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安静。
如若不是还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苏慕玉都要以为,自己是一个人站在这里。
两人四目相对,望着对方,可却没有丝毫言语之声。
良久之后,或许也没有多久。
慕容离才试探着伸出手,握住了苏慕玉的手腕。
这一次,苏慕玉并没有挣扎。
慕容离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腕,抬起头,望向苏慕玉,思量了片刻,才道,“玉儿,从前的事情,你都忘记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本也不是同从前的你说。但是,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出自真心。”
苏慕玉呆呆地盯着慕容离,心中已然对他要说的话已经有了猜测。
“玉儿,我想要照顾你。”
慕容离沉吟了片刻,才凝望着苏慕玉,一字一句地说道。
“当初,我带着你离开京城,送你回药王谷,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谷主能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让你重新回到京城,回到我身边。”
苏慕玉一眼不发,目不转睛地望着慕容离。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自然也不会记得我们从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可我希望,日后,我能守在你的身边,为你遮风避雨。”
慕容离接着道。
苏慕玉的身子发僵,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缓缓地抽出了手,低垂着脑袋,盯着眼前的地面。
她相信,慕容离的每句话都是出自真心。
可是,苏慕玉不知道,自己从前到底与他经历了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受他。
在弄清楚所有问题之前,她无法应承慕容离任何事情。
想到这里,苏慕玉猛然抬起头,望向慕容离,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道,“我去告诉父亲,你醒了。”
说完,苏慕玉快步往外而去。
身后的慕容离也未曾唤她,只是目送着她冲出了寝殿。
苏慕玉着人去通知了苏柏年,自己却失神落魄地坐在院中。
这一切发生的过于迅速。
在她什么都不知情地情况之下,她儿时恋慕的人,突然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对她也是暴行累累的王爷。
她以为,不过是中原皇帝的慕容离,却坐在自己对面,那般深情款款地告诉她,希望能够为她遮风避雨。
苏慕玉的脑袋胀得生疼,只希望自己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些事情,宁可从未想起过这些事情。
可若是那样,她的生命岂不是缺失了一块吗?
这些问题再度汇集在苏慕玉的脑海之中,让她更加混乱,更加不知所措。
不知坐了多久,一阵冷风吹过,将苏慕玉从沉思之中唤醒。
她环住自己,抬头瞧了瞧那湛蓝的天空,这才站起身,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
苏慕玉决定,去寻慕容离问个清楚。
问一问,当初到底发生过什么?
寝殿之外守着的小厮们已经都撤走了,屋门紧闭。
苏慕玉本以为慕容离已经歇下,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可是,才凑上前,却听到屋内传来了苏柏年的声音。
“她的记忆我可以为她恢复。”
苏柏年与慕容离对面而坐,“可是,那段记忆,对她而言实在是过于悲伤。我不知道,若是玉儿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她会作何选择。”
慕容离缓缓低下头,右手搭在身前,拇指和食指微微摩挲了两下。
待到他重新抬起头,望向苏柏年,却已经换上了胸有成竹的神色。
“若是那样,还是不要让她想起从前的事情了吧。”
“可是,慕容霆……”
“师父不必担心。慕容霆我自有法子应对。待到我身子好些了,就启程回京。等到京城的局势都稳定了,再来迎接玉儿。”
“慕容霆信中说的明白,他已经知道玉儿还活着,非要她重返中原。”
“玉儿重返中原?难道,慕容霆还没有磋磨够她吗?还是想要将她留在身边,让从前的事情再度上演一遍?”
慕容离的面色阴沉,挑动唇角,冷哼一声。
看着他的目光,苏柏年也不由长叹一口气。
“师父放心,只要有我在,绝对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的。至于,玉儿的记忆……”
慕容离的话尚未说出口,门却被人一把推开。
苏慕玉站在门外,盯着屋内两人,面色沉重,“我要恢复。”
苏柏年和慕容离对视一眼,皆诧异地望向苏慕玉。
“玉儿?”
苏柏年站起身,凝望着苏慕玉。
她慢慢地走进屋中,对苏柏年行了礼,“父亲,那是我的记忆。不管那段记忆到底是好,或是不好,我都应该知道。”
苏柏年愣在原地,只望着苏慕玉,一言不发。
“你们以为,我忘记了从前的事情,便可以安然无恙地高枕无忧了吗?”
苏慕玉的目光在苏柏年和慕容离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不可能。”
她深吸一口气,“那些记忆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为什么要忘记?更何况,若是那些记忆还和我的终身大事有关,我就更应该想起来了。”
苏慕玉望向慕容离,将自己的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若是那些记忆,还和你有关,那我才该想起。’
苏慕玉望着慕容离,心中却在不断地回响这句话。
她与慕容离四目相对,看着他漆黑的双瞳,苏慕玉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想要寻找到的或许不是从前那段记忆本身,而是慕容离,是和他相关的所有故事。
慕容离回望着苏慕玉,一双手搭在身前,紧紧地握住,指节泛着白,手心之中一片汗涔涔。
“父亲。”
苏慕玉再度收回目光,望向苏柏年,“请父亲成全我。”
说着,苏慕玉便要跪下。
苏柏年忙上前,扶住苏慕玉的肩膀,望向慕容离。
两人对视一眼,慕容离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为父自会为你治疗。只是,过去的那些事情,对你而言,未免有些痛苦。你……”
苏柏年试探的目光落在苏慕玉身上。
不等他问话,苏慕玉已经十分坚定地点点头,“父亲放心,我自会自己承受。不管有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