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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焱公子!”眨眼的功夫,闵欢已换上一副悲悲戚戚的面孔,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扑到哥舒焱身上嚎了起来,“焱公子您醒醒啊,您这是怎么了?”

    顾琳琅与傅璟宁对视一眼,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人,小姐,奴婢、奴婢送过来的饭菜是没有问题的……”锦心当下腿就软了,急得快要哭了出来,哥舒焱可是哥舒翰的嫡长子,若真是因为吃了她送来的饭菜没了命,她有几个脑袋怕是也不够砍的。

    顾琳琅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先命锦瑟将她搀了出去。

    “傅大人,”闵欢抹了把眼泪,横眉冷对地望着傅璟宁道,“听闻您杀了突骑施部落的玳图与沧离,哥舒大人气归气,可到底也是大唐的将领,这次派焱公子前来也不过是想要了解肃州始末再做定夺,傅大人如此先发制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顾琳琅耐着性子听她说完,双手背在身后,绕着闵欢从头到脚大量了一番:“啧啧啧,这演技,不去唱戏可惜了,闵姨娘,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闵欢戏谑地勾了勾唇角:“要不然呢?哥舒大人不信自己的枕边人,难道信你不成?”

    顾琳琅砸了咂嘴,一时还真没办法反驳。

    “闵姨娘,多大仇多大怨,至于么?弄得好像当初不是你捅的小爷,而是小爷捅了你一刀似的!”

    “顾琳琅!”闵欢陡然换了一副面孔,厉声道,“若非你当初设的局,闵家不会家破人亡,我闵欢也不至于沦落到去给一个年纪足以做父亲的男人做妾!还有你——”闵欢愤愤地转向傅璟宁,“不要以为避免让我姨娘葬身火海我就会感激你!她顾琳琅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处心积虑,甚至还赔上一条腿?”

    顾琳琅一脸茫然地回头去看傅璟宁:“她在说什么?”

    “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闵欢自嘲地笑笑,也不知是在笑顾琳琅,还是在笑自己,“你以为为何你背叛安禄山的事至今无人知晓?”

    顾琳琅身子晃了晃,她一直以为闵欢果真如传言所说的那样掉下了悬崖,直到方才在山海楼傅璟宁一点一点将当初事情的始末告诉她,才知闵欢竟进了哥舒翰的府邸,成了他第八个小妾,当时光顾着震惊,竟没来得及思考,闵欢可是知道她早已背叛了安禄山的事实的!

    仿佛想要将扎在顾琳琅心口上的刀子捅得更深一些似的,闵欢冷笑一声,继续道:“你身旁的这个男人,似乎早就有所预料般,在刺史府那场大火中换走了我的姨娘——”

    “够了!你究竟要做什么?”傅璟宁沉声打断她。

    “让她说!”顾琳琅颤声道。

    “姨娘是这世上我唯一在乎的人,因此我只能告诉哥舒大人,我与你是因为个人恩怨才差点闹出人命,逃到鄯州,哥舒大人觉得你是个麻烦,叫傅璟宁将你送出凉州,可一旦离开了凉州,你对安禄山便再没有了利用价值……”

    “所以你又一次反抗了他,激怒了他?”顾琳琅望着傅璟宁,泪眼婆娑,“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骗我?”

    “好一副用情至深、催人泪下的画面!”闵欢笑得愈发狰狞,“可惜了,傅大人,原来哥舒大人早就容不下你了!此次你竟能将历任节度使都束手无策的天玄军收为衙兵,可谓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琳琅收起眼泪,猛地回过身来,一手卡住了闵欢的脖子。

    “琳琅,你做什么?放手!”傅璟宁去拉她,没想到这个时候的顾琳琅力气惊人,几下便挣脱开来。

    没过多久,闵欢的脸便渐渐染上一层绛紫色,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你要杀了我么?哈哈哈……”闵欢睨着她,艰难地道,“你就没想过我的随从去了哪里?没关系,我告诉你,城内,城外都有,到了约定的时间我没出现,便会将傅璟宁杀害哥舒府长公子与姨娘的消息传回鄯州,当然,你顾琳琅背主求荣的消息也会传到范阳,听说你的弟弟叫……顾峥嵘是吧?才十三岁……”

    “她不过是个工具,你杀了她能解决什么问题?况且,还有顾峥嵘。”傅璟宁箍住顾琳琅的手腕,轻声在她耳边道,待顾琳琅渐渐平复了心绪,才缓缓将她的手指从闵欢的脖子上掰了开来。

    待三人重新在堂厅坐定,闵欢抿了一口锦瑟端上来的茶,才满意地扫了一眼一脸阴鸷的顾琳琅与傅璟宁。

    “我就是喜欢你看不惯我,却又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实在是痛快极了!”闵欢含笑看着顾琳琅,“按理说,咱们原本在同一条船上,理应互相帮扶才是,可谁叫你选了一条异常艰难,且一眼望不到头的绝路呢?”

    “废话少说,你究竟想做什么?”顾琳琅道。

    “很简单,跟我合作,”闵欢双手轻柔地覆上自己的小腹,“我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我的孩子,必须要做平西郡王府的世子,哥舒大人只有子嗣稀薄,二公子有先天顽疾,唯一碍事的便只有一个哥舒焱,我继续帮你们保守秘密,你们来做我的替罪羔羊,反正已经翻了脸,罪名多一个少一个,也没有什么影响。”

    顾琳琅一脸鄙夷:“你还能再无耻一些么?你不管你姨娘的死活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田地,我又有了孩子,总要为自己下半辈子打算。”

    “你如何知道肚子里怀的就是男孩?万一是女孩呢?”

    “不可能,我有预感,他一定是男孩!他只能是男孩!”

    “真是疯了!”顾琳琅骂了一声,拉起傅璟宁便往外走。

    傅璟宁反手扯住顾琳琅的衣袖,蹙着眉冲她摇了摇头。

    顾琳琅何尝不知道现在不是耍性子扮潇洒的时候,闵欢连她唯一在意的姨娘都舍弃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可是与这样一个毫无底线原则的人去合作,她顾琳琅脸皮厚,倒是没什么,可是她决计无法忍受傅璟宁被这样一个疯女人牵着鼻子走!

    正在僵持不下之际,傅璟宁凑到顾琳琅耳边耳语了几句,顾琳琅耐着性子听着,一双眼睛却一动也动地地盯着闵欢,脸上的表情可谓变幻多端——先是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了开来,随后眼中的怒火也一点一点平息了下去,紧接着,脸上竟染上几分玩味的神色,看得闵欢心里一阵阵发毛。

    到最后,眼看顾琳琅眉眼间已经漾起笑意,闵欢终于快要坐不住了,硬撑着不叫自己失了分寸,手中的帕子却快要绞出了水。

    “没想到大人平日里正人君子,道貌岸然,这一肚子的坏水可不比小爷少!”顾琳琅脸上转了晴,眼珠子转了转,低声揶揄傅璟宁几句,转而对闵欢道,“小爷虽然平时不是个听劝的人,不过既然是我家男人的意思,那就另说了,成交!”

    “我家男人”四个字莫名取悦了傅璟宁,掩着唇轻咳了两声,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那背影怎么看都带了几分雀跃。

    闵欢本能意识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果然,顾琳琅笑眯眯地将阿曳招了进来。

    “把这位闵姨娘,给小爷绑了!”

    “你要做什么?”闵欢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来一拍桌子。

    “不要慌,就是想将闵姨娘留在府里好好招待,而已。”顾琳琅满意地望着阿曳手脚利索地绑了闵欢,得意地朝傅璟宁使了个眼色。

    “你要将我扣在这里?”闵欢终于回过味来。

    “哎,话不要说那么难听嘛,咱们现在可是合作伙伴,小爷不会动你一根汗毛!”顾琳琅道,“再说了,哥舒焱死在节度使府,你却安然无恙地回去了,也不好跟哥舒大人交代不是,做戏就要做全套,小爷这也是为了闵姨娘,与姨娘肚子里的小世子着想!”

    一番话堵地闵欢哑口无言。

    顾琳琅笑眯眯地继续道:“至于方才姨娘说的分布在城内、城外的随从们,想来闵姨娘自是有法子取得联系,实在不行就麻烦闵姨娘亲自走上一趟,毕竟有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传出去了,对闵姨娘您也没有任何好处,对不对?”

    ******

    长安城外,罗隐山。

    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之间,有一处最高的山峰,名曰望云峰,山上终年雾气缭绕,颇有一股世外桃源的味道。

    容似与司音快马加鞭赶了四五日的路,终于来到望云峰下。

    “你师父就住这儿?”司音不可思议地望着树木茂盛、连条小路都寻不到的山峰,“就算是遁世,吃饭穿衣总得解决吧?他老人家从来不下山的?”

    容似搓了搓手:“七年前我离开长安,没多久便听说他老人家上了罗隐山,托人送信也是有去无回,所以……我也不知道……”

    司音撇了撇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看过你师父?”

    “至少我还给我师父写过往信好吧?我亲爹连我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容似一个白眼翻了回去,沿着山脚慢慢往前走着,试图找出条能上山的途径来。

    “你爹……到底是谁?”司音暗戳戳跟在后面。

    “呵,说出来吓死你!”

    “没事,你说,我经吓。”

    容似回过头来瞧了她半晌,就在司音已经打消了继续打听下去的念头的时候,突然开口道:“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发誓,在琳琅身上的毒解开前,不许透露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