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鸷如刀的声音刺穿了叶微澜因恐惧而僵硬的身体,她缓缓站起来,看到挺立在门口的卓英爵,像一座阴森而高俊的神像嵌在门框中。
仅仅只是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她已感到他周身散发而出的杀气,每一寸气息都化作刀刃,抵住她所有要害,让她心跳骤停了一拍,呼吸也被扼住,无法自控。
卓英爵那双可与日月争辉的眸此刻暗如地狱,又像无尽的夜海,死寂中酝酿着巨大的海啸。
他死死攥着那两根铁丝,一步一滞地走到她面前。
“咣当”一声,叶微澜万般惊惶下退无可退,紧绷的身体撞在了背后的梳妆台上。
卓英爵高大昂藏的身影将她吞没,他双目瞪得猩红,眼神是充斥着杀意的愤怒。
“竟然用铁丝撬门?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贼吗?”
“对不起……”叶微澜双瞳紧锁,自知闯祸,但却不知他缘何会发这冲天怒火。
“叶微澜你果然是个低贱到骨子里的女人!”卓英爵气到睚眦目裂,他狠狠揪住她的头发,野蛮地迫使她煞白的面靥朝向自己,“我给你的你不要……我不准你碰的你偏要碰!叶微澜你算什么东西?你只不过是我取乐的玩物怎敢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谁给你的脸……谁给你的狗胆?!”
叶微澜头痛欲裂,口中吸着气,嗓子却像哽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本想再次向他道歉,可听了他狠绝无情的话,她心里除了恼恨再无其他。
她确实不该趁主人不在乱入别人房间,但他又怎能因此而如此迁怒于她,用这么恶劣的话侮辱她?
不,他只是说出了他的肺腑之言。
于他而言她不过就是只母狗,或许,连狗都不如!
卓英爵见她陷入对峙般的沉默愈发怒不可遏。他铁钳般的手掌拽住她纤细的手臂,发狂般拖着她的身体,就像拖着沙包麻袋似地冲出门外。
叶微澜不哭不闹不喊不求,她用无声做抵抗,任凭他用最粗暴的方式将她丢到别墅门外,即便如此她也拒不开口向他解释,向他求饶。
人虽然改头换面,但骨子里仍是高贵之尊,不肯轻易屈服于他的强霸与淫威。
此刻天边,闷雷滚滚,风雨欲来。
叶微澜穿着单薄的睡袍站在院子里,深秋的凛风瞬间穿透她消瘦的身躯。她不禁打了个寒噤,却死死咬唇强忍寒意,不肯令自己的狼狈雪上加霜。
卓英爵眼匝绷紧,带血腥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这个他恨不得杀掉的女人,心里已想了千百种方式折磨她。
可也正是因为她这残存的尊严,竟让他狠不下心,辣不下手。
叶微澜一无所有,仅有这一丝尊严令她与众不同,如果他彻底剥夺了它,她便再无让他把玩的价值,再无任何他可留恋的理由。
忽然间,沉闷的夜空被一刹惊雷劈变了颜色。随即暴雨接踵而至,绝情地击打在叶微澜的身上。
“呵呵,还真是老天爷都帮我在惩罚你。”卓英爵咧了咧高傲的薄唇,笑冷得像刀锋,“站在这儿,不许动,不许睡,不许闭眼睛!如果你能挺到明早,我兴许会原谅你。这院子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我会一直监视着你,别想耍花招!”
这就是他整人的手段吗?还真是就地取材,无聊可笑。叶微澜虚无地挑了挑唇边,面色苍白得像快要凋谢的蔷薇。
四目相对,大雨都冲不散这剑拔弩张的焦灼气息。
卓英爵恨得牙痒,他今晚推了应酬回来,本是迫不及待地想见她,想回到这里看到她在等他。他甚至买好了安全套,打算与她彻夜缠绵一番。可她呢,她竟然在偷鸡摸狗,还撬锁,还乱翻乱动!
那是他唯一的净土,私人领空。然而却因为她鬼祟的涉足而变得不再纯粹,变得混沌污浊。
“之前是我太抬举你了。这儿才是你该呆的地方。”
卓英爵从齿缝中逼出这句话,转身准备回别墅。
“我可以站在这里,别说是一晚,连站一个月都没关系。”
叶微澜清冷的声音突然刺了过来,令他不由得脚下一顿。
“但我不是为了乞求您原谅,而是为我自己犯的错买单。”
“姑且就这么嘴硬着吧,到时候别哭着来求我放过你就好。”
卓英爵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阔步走进别墅,狠狠地摔上了门。
大雨倾盆,汹涌地冲刷着地面,也在一遍遍无情地冲刷着叶微澜的身心。
深秋的雨夜凌寒风紧,起初她还能感受到冰锥刺骨的寒意,渐渐的,她感受不到冷了,全身都陷入一种冻僵了的麻木。她视线开始模糊,甚至出现了仿佛飘到了空中的幻觉。
冷到极致就不会觉得冷。
可恨到极致为什么还会觉得恨呢?
叶微澜怕自己睡着,于是在心间重蹈覆辙地扪心自问这个问题,一遍又一遍,可惜却得不到答案。
……
此时的卓英爵孤傲的身形临窗而立,他瞬也不瞬地盯紧叶微澜弱小的身影,夹着烟的手指颤抖到连烟都要夹不稳了。
他已很久没被一个女人气到这步境地,他动用了二十七年来所修炼的极度自制力把持着自己,才没有因一时冲动而动手打她。
卓英爵深深吸着烟,心中暗恨:早知叶微澜是这么一只挠人的野猫,他当初就不该把她捡回来。
捡回来容易,再扔掉怎会变得这么困难?
卓英爵懊恼地拉上窗帘,逼着自己忘掉站在大雨中的那个女人。他先走进浴室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又喝了杯红酒,躺在穿上准备入睡。
可他哪里睡得着?他本就睡意稀薄,容易失眠,此刻那股闷烦憋在心头,像有无数只蚂蚁细啮胸襟,他怎还能安枕?
但他必须睡着,无论如何他都要暂忘那个惹他心烦的女人,让她好好尝尝触怒了他会是何等痛苦的滋味。让她以后再也不敢想,再也不敢做!
卓英爵烦躁地从床头抽屉中翻找出安眠药,连水都来不及倒一杯就生生吞咽了下去。
他直挺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听着窗外暴雨声,只觉雨一滴不落地击打在他心坎上,一丝丝冷冽的痛楚顺着脚踝蔓延而上,盘踞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内心的焦躁与思绪的混沌间陷入昏睡。
第二天清晨,沈赫于约定的时间开车来别墅接叶微澜上班。
他停稳了车,下车后刚走进院子,见一片明丽日光照耀下,叶微澜笔直地站在别墅门前,她的背影亭亭玉立,乌发如瀑,白裙胜雪。只是遥遥望去不见半分活气,仿佛一座绝美无魂的雕像。
沈赫不知发生何事,满心困惑地走到叶微澜身边。
“叶小姐,大早晨的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叶微澜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对沈赫视若无睹,少顷煞白如纸的面靥上裂开一丝笑容,却是清冷无力。
就在这时,沈赫的手机铃声响起,见是卓英爵打来的电话他先是疑惑,随即匆忙接听。
“您好,总裁先生。”
“你到别墅门前了吗?”卓英爵的声音慵懒,似乎刚睡醒。
“是,我正在门口。”
“进来。”
命令之后卓英爵便挂断了电话,徒留沈赫在外疑惑更深。他看着叶微澜憔悴的侧颜,本想再问些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进入别墅,沈赫走上楼梯来到卓英爵常住的卧室门前。此时门正大敞四开,房间里卓英爵正对着镜子微扬下颚,举止优雅地整理仪表。
“总裁先生您昨晚在这儿住的?”沈赫有些讶异,毕竟昨晚他明确说过有应酬不会回来,缘何又会突然改变主意,这不似他平日作风。
“嗯。”卓英爵淡淡应了一声,转身面向他,“过来,给我打领带。”
沈赫听言上前,拿起领带熟练地在他颈间操作着。
“你来的时候,那女人还在门外站着吗?”
“是。”
“没睡没闭眼没动?什么都没做?”卓英爵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会那么老实领罚,便又追问。
“没有,叶小姐什么都没做。”
“呵,她这时候倒乖顺了,竟然就这么站了一整夜。”卓英爵冷肆地勾起薄唇,笑容带着阴恻恻的戏谑,“真是便宜她了,我就该用更狠的法子惩罚她!”
沈赫系着领带的手猛然僵住,呼吸错了一拍。
“您……罚她站了一夜?”
“是啊。”卓英爵不以为然地歪了歪头。
“可是昨晚雨下得那么大,在外面淋一整晚人是会淋出病的。”沈赫强自按捺住喷薄而出的担心,干涩着嗓音低声道。
“怎么?你心疼她?”卓英爵剑眉轻挑,邪异的笑容划过冷峻如撒旦般的面靥。
“不,我只是好奇叶小姐到底犯了什么错令惹您如此惩罚她。”沈赫绷着脸心口不一地问。
“她撬开了那扇门。”
卓英爵只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沈赫便顿觉事态严重,如五雷轰顶。
“她竟然用铁丝撬开了那扇门,她真是活腻了。”
“对不起,总裁先生。”沈赫向后退了一步,深深鞠躬,“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没有提醒到位,所以叶小姐才会出于好奇……总之这件事都是引我而起,求您不要迁怒于她了。”
卓英爵冷蔑地睥睨着向他躬身的沈赫,突然笑问:“你喜欢叶微澜?”
“不。”沈赫虽未抬头却能够清楚感受到那泰山压顶的阴沉视线,便只低声道,“我只是觉得自己也有失责之处,让叶小姐独自承受所有的惩罚,我心里过意不去。”
“呵,这倒像你的行事作风,对女人心慈手软,妇人之仁。”
“不知者无罪,且叶小姐已经领了罚,您不如就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她吧。如果您还不满意,不如就让叶小姐搬出去住,这样一来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卓英爵眉目一森,厉声呵斥:“我做事用不着你来教!”
“我知道,您让叶小姐住在这儿有您的想法。但这栋别墅到处都有舒小姐与您的回忆,您强行将她安置在这儿她难免哪天又会触到您的逆鳞,到时候昨晚的事恐怕还会上演惹您不悦。”沈赫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将心中所想全部吐出。
卓英爵星眸怒睁,愤然扬手狠摔了沈赫一巴掌。
他生他的气,是因为他把他心思猜得那么透那么准,看穿了他的私心私欲,却偏偏该死地还要讲出来刺激他!
那间屋子是他的爱人舒雪雯生前使用的卧室,那里的摆设还维持着她最后一次用过后的样子——掉落的口红,床上的衣服,他连碰都不敢碰一下。每次他想她了,便走进那个房间,喷一些她生前最爱的香水在空气中,感受那早已冷却的属于她的温度,幻想着她活着,只是出了远门,没过多久就会回到他身边……
除了他,就是沈赫都不敢踏足那里半步,可叶微澜竟然敢撬门而入,还乱翻乱动,这无疑是触碰了他的底线。
然而也正因沈赫道破了这点,他竟然心情顿时缓和了不少,竟也没有那么怨恨叶微澜了。
卓英爵西装楚楚收拾妥当,不再理会沈赫,只自顾自拿起车钥匙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别墅。
门外,天高气爽,阳光正好。
叶微澜仍如一颗深扎在地上的钉子般挺立在院子里,明烈透彻的光线下她的肌肤白如莹雪,仿佛风轻轻一吹她整个人都会化作雪花飞扬在空中般的虚浮。
她冷若冰霜的视线与卓英爵相撞,他的心脏剧烈一震,眉心聚拢。
这看上去纤柔的女人骨子里透出的韧劲儿是何等的惊人,狂风暴雨都打不败她,强势的凌辱都没能使她折腰,真是倔强到令他心慌意乱。
转而他整理了表情,只是鄙薄一笑,旋即视若无睹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沈赫,送她去上班。”
“是,总裁先生。”
跑车巨大的引擎声划破天际,卓英爵开车绝尘而去。
沈赫咬了咬牙,忙走过来想要搀扶她,却被她一把搡到旁边。
“叶小姐……”
“沈秘书,请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洗个澡就和你走。”
叶微澜深深呼吸,尝试着向前迈了一步。还好,腿没僵死,还能走得动。
她不会认输,也不会倒下,更不需要任何人搀扶。
卓英爵,你想这样令我低头?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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