佝偻的背，拢眯的眼睛，黑色渔夫帽下露出几缕银丝，思考时嘟起的唇像鱼嘴，下面有一条条放射状的皱纹。
顺着I先生的目光寻去，子线入水的地方没有荡起任何的涟漪，笨鱼儿还没有上钩。
颜卿也没有着急，毕竟这是I先生生前回答的最后一个问题，至少让I先生把遗言讲完。
“我不知道。”
画面定格，一大片草地，这丛青葱，那丛熟绿，偶有野花冒头，鲜红色的、紫罗兰色的、明黄色的，算不上争奇斗艳，但也赏心悦目。现在正值深冬时节，这里是虫族的南方，赤道就在两人脚下，打理这片草地的人没有做过多的休整，但是滋养得很细心。
在这样舒适的草地上，有两个人在钓鱼，一个是弓着身子、掌控鱼竿的中年男子，一个是漂亮活力的青年。两人的背影印在画面上，可以看出两人一同在眺望远方的子线，等待鱼儿上钩。
像极了父子。
如果除去他们内心尔虞我诈的阴暗面，以及下一步要做的谋略的话。
颜卿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中老年人的脖子很脆，尤其是战斗力低的中老年人，好像只要用力一拧，就会断截。
不知道向来谨慎的颜卿会不会这样做。
“你杀不死我。”
I先生甚至没有转头看颜卿，目光一直望向远方的子线。就像看透一切了一般。
颜卿脸上并无惊讶，莞尔一笑：“都知道了？”
手上的动作并不像脸上的那般善良亲和，颜卿的手搭在I先生后颈上，像是描绘瓷器纹理一般，冰冷的食指上有几道凸起的疤痕，食指轻轻划了一个来回，也像是一把冰冷的刀。
止不住的生理和心理反应，I先生勃颈上的鸡皮疙瘩已经凸显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强行压着内心的恐惧，I先生至少没有颤抖。要知道，颜卿可是历经整整九年，从“地域”里爬出来的嗜血恶魔！是虫族公认战斗力最强的人，前提是如果虫王没有私自养兵，而且养得比颜卿还要优秀的话。
I先生没有回答的颜卿的话，就像是不能主动答应恶鬼的谎言一样，他到底还是怕回答完颜卿的最后一个问题，就会被恶鬼“带走”。
I先生不答反问：“你是什么时候拿回记忆的？”
“落入河里差点淹死的时候。”颜卿很爽快的回答。
“最后那个湖？是和平街的那个湖吗？”
“不。是‘河’，不是‘湖’。不是和平街那片湖泊。其实你是想问河里有什么特殊的物质，竟然能拿回被你‘藏起来’的记忆吧？”颜卿轻笑了一下：“谁知道呢，天植党实验室那帮家伙排放的废料竟然也有这等功能。”
“遗言说完了吗？是时候上路了吧。”
颜卿说的话有些不高兴，但神色冷淡，语气平平，好像是别人配音的一样。
令人触目惊心，修长皙白的手指上满是疤痕，像是毒蛇般游曳，指尖摸上I先生脖子上的大动脉……
“啪！”
鱼竿被I先生落到一边，I先生猛地挣扎，两手往后伸，越过肩头奋力抓住颜卿的脖颈。
“小贱种，给我住手！！！”
I先生像一头愤怒的公牛，面色闷红，却横冲直撞，两脚乱蹬，不得章法。
“等等！虫王急招你去面圣！”身后有人从远处奔来，大喊。
好像入了魔，听不到，失心疯，只想杀人，颜卿拇指和食指关节屈起，猛地发力！
“颜卿！！！”
“啧”了一声，颜卿扔垃圾似的将I先生甩到一边，转头看了一眼碍事的家伙，是凯凯。
“好久不见啊凯凯，没想到你还活着。”颜卿用一种慵懒的、漫不经心的嗓音说着：“我可以杀完I叔叔再去吗？”
凯凯眉头紧凑，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情绪，是愤怒，是悲伤，还是仇恨？不知道，那一丝情绪，转身即逝。只听凯凯声调提高了些，义不容辞道：“统领大人是虫王钦点的副将。”
冥帝的统领，第一大掌权人，I先生，刚被颜卿扔到地上，此刻正毫无昔日威严，跪在地上拍胸，又想大口地吸气，又想干呕。
“真可惜。”颜卿收回苍白而布满疤痕手，低头看了I先生一眼，好像在看一条落水狗。颜卿笑了起来：“坏人貌似总比好人长寿，越坏越能苟活。”
勃颈上没了压迫，I先生松了一口气，是实实在在地吐出一口浊息，他抬头与颜卿对峙，明明是仰头，此刻脱离了扼喉的威胁，却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露出胜利者的姿态：“我说过，你杀不死我。”
颜卿莞尔一笑，暖阳照在花红草绿上，也化不开笑里的冰。
“来日方长。”
*
“你有没有觉得老大怪怪的？”
见童白不答话，洛瑶又说得具体些：“笑也笑，抱也抱，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和以前不一样了。emmmm，应该怎么说……疏离，对！就是‘疏离’，心理上已经不亲近了你知道吧？就好像，明明是自己的亲哥，结果住了医院出来，发现是别人家的。”
本来是我家的。
但童白没有这么说，他以前和洛瑶争过颜卿，深知对方嘴上功夫深厚。童白说：“他以前也这样。”
“是吗？”洛瑶看着童白一脸笃定：“那他今天干嘛抱你？你又为什么给他抱？”
童白为了忽略后一个问题，就轻避重，把洛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跟扫描似的：“可能是抱你的手感不好。”
洛瑶迅速扫了自己一遍，指着童白破口大骂：“你特么的童白！浑身上下硬邦邦的，抱你的手感就好了！？”
童白冷笑一声：“说不定主人就好这口。”
童白一句话，洛瑶脸色就跟吃了粑粑一样，在青色、红色、黑色之间来回交换，对童白灵魂发问：“童白，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啊？”
童白：“……”
“谕旨放桌上，自己拿。”
透过半透明的屏风，可以看见屏风后的床榻上，虫王正搂着他的舞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那舞姬是连体婴呢，到哪都带着。当然，舞姬不至这一个，常换。
这半透明的屏风绝不是有意放在君臣之间，而是这充斥迷乱的气味的房间内，所有的屏风都是半透明的，可能是平时供虫王和舞姬们**用的。
颜卿就连拿谕旨，也没有将头抬起来。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