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微澜只觉后脑像被抡了一闷棍,她此刻脑中呼啦啦发出坍塌般的声音,身体像被抽干了血,僵凝且无力。
她深切明白这感觉其实就是惧怕,怕什么东西会失去,什么东西会从此不复存在。
可明明那些东西与她而言不过是利用完便要摧毁的道具,迟早要有灰飞烟灭的一天,她本该无所畏惧。可她虽看得清事实却骗不了自己的心,她惊慌至极,以至于连看都不敢看卓英爵一眼。
卓英爵俊容半分血气都无,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急喘,于快要崩决的痛苦之中深深凝注了叶微澜一眼,却得不到她同样炽烈的回应。
雷桀骜志得意满地微扬下颚笑了,他觉得目的达到了,而此地已不必多做逗留,因为来日方长。这仅仅只是个开始,他要的是个完完全全的叶微澜,从身到心都与卓英爵彻底割裂的叶微澜。
临走时,雷桀骜回眸乜着她笑,一如既往的玩味乖张:“微澜,你交给我的事我一定会办妥,一周内给你答复。”
他又提醒了她一遍,非要在这时候,无疑是往卓英爵心口上扎刀子。
休息室里重新恢复死寂,叶微澜整颗心被痛楚填满,她没打算像个受了欺负的可怜虫似的哭啼啼跑到卓英爵面前抱住他诉说自己的无辜和委屈,乞求他相信自己。她没必要向他解释,因为她知道他不配。
她缓缓蹲下身,垂目收拾着地上的狼藉,此刻她全身上下唯一暴露情绪的地方就只有那双止不住轻颤的手。
卓英爵一把搡开沈赫,步履滞重地走到她面前,菲薄的唇紧抿,俯瞰她的眼神已被愤怒和失望杂糅得不可名状。
突然,他扬起一脚将她刚欲捡起的饭盒踹飞,她忽地竟冷笑了,失控似的。
见她如此漠视的态度,卓英爵的忍耐彻底崩坏,他猩红着眼睛拽起她的手臂二话不说就把她往门外拖,曾经他们初见时那股不近人情的狠劲儿又回来了,吓坏了沈赫和丁澈。
“总裁先生!您千万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沈赫心焦如焚地想要上前阻拦,卓英爵却用极狠厉的语气暴吼道:“给我滚开!我和她的事你们谁也别插手!”
嘭地震响,休息室的门关上了。
“沈秘书,你真的不管管吗?会不会出什么事?”丁澈不免忧忡,印象里他从未见过卓总对叶小姐发过这么大的火,说是天崩地坼都毫不为过。
“总裁先生不会伤害叶小姐的,他哪儿舍得。”沈赫双手攥成拳深深吸气,眼眸含着苦楚,“可有些伤害比身体上的伤害要剧烈得多,可怕的多。”
“这次的事我难辞其咎,我本该第一时间通知你们……”丁澈心中懊悔,他发现自己确实不该感情用事,感情干扰了他很多对突发事件的理智判断。
沈赫闭上眼睛颓然摇头:“最重要的是不是这个。而是叶小姐对总裁先生……到底还有多少信任。”
丁澈一时怔忪,犹豫再三,只剩欲言又止。
……
叶微澜被卓英爵近乎野蛮地拖拽里了消防通道,里面黑黢黢一片,只有安全指示灯亮着绿幽幽的冷光,如同卓英爵此刻死盯住她的眼睛。
她被卓英爵的修韧的大手狠狠摁在墙壁上,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清他寒星般的眸,蚀骨般的盛怒。
“叶微澜……你就不想给我一个解释吗?”
“解释什么?解释我与雷桀骜为什么会接吻吗?”叶微澜苦煞地笑问,心里委闷至极了。
“解释……为什么焕榕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为什么?!”卓英爵在强自压抑着病发症带来的噬人心髓的折磨,呼吸冲散了他的言语。
这回叶微澜怔住了,她没想到他并没有因为雷桀骜的事向她发难,就好像他根本没看到他们接吻,他自动忽略了一样。
“你人在外地,当时情况紧急所以……”
“所以你联系了雷桀骜……你觉得他能够帮你,帮焕榕……他更可靠更值得你信任……胜过我千倍、万倍!”卓英爵额角青筋爆现,瞳仁被巨大的挫败感与怒火灼透了。
“我没有,卓总,我没那么想。”
“没有那么想……可你却实实在在那么做了……叶微澜!!”
惊惧之下她单薄的身体已被冷汗浸透,她知道他还是在意的,怎么可能不在意呢,只是他不敢提及一个字,提了就是在恶心他自己,也是在侮辱他们之间的感情。
所以,他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发泄心中的愤恨与失望。他实在爱惨了她,作为她的男人发生那种事他问一下本是应该,可他却连那最起码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以自虐的方式麻痹自己,折磨自己的心。
“我不想解释了,卓总……今天发生的一切影响了你对我的判断,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叶微澜深吸一口气,却觉像吸进了刀子,割得心尖痛楚,“我只能告诉你,我和雷桀骜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过是在利用我来激怒你,你应该看得明白。”
“你对我是真心的吗……”卓英爵哀声诘问,那么亮的眸子忽然暗淡了,像陨落的星辰。
叶微澜喉咙哽住,半响她揪着心虚空地吐出一个字:“是。”
“既然是,为什么你会这么不信任我?”他的双眸再度亮起,是满盈的泪意将它们点亮了,“如果是真心的……为什么每当你遇到困难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宁可自己承受痛苦和危险……也不愿让我知道让我帮你?微澜……我是你男人啊,与你同枕共眠的人是我,包容你迁就你的人是我……我爱你,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甚至豁出去这条命也在所不惜……我做了那么多你不是看不见,你也为我哭过,那些眼泪绝不会骗我,可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觉得自己……走不进你?”
看着卓英爵像个孩子似地在她面前落泪,叶微澜的心好痛,被他的泪珠砸得千疮百孔。
抵足缠绵是真的,眼泪是真的,可她身体里那渗透骨血的仇恨却也是真的。
叶微澜知道此刻再嘴硬狡辩已没用,只得刚愎起一颗心低声道:“英爵,你不了解我的曾经,我家庭不幸福,曾被人深深伤害过,而且从来没人给过我像你这样汹涌如潮的爱。所以我需要时间适应,你再给我些时间,让我慢慢适应你给我的一切,让我全身心地接纳你,行吗?”
空间中好安静,静得令她心底涌起恶寒。
她顿觉自己似乎是说错话了,如此听来她刚才的话不就是个悖论吗,还狡猾虚伪至极!
突然,卓英爵凶狠地攫住她的下颚,力量重得快要捏碎她的颌骨。她来不及闪躲,他沉到令她窒息的吻就欺压下来,搅乱了她的心智,将她本就繁乱纷飞的思绪更是搅合得天翻地覆。
这不是吻,这是施虐,她感到他在榨干她肺里的空气,口腔里全是令她骇然的血腥。
他不知还能怎样来爱,怎样能够让她没有任何戒备与踌躇地与他相爱,就像这个吻一样深深交融在一起,论谁也别想让他们分离。
叶微澜本想反抗,可渗进她唇齿间的咸涩令她踟蹰了,他在流泪,她再次把这个仿佛能够顶天立地的男人逼得泪流满面。
“好,我等你……微澜,我等着你完全对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哪怕是一辈子我都等。”
卓英爵终于放开了她,她吃力地大口大口喘息,如获新生。
“你先去看看焕榕吧……她虽然还在昏迷,但我希望你能陪在她身边。如果她醒了,应该会很想见到你。”他颤抖着将手伸进西服里怀中,“我抽支烟……再回去。”
叶微澜紧紧抿唇没说什么,此时此刻他的确需要尼古丁带来的那丝冷静。
她走出消防通道关上门,站在门口愣愣地用指尖摸了下嘴唇,果然血痕淋淋。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了一串骇人的重响直刺中了她的脊背。她僵硬地回身,旋而脑中嗡然大震,惊惶地推门冲了进去。
消防通道的灯亮起,那只小巧的糖盒落在地上,蓝色药丸散落一地。
叶微澜全身冰冻,心狠狠地抽搐。
这些她曾费尽心思想要盗取到的东西,能够扳倒卓英爵的东西,此刻俯拾皆是,她却觉得它们一文不值。
“英爵……英爵!!”
数级楼梯之下,卓英爵躺在地上陷入昏迷,他脸色煞白胜雪,身体更是快没了常人的温度。
叶微澜狂奔到他身边,用力摇晃他的身体,听他的心跳翻他的眼睑,断定他还活着的瞬间她竟然放生大哭。
……
病房中,叶微澜面色憔悴地坐在床边深凝着他,他安静地睡着,已挂了点滴。
“傅医生说,总裁先生是压力太大才晕厥的,好在只是轻微脑震荡,没有骨折。最近因为地皮的问题他殚精竭虑,这会儿又出了四小姐的事,他得到消息立马从m国飞了回来,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沈赫低哑地说着,但叶微澜知道他没说实话。卓英爵的昏迷根本就不是因为过劳,而是因为病发。
“你们为什么会突然赶回来?是谁告诉你们这边出事了?”她轻声问。
“是雷桀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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