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慌张地用左手捂着右臂,像个失足落地的孩子,委屈极了,眼泪像右手臂上喷涌的热血,止不住地涌,真的是疼极了,疼哭了。不知是手臂上疼的,还是心口疼的。
“颜总也有怕的时候?”
尉迟殷夔声音在耳畔回响,声线如大寒冻雪般的冰冷,却充满了调侃的味道。
现在再想起这个声音,再听这句调侃,颜卿却觉得这像是最温柔的情话,安慰着他。
颜卿的心抽痛,一阵一阵,而爷这话柔情似水,一硬一柔,一凉一温,对比鲜明。心脏被回忆中的这句话狠狠地捏了一把,疼得厉害。
“呜,我也有怕的时候……”
“噼!”
“噼!”
……
接二连三,玻璃落地,砸地上碎成一片,大块的玻璃却不罢休,如一把利剑般,落到地上后又弹起来,刺向颜卿!
周身刺骨的疼让颜卿麻木,细细碎碎,密密麻麻,四面八方传来,就要侵蚀他,吞噬他,不留余地。
蓝瞳已经变得几近苍白,完全失了颜色,空洞至极。
一转身,颜卿脱力地靠在洗手池边的墙上,地上满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就像颜卿彻彻底底崩塌的世界。
他将拥有尉迟殷夔的记忆踩在脚下,早已忘了用左手捂住右边的肩膀,低头盯着碎了一地的回忆。
许久。
又舍不得。
“啊!!!——”
瘦弱的身子原本靠着墙支撑,如今却又突然暴起,颜卿整个人扑到玻璃渣里,用那双完美无瑕的手指去争夺碎了一地的美梦。
对于颜卿的武力值有没有到正常男人的水平,也就是武力值400,其实尉迟殷夔一直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在无数次危难的时候,尉迟殷夔都握着颜卿的手,他知道,那双手是多么白嫩,角质层薄薄的,可以清楚地看见上面交错着青色、紫色,甚至红色的毛细血管,手上完全没有练武之人的茧,也没有任何伤疤。
再加上,颜卿是影帝,在艾林面前是强大可靠的,在231面前是冷血残酷的,在白景萱面前是绅士温雅的。
颜卿除了在外人面前演戏强忍着之外,在尉迟殷夔面前就一秒恢复成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动不动就感冒发烧,而且尉迟殷夔亲自检验过,不是装的,是真的先天抵抗力就差。
尉迟殷夔看过颜卿的手,手背上没有针孔留下的伤痕。
颜卿开玩笑:“爷,我不吸.毒的。怎么样,这项能加分吗?考虑考虑我?”
尉迟殷夔看似无所谓,但英眉已经微微蹙起:“成天生病不打针,你无敌了?”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一板一眼地教育自己,也从来没有人会这么一板一眼地对自己好。
颜卿愣怔片刻,转而笑了,如朝阳般耀眼:“手上留下了针孔,丑了,爷不要我怎么办?还有啊,谁说我无敌了?爷不是天生克我嘛?我愿意死在爷手上~”
尉迟殷夔冷笑一声,加上那冷若寒霜的脸,整个房间都冻上了。看着模样,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但颜卿不怕他生气,反而更加喜欢爷这副模样,颜卿就跟牛皮糖似的黏上去。
后来,尉迟殷夔才知道,颜卿生病只吃药,不打针。
后来,颜卿才知道,他喜欢的不是爷生气,而是爷故作高傲的独宠,和无微不至的关心。
颜卿至今不知道,尉迟殷夔曾经确实因为他这双手动情过,却不是因为手长得完美无瑕,而是因为手长在颜卿身上。
那双手,尉迟殷夔曾经想吻的。
现在。
这双完美无瑕的手,被颜卿按在玻璃碎片上。
“嘶!——”
一触碰到玻璃碎片,颜卿整个手心都传来钻心的疼,所谓十指连心,一指疼,十指皆疼。而颜卿现在是,十指皆疼,再无手指可疼,疼痛便从手指传到全身!
这还不算,颜卿口上嘶嘶地喊疼哭泣,手下却颤抖着止不住地用手去抓那些玻璃碎片!用力地抓,抓得十指血肉模糊,见了骨头!
被泪浸湿的眼睛模糊了,被血浸湿的玻璃碎看不清边缘。
颜卿想留住这些回忆,留住这些美梦,留住尉迟殷夔——却成了无端妄想。
终究是大梦一场空。
“怎么会……怎么会啊……”
满地的玻璃渣,水龙头的水喷涌而出,飞溅在地上,混着一大滩的鲜血,在玻璃渣的缝隙中肆意横流。
下面是血流成河,中间是晶莹细碎的玻璃碎,上面是情伤至深的美人。
如果这是一幅画,一定是极美的,但这是现实,以如此惊悚的方式呈现!
“主人!”
看到的人,吓得魂都没了。童白大喝一声,冲到玻璃碎中将颜卿扶了起来,颜卿遍布泪水的双目失神,却不乖顺,挣脱童白,执着地去抓沾满了血的玻璃渣。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挣脱之后,童白心疼又愤怒,忍不住对着颜卿大吼。
“听话别动!”
“别动。”爷以前说过。
一样的字,一样的威胁语气,让颜卿着了魔似的停下来。童白看到颜卿停下来,“哈。”苦笑着叹气,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仅有一秒,又怕耽误了抢救时间,赶紧抱着颜卿,疲惫极了,过了一会,将他拉到跟前,卑微地哀求他。
“我们不闹了,虫王,人王,统统抛到脑后,我们去医院,听话,啊。”
“听话。”爷以前也这么说。
童白用那双白瞳紧紧盯着颜卿,看着颜卿呆呆地点头,童白笑了,像个真正的阳光大男孩,第一次绽放微笑,满足的,傻傻的,酷酷的。
时隔半个多月,颜卿再次被抬到抢救室。
这一次,真的是伤得体无完肤了。
颜卿在医院独自呆了一个月,期间拒绝虫王派来的人的一切拜访,甚至屏蔽冥帝的一切消息,最严重的是连洛瑶和童白都不见。与外界的一切隔绝,只有医生每天进去确认患者没有自杀,次数从一次变成三次,再加到五次,最后又从降回一次。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颜卿出院后完全变了个人,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了。
“什么?!”虫王气的头顶直冒烟:“他怎么可能自杀!?”
“哼。”童白站在跪着的人群后面,抬着下巴藐视高高在上的虫王:“你安排他独自在一层酒店,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前面跪着的酒店保安、经理、服务员,颤巍巍地往后瞄了一眼,身后那个胆大妄为的白发白瞳男人。
虫王语塞,他只是叫人盯着颜卿以防他逃跑,盯的人自然以为颜卿是逃犯,生死并不重要。虫王被童白质问得拂了面子,便生硬地转移话题:“怎么见着我不下跪?”
童白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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