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快走吧,别吓到孩子!”那妇人扯了扯自家男人的袖子,上前便要关门。
男子看了一眼沈晏初,点了点头。
“你们若执意要打听,村西头有个破庙,那里常年住着一个游方和尚。”男子说完,“嘭”地关上了门,屋内的灯随即也熄了。
潘曦若打了个寒颤,紧紧拽着容似的袖子:“要不我们还是去那个什么草帽庄吧?赶得急一些,后半夜应该能到……”
“还以为多能耐呢,平时咋呼得挺欢,这就被吓住了,你是纸糊的么?”顾琳琅吃吃地笑了两声,“小爷的好奇心被勾上来了,倒还不想走了!傅大人,哪边是西?”
“出门在外,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傅璟宁看着面前一个病人,一个孕妇,一个吓破了胆的千金大小姐,摇了摇头劝道。
“大人,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这村子处处透着诡异,明显有事啊!虽说出门在外,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是我顾琳琅行走江湖第三大准则——”
“你可拉到吧!”容似适时泼冷水,“之前你一个人的时候可是能跑多快跑多快,不就是现在有人给撑腰了——”
“那又如何,小爷就是有人罩着!”顾琳琅搭上傅璟宁的肩膀,挑衅地望着容似,“你咬我啊!”
“呵呵,我不吃屎。”容似嫌弃地撇过脸去。
“老四你大爷!”顾琳琅被傅璟宁拦腰抱着,两条小短腿在空中蹬了蹬,无力地垂了下来。
潘曦若一动不动站在阴影里,看着顾琳琅的眼神愈发冷了下来。
“别闹了,晏初,你去牵马,我们先走一步,去找一找那破庙。”傅璟宁宠溺地摸摸顾琳琅的头,拉着她向前走去。
“这还差不多……”顾琳琅拍拍傅璟宁的肩,一蹦一跳地走在最前面。
容似笑着摇摇头,并未注意一脸阴鸷跟在身后的潘曦若。
那破庙并不难找,与家家户户紧闭的院门想必,这里可谓是十分友好了——因为根本就没有门。
只是,庙内并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地上、案上积着厚厚的尘土,蛛网遍布,到处散发着一股霉味,更没有那男子所说的游方和尚。
“有人吗?”顾琳琅试着喊了声,没有得到回应。
“哪有什么游方和尚!咱们八成是被人骗了,那人就是想赶紧打发咱们走!”顾琳琅没好气地道,“他也说了是游方和尚,游方和尚会常年住在破庙里?”
“游方和尚怎么就不能常年住在破庙里?”顾琳琅话音刚落,破庙深处的一个角落便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傅璟宁本能将顾琳琅拉到自己身后:“什么人?”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缓缓走出一个佝偻的身影:“你们这群人也是奇怪,来找游方和尚的是你们,本主就站在面前,还问什么人。”
“你就是那游方和尚?”顾琳琅拨开傅璟宁,往前凑了凑,奈何那游方和尚须发蓬乱,几乎遮住了一整张脸,什么都看不到。
“贫僧了真见过几位施主,阿弥陀佛。”
“既真是和尚,躲在这废弃的破庙里做什么?”顾琳琅仍是不信。
“诸法因缘生,缘谢法还灭。”了真道,“一切不过是命运的安排,缘法的驱使,而已。”
“老头儿,你少在这里神神叨叨说些我们听不懂的鬼话!”潘曦若忍不住道,“我问你,这阴阳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每个人都怪怪的?”
了真看了一眼潘曦若,最终将视线定在傅璟宁脸上:“可否化些斋饭给贫僧?”
“嘁,还当是什么得道高僧!”潘曦若一脸鄙夷道。
“不管是什么得道高僧,都是要吃饭的。”了真也不恼,笑嘻嘻地道。
傅璟宁对沈晏初吩咐了几句,沈晏初会意,与锦心一道去马车上取了些干粮与银两,了真也不客气,直接揣进怀里,这才幽幽地开了口。
“阴阳乃万物生成与变化的根源,阴阳村,顾名思义,便是建在山的南面与北面的两个村子。”
“那是……大约四十多年前,一行华丽的车队经过阴阳山,那时的阴阳村还不叫阴阳村,只是一处十几个人临时搭建的落脚地,那车队在此歇息了一晚,也不知为何,那车队离开后不就,这里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建起了一座逾上千人的村子,村民都是零零散散居住在附近村子里的,被强制迁来此处,形成了这座方圆百里都是数一数二规模的阴阳村。”
“奇怪的是,村子建在阴阳山的南面和北面,从建成那日起,北面的村民便将整个村子与世隔绝起来,几十年来,同属于一个村子的村民却从来没见过面,但是——从建成那年起,南面的村子每年都要失踪几个男孩,小到三四岁,大到六七岁,失踪得莫名其妙,毫无踪迹可寻。”
“起初,南面村子的村民也怀疑过北面的村子,毕竟附近也没有其他的村子了,也曾派出身强力壮的男子前去交涉,却都是有去无回,跟失踪的孩子们一模一样,甚至还听到那村子里传出凄厉的惨叫声,久而久之,便也不敢再去了,只能人人自危,恨不得将孩子绑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还有这种事?”顾琳琅倒吸一口凉气,“那南面村子的人为何不搬出去?”
“怎么没跑?”了真继续道,“从第二年开始,便陆陆续续有村民想要拖家带口逃离村子,可这阴阳村就像是被下了魔咒般,但凡逃出去的人,不到一日便又惊惧交加地折了回来,紧咬牙关,一问三不知。”
众人越听越心惊,锦心紧紧攥着顾琳琅的胳膊,就连闵欢也是一脸苍白,险些站不稳。
“这也太可怜了……”顾琳琅与傅璟宁对视一眼,“那可是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被生生挖去心肝也不过如此了……”
傅璟宁知道她这是又想起了顾峥嵘,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谁说不是呢!”了真叹了口气,继续道,“村里人没办法,只能拼命生孩子,少则三五个,多则七八个,十多个的也不是没有,如此一来,少一个,也不至于像丢了一条命般。”
“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顾琳琅侧过头去看傅璟宁。
“北面的村子。”傅璟宁笃定到,“若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子,如何会将自己与世隔绝四十多年?”
“没错!”顾琳琅附和道,“大人,这事我们不能不管!”
“你要怎么管?”容似在顾琳琅头上敲了一个爆栗,被傅璟宁拦腰截了下来,“我们是有正事要做的,姑奶奶!你要打抱不平,等回来的时候,昂!”
“择日不如撞日,谁知道我们这一去一回,会不会再有个无辜的孩子平白消失不见了呢?”顾琳琅急赤白脸地道,“再说了,你没听这和尚说,那村子还常有惨叫声传出来,你不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顾琳琅这么一说,容似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这位姑娘说得没错,上次村子里丢孩子,还是去年底,所以最近村子里的人越来越紧张,几位怕是吃了不少闭门羹才寻到这里来的吧?”了真借着火把打量着面前的几人,看得并不十分清楚,“只是贫僧奉劝各位量力而行,若事情真如想象中那般简单,贫僧也不至于藏身在这破庙中了,佛法无边,尚不足以普度众生,更何况**凡胎!”
原本打算一口应承下来的傅璟宁闻言开始犹豫起来,顾琳琅本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况且还带着一个闵欢,若此处果真暗藏玄机,危机重重,他们怕是真的不适合多做停留,以免节外生枝。
容似与傅璟宁不谋而合,本已松动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当即便决定收拾东西,马上离开阴阳村。
那了真师父摇了摇头,又回到方才黑暗的角落里躺了下来。
顾琳琅左右为难,最终还是拗不过傅璟宁与容似的夹击,被强行塞上了马车,趁着夜色朝方才那男子所说的草帽庄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前方出现一片密林,远远看去雾气缭绕,时不时传出几声似有若无的狼嚎,十分阴森与瘆人。
“这是什么?瘴气?”沈晏初抽了抽鼻子,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用剑斩断拦路的荆棘与杂草,勉强开辟出一条能允许马车通行的路来。
很显然,这是一片鲜少有人经过的林子。
“瘴气乃深谷密林中蛇虫、蜈蚣等动物尸体腐烂后产生的一众气体,多产在气候炎热、多雨潮湿的热带,这里干燥凉爽,空气中并没有特殊的异味,我们进来这么一会儿了,也没有任何身体上的不适,所以,这必然不是瘴气。”容似头头是道地分析道。
傅璟宁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方才进这密林之前,他左右瞧了瞧,密林两边皆是一眼望不到头,想来是从阴阳山往南走的必经之路,往西是人迹罕至、环境恶劣的沙漠,往北是陇右的地界,往东则是大唐,阴阳村的村民出逃,十有**会往南走,那便势必要经过这片林子,联想到了真师父所说的“但凡逃出去的人,不到一日便又惊惧交加地折了回来”,难道,问题就出在这片林子里?
“大人,这林子感觉阴森森的……”顾琳琅将帷裳掀开一条缝,小声对傅璟宁道。
林中树木茂密,静悄悄、黑黢黢的,十分压抑。
“别自己吓自己,有我在。”傅璟宁警惕地注意着周遭的动静,又多燃了两个火把,瞬间将附近照得一片通明。
车马又行进了大半个时辰,突然,走在最前面的沈晏初顿在原地,一脸惊愕地望着前方的车辙与马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