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璟宁不分青红皂白,用眼刀将容似与潘曦若里里外外剜了个遍。
“顾琳琅,你找死!”潘曦若一骨碌爬起来,撸起袖子便要去招呼顾琳琅。
“你想做什么?”傅璟宁冷冷地道,用剑鞘拦在潘曦若胸前。
潘曦若瞪了傅璟宁一眼,转而对容似嚷道:“有人欺负我,你管不管?”
“你又怎么了?”容似生无可恋地道。
“大人,容大夫,”锦心从顾琳琅身后探出头来,为难地道,“小姐自中毒后身子比之前虚了不少,动不动就腰酸背痛,忽冷忽热的,却怕大家担心一直忍着不吭声,可潘小姐自打一上车便一直霸着宽敞柔软的矮榻,吃食也是先紧着潘小姐挑,旁人只能吃她捡剩下的,这车上一个病人,一个孕妇,这……”
闵欢冷笑一声,垂眸绞着手中的帕子,这两日她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状态,并不打算参与到这场女人之间的争论中去。
“潘曦若,这里没人惯着你,若想过你潘大小姐众星捧月的日子,你就回长安,没人拦着你!”容似脸一拉。
潘曦若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可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居然帮着外人?你跟这个顾琳琅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这么护着她?你不会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吧,你怕是忘了你爹当初——”
“你闭嘴!”容似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看了一眼顾琳琅,语气冷地直叫潘曦若都生出几分莫名的畏惧,“我有的是法子将你送回长安,也有的是法子叫我爹娘定的这门亲作不得数,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
傅璟宁冷眼瞧着,抬手探了探顾琳琅的额头:“前面的阴阳山便是吐蕃的地界了,我们休整两天,征南军才出发不久,怕是要月底才能到达南诏,不急。”
“好。”顾琳琅笑笑,心情勉强松快了些。
将潘曦若赶下去骑马之后,马车顿时宽敞了不少,锦心用软枕与棉被垫在软塌上,让顾琳琅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午觉。
闵欢依然一个人所在角落,眼观鼻鼻观心,若非必要,几乎一个字都不会说。
“哎,你这一路是不是把小爷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睡了一个多时辰,顾琳琅明显精神好了不少,有心思与闵欢逗个闷子了。
闵欢闭着眼睛假寐,眼皮动都没动一下。
“本来可以在你们平西郡王府舒舒服服养胎的,怀着哥舒大人的骨肉,说不定郡王妃都要让你三分,却是因为小爷一时兴起,跑到这荒郊野外受颠沛流离之苦,啧啧啧!”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闵欢终于睁了睁眼,面色苍白,看起来忍得十分痛苦。
“闵——欢,其实小爷以前也没那么讨厌你,毕竟也算是凉州有名的才女,多多少少也该值得尊敬的,可你这种背后捅刀子,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行为实在是直接戳中了小爷的命脉,相比之下,你那嫡姐闵敏都比你可爱多了,至少坏得真实,不做作。”
“她是嫡女,我是庶女。”闵欢冷声道,所有的心酸与无奈,都在这八个字当中了。
“你倒坦诚,这一点小爷喜欢。”顾琳琅嘬着锦心送上来了的水果,“不过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算计到小爷身上,我顾琳琅在凉州快八年了,是那心甘情愿吃哑巴亏的人么?所以你也别怪我,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看不起谁!”
“理解,毕竟都是为了活下去,谁又比谁高贵呢?”闵欢讥笑一声,“你们将我带着,无非是关键时刻用来保命,这本无可厚非,只要你们帮我保住我肚子里的小世子,互相利用又何妨?毕竟若是在平西郡王府,这小世子能否平安降生,也是个未知数。”
“爽快!小爷生平喜欢跟聪明人与爽快人打交道,最烦打感情牌的,叽叽歪歪,恼火得很,唯有相互利用的利益关系才能坚不可摧,牢不可破,是不是,闵姨娘?”
闵欢冷笑一声,又闭上了眼,顾琳琅笑眯眯地将最后一颗葡萄含进嘴里,望着外面越来越暗沉的天气,心情愈发舒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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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天色马上就要彻底暗下来的时候,马车到了位于吐蕃境内的阴阳山脚下。
“大人快看,有火光!”沈晏初兴奋地指着山脚下道。
傅璟宁与容似顺着沈晏初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星星点点的火光若隐若现,仔细看似是还有炊烟缭绕,显然是一个规模不小的村落。
“太好了,看来今晚不用睡在车里了,沈大人,快过去!”顾琳琅兴奋地道。
“等等,保险起见,我先过去看看。”傅璟宁拦住沈晏初,一挥马鞭,只身一人朝那村子而去。
没过多久,傅璟宁便折了回来。
顾琳琅已经望眼欲穿了:“怎么样怎么样,同意我们借宿吗?”
傅璟宁摇摇头:“进不去,所以进村的路都拦了巨石,有人把守,外人根本无法靠近。”
“为什么?”沈晏初警惕起来,“如此惧怕外人,不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那倒不一定,”容似若有所思地道,“毕竟这里是吐蕃,当地人,尤其是一些特殊的部落有什么习俗也不是没有可能,要不我们再往前走一走?”
“啊?还走?”潘曦若揉着吃痛的腰,“都赶了一整日路了,我走不动了……”
容似横她一眼:“你现在回凉州还来得及。”
潘曦若咬了咬唇,不甘心地闭了嘴。
“按理说附近应该不止这一个村子的,这里是阴阳山的北面,在此安营扎寨本就不同寻常,我们绕到南面看一看,不出意外的话,应是有村落的,加快些速度,约莫半个时辰就能到了。”傅璟宁道,先一步燃了火把,在前面开路。
傅璟宁说的没错,待一行人绕到阴阳山的南面,果然在山脚下发现了一座村落,看规模比方才那座更大,进村的路也是畅通无阻。
奇怪的是,刚过酉时,却已是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与院落里一个人影都看不见,屋舍内亮着灯光,偶有影影绰绰的身影映在窗棂上,村庄内犬吠此起彼伏,却唯独听不到人说话的声音。
“这村子气氛也太诡异了。”马车停在村口,顾琳琅跟在傅璟宁身后缓缓走着,“我怎么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是不正常。”傅璟宁压低了声音,随便选了一家能看得到人影的人家上前敲了敲门,“有人吗?”
屋子里放在还在晃动的身影突然顿住,很快,烛火便被人压熄了。
容似撇撇嘴,也选了一家,翻墙跳了进去,用指尖戳破窗纸往里瞧了瞧,一对年轻的夫妻带着三五个孩子正围着饭桌吃饭,不知是不是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餐桌礼仪,这么多人挤在一件小小的茅舍内,竟一点声音都没有。
容似灵机一动,从钱袋里摸了几枚铜钱,从方才被他戳破的洞里弹了进去。
“娘,是铜板!”被砸到头的一个小男孩惊喜地叫出了声,却被女主人一把捂住了嘴。
随后那妇人凑到男孩耳边不知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小男孩禁了声,低头耷拉脑袋地又坐回去继续吃饭。
那妇人向窗外的方向望了望,对男主人使了个眼色,男主人是个人高马大约莫二十来岁的汉子,点了点头,起身将木门拉来一条缝隙,刚探出半个头来,便被容似一把扣住了门板,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啊——”那男子却像是见了鬼般,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屋内的妇人紧紧揽着几个孩子,一脸惊恐地望着门外的几名不速之客。
“我长得这么吓人?”容似摸了摸自己脸,自言自语道。
“你……你们是什么人?”那男子惊魂未定地问。
“路过,想讨碗水喝,当然,若是可以的话,能借宿一晚那是最好不过了。”顾琳琅笑眯眯地上前一步。
伸手不打笑脸人,顾琳琅又是个女的,那年轻夫妇放松了些警惕,待回过神来,有了些胆量,却又将他们往外推:“不好意思,你们也看到了,家里穷,地方也小,你们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顾琳琅还想坚持,却被傅璟宁按住了肩膀:“罢了,既然人家不愿意,我们再换一家看看便是了。”
说着便往外走。
许是见他们如此好说话,那男子有些于心不忍,壮着胆子在后面道:“你们不用白费力气了,在阴阳村你们是敲不开任何一家门的,还是趁早赶紧离开,往南八十里有个草帽庄,那里或许可以借宿。”
“八十里?”顾琳琅抬高了声音,“那岂不是要走到天亮去了!”
“阴阳村?”沈晏初不知想到了什么,捶了捶自己脑袋,“我似是听军中的老人说过,在阴阳山下有一个阴阳村,一个村子,分别建在山的南面和北面,更诡异的是,同一个村子的村民却数十年从不来往,难道就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