候了一个月。你们还真是下得了手啊。
;嘿,曹昂笑了,;天子有天子的大义,曹公有曹公的想法。无论如何,至少没有人因为这件事情送命不是?
;没有吗?裴茂问道。
;没有!曹昂斩钉截铁。
;哈,但是你们却断送了我大汉的气运。经此一事之后,你们扣押了杨彪之子杨修,把帝党的精英子弟全部发配到了边境戍边。天子手中已经再无力量可以和曹公一搏了。
;裴大人,你也是曾身居高位之人,而且久在中枢。你自当知道权利之争是何物。当年董卓治下的时候,用的是何种手段,想必你比我更加清楚。若是董卓经历之前的事,会是何等结果,你可有想过?
;董卓?你和董卓比?裴茂笑了,;但凡是个人就比董卓良善。比他好,难道就是你们的人生追求吗?
;不一样吗?虽然你说董卓如何如何。但是那也只是手段的不同罢了。至少天子还是天子。大汉还是大汉。帝党的人虽然有了不同的安排,但是毕竟都还活着。而且他们以后,未必没有机会,成就一番事业。
;一番事业?裴茂哈哈大笑,;当乱臣贼子吗?帮助你们篡了大汉的江山吗?如果这便是你口中的事业,那这样的事业不要也罢。
;裴茂!曹昂的声音大了起来,;亏你还是一代权臣,三朝元老。说出这样的话,你不觉得羞耻吗?圣人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若真是能结束这乱世,叫万姓尽平安,大不大汉的,我根本就不在意。
;放肆!你这是大逆不道之言!裴茂也怒了。
;顺民意,便是正。顺君意,而逆民意,便是逆。何为大逆不道?难道你掂量不清吗?汉室早在群雄并起,尾大不掉之时,便已经亡了!你若要愚忠,那也由得你。但是若你挡了天下百姓的道,我们便要代天行罚!
;代天行罚?你已经自比天子了吗?你爹都不敢篡汉。听你这口气,比你爹还大。
;我们不是天子,而是民意。我们要替万姓做主,平天下、定江山,结束这万恶的乱世。就像方才那些孩童的歌谣一般,天不仁,地不仁,而我们要让世间万物仁起来,让黎民百姓都能如同那些孩童一般,放肆地歌唱。
裴茂淡淡地摇了摇头,;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但是不忠不义,自以为是,却不是好事。萤火之光又岂能与皓月争辉?若是你想让世间太平,就应该匡扶汉室,作国之栋梁。
;我会去做国之栋梁,但是却未必是汉室的。至少在我看来刘协此人,胆大妄为,胸无城府,又没有识人之明,当不得明君。
;你何出此言?
;许都一事便是明证。他自己一手断送了汉家的江山。
裴茂解释道,;许都的事情能怪他吗?虽然我当时不在许都,但是他以自杀相威胁,逼得曹公就范,只差一点便能成功了。只能说,是他的运气不好,功亏一篑罢了。
;运气?这便是你给出的解释?曹昂摇了摇头,;在我看来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没有运气一说。曹公为何会就范?为什么会和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单独相处?难道这是运气?
;若是我们在许都,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而我们没在许都,才让天子有了可乘之机。但是我们为什么不在许都?这不正是他最后盘算落空的原因吗?
;他连对手的实力都没有搞清楚,便悍然发动攻击,还赌上全部身家性命,孤注一掷。这不是胆大妄为,还是什么?
;你!裴茂突然间停下了脚步,抬手指着曹昂,诧异地问道,;陈国一战是你们打的?许都一事,就是你们为了骗天子上当,引蛇出洞的一个局?
曹昂轻轻地一笑,;我们事先并不知道天子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发难。所以这只是顺水推舟。但是他连准备都不充分,看见一个机会便跳反,这不是胸无城府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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