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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秘密揭晓日

    “什么?”闵欢陡然变了脸色。

    自她到了凉州,便日复一日在众人面前演戏,有时候吐着吐着,确实会真的恶心起来,只当是入戏太深,却从未想过自己会真的有了身孕。

    “原来是真的不知道。”顾琳琅死死盯着闵欢脸上惊愕的表情,由内而发,作不得假,“容似,不用问了,她说的多半是真的。”

    以她对闵欢的了解,若是真的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不会拿着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傅璟宁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既是如此,你为何会毒害哥舒焱?”

    闵欢双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视线在面前的三人身上来回穿梭着,表情从最初的错愕中恢复过来,变得异常决绝,最终定在傅璟宁脸上。

    “我能相信你么?”

    “那要看怎么个信法?”傅璟宁笑了笑。

    “若是能够各取所需,我可以与你们合作,就像——我们从一开始约定的那样。”

    “我凭什么相信你?”傅璟宁挑眉。

    “就凭我肚子里真的有了孩子。”闵欢颤声道,“其实我姨娘已经没了,哥舒翰的人在凉州找到她之前,她便已经托人给我带过信,她不想成为我的拖累,与受人胁迫的筹码,我之所以仍继续按照哥舒翰的吩咐行事,是因为我恨她,顾琳琅!”

    “那我为什么还要与你合作?”

    “因为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成交!”傅璟宁还没应声,顾琳琅先一步拍了板,“一码归一码,小爷我也没那么记仇的,但是大人,我们不能一直这么被动下去。”

    这一声“大人”听得傅璟宁十分别扭,仿佛本来一步步爬上了云端,突然“咣”,又掉回了现实。

    但他也知道顾琳琅说的没错,若真如她所说,此次去南诏本就是一场阴谋,这才刚一出河西便已经开始了,谁知接下来还有什么魑魅魍魉在等着他们,若是他一个人便也罢了,可顾琳琅不能跟着他出事,他起过誓的。

    “好,就按照我们之前说的来,”傅璟宁道,“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哥舒焱?”

    闵欢嗤笑一声:“这本就是哥舒翰下的令,哥舒焱野心勃勃,甚至不满足于世子的位子,他觊觎的是西平郡王,更何况二公子的顽疾根本就不是先天的,而是哥舒焱的杰作,哥舒翰当然容不下他!”

    原来如此……傅璟宁心道,他多年不在哥舒翰身边,竟不知西平郡王府竟藏了这么多的腌臜事。

    顾琳琅一阵头疼,许是因着平西郡王府对傅璟宁而言并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里面的事她并不感兴趣。

    “可是身子不舒服?”察觉出顾琳琅的儿一样,傅璟宁紧张地道。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还没这么弱不禁风,就是一夜没睡,困了。”顾琳琅强撑着笑笑。

    傅璟宁松了口气:“那就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我们去外面。”

    顾琳琅笑着点点头。

    清晨的阳光一泄如瀑,透过窗棂洒在地面上,可以清晰地看见空气中漂浮的扬尘。

    顾琳琅看着傅璟宁帮她掖好被角,最后一个出了庙门,眉头终于痛苦地拧了起来,夜里那一阵阵似有若无的寒意褪了去,那股熟悉的、久违的、尚不十分炽烈的灼烧感又悄无声息地杀了回来。

    ******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顾琳琅是被外面的争执声吵醒的。

    “……顾琳琅她福大命大,没死成,让你失望了!这件事我也不想再追究,我现在只希望你能立刻、马上回长安,离我们越远越好,是我说不清楚还是你听不明白?”

    容似的声音。

    顾琳琅掀开被子,顺着声音寻了过去。

    “怎么,你那点龌龊心思终于藏不住了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眼巴巴地跟着跑来河西,不就是害得顾家家破人亡的那些人里,也有你爹的份儿么!李容,你猜她若知道了实情会如何?还会不会跟你称兄道弟,掏心掏肺?”

    顾琳琅堪堪收住了马上就要迈出庙门的脚步,呼吸也跟着滞了一滞。

    傅璟宁靠墙站着,与顾琳琅一墙之隔,冷眼瞧着容似那张霎时褪了血色的脸,当初派人到长安暗中查访顾峥嵘的间隙,他当然没忘了顺便查一查当年的顾家。

    顾家家主顾庭德官拜吏部郎中,虽官职不高,却有实权,本一路顺风顺水,眼看过不了几年便可升任吏部侍郎,谁知却因在杨国忠与安禄山争夺三省六部掌权人的支持中站错了队,得罪了安禄山,也是运气不佳,不幸成了用来儆猴的那只鸡。

    越郡王府空占着一个“李”姓,在朝堂上并无话语权,若想在长安拥有一席之地,不得不选一个位高权重的靠山,放眼整个朝堂,陛下眼前的红人非安禄山莫属,既是选靠山,自然要拿出十足的诚意来,而顾庭德便成了越郡王李崤送给安禄山的见面礼。

    这也是为何他一直都与容似针尖对麦芒,横看竖看都看不着顺眼最重要的原因了。

    容似身子晃了晃:“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见容似气势上一落千丈,潘曦若冷笑着扬了扬下巴:“你不必管我是如何知道的,你我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高贵,自然谁也用不着嫌弃谁,顾琳琅没死确实是她命大,不过李容我告诉你,你既与我定下婚约,就别想着反悔,我潘曦若不是轻易便能善罢甘休的人,你若执意如此,顾琳琅若再有个三长两短——哎哟——”

    潘曦若尖叫一声,猛地捂住了一侧的脸颊,再松开,那原本白皙的侧脸上竟鼓起一个枣子大小、青紫交加的包来!

    傅璟宁掂着手里的石子,似笑非笑道:“祸从口出,潘大小姐,我劝你说话之前,最好先过一过脑子。”

    “你敢打我?”潘曦若一脸的难以置信,长这么大,连自己的父亲都没动过自己一根手指头。

    “我打你怎么了?在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我就算杀了你,也没人在意。”傅璟宁半是玩笑办是认真地道,“所以,管好你的嘴,方才那种话,我听到一次,打你一次。”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知想到什么,潘曦若大笑了几声,狠厉地盯着傅璟宁,“你对顾琳琅,是认真的?傅大人,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本小姐不知道是该可怜你呢,还是该笑你蠢!”

    “若是他知道呢?”

    容似与潘曦若闻声齐齐转向这边,只见顾琳琅一个闪身出来,缓缓站到傅璟宁身侧。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容似下意识道。

    “她管你叫李容的时候,就来了。”顾琳琅脸色依然有些苍白,望着傅璟宁笑了笑,“你方才知道我站在门后?”

    “自然。”傅璟宁笑道。

    “所以,今天是秘密揭晓日,本就我们几个人,又处在这样一个不怎么乐观的境地里,不知什么时候就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实在没必要再各怀心思,过得累不累啊?”不知是不是方才的会心一笑起了作用,顾琳琅此时反而轻松起来,挽起傅璟宁的手臂,“郑重介绍一下,傅珹,字璟宁,我顾琳琅的男人,死不了就会成亲的那种——”

    说到这里,顾琳琅在傅璟宁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瞪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原本的身份了?否则方才为何一点情绪上的波动都没有?”

    “呃……我知道的,确实比你想象的,要多上那么一点点……”傅璟宁斟酌着字眼道。

    “一点点?”顾琳琅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好吧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顾琳琅:“……”

    容似感觉他这些年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什么东西一下子轰然倒塌了,这些年的坚持,守护突然变得十分可笑,或许说是赎罪,弥补更贴切一些,什么都好,看在顾琳琅的眼里,终究只不过是一场交易,毫无意义。

    殊不知此时的顾琳琅脸上笑意盈盈,你来我往地与傅璟宁斗着嘴,内心却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容似之于她,亦兄亦友,是不可或缺的存在,甚至超越了家人。

    最初她也曾自恋地怀疑容似是不是看上她了,却又总少了那么点恋人间的感觉,后来救了阿嬷,她只当容似是把她看作救命恩人,便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毫无原则毫无底线的守护与庇佑。

    方才得知真正的原因,她不可谓不震惊,当年全家被满门抄斩,她恨毒了越郡王,也想着隐忍蛰伏,将来有一日能够大仇得报,为家人讨一个公道,可命运偏偏给她开了这样大一个玩笑。

    可当时她本能的反应却是,为什么是容似?为什么偏偏是容似?

    “四公子,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顾琳琅深吸一口气,对容似展开一个好无破绽的笑容来,看得容似心一阵阵得抽疼。

    “琳琅……”

    “这些年,我很庆幸有你在我身边,否则以我这惹祸精的性子,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顾琳琅仍跨在傅璟宁臂弯里的手收紧,再收紧,“我顾琳琅一向恩怨分明,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容似苦笑:“你这是要与我……划清界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