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尖上的温暖顺着耳垂，很快就在玉大夫的全身蔓延开。
他打了一个颤抖，不安地凝望着苏慕玉。
苏慕玉有气无力地撑起自己的上半身。
身后立即有一双大手，将软枕扶了起来，又握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那软枕之上。
苏慕玉身子依靠在软枕上，凝望着玉大夫，口中却低声唤道：“陛下。”
看到他整理被子的手停了下来，后背一紧，久久没有回头，苏慕玉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勾动唇角，淡然一笑。
这张隐藏在玉大夫之下的脸，如今不知道已经紧张扭曲成什么模样了。
“陛下为何要以玉大夫的面容示人呢？”
苏慕玉接着问道。
不等玉大夫回过头，也不等他回话，苏慕玉接着道：“祁玉来府上大闹了一场，本以为，是她自己害了什么病症。如今看来，原来陛下真的一直守在妾身身边。”
言语已经如此明晰，慕容离知道，自己这张面具，在苏慕玉的面前，算是彻底被揭开了。
他苦笑一声，转过头，正对上苏慕玉探寻的目光。
“对不住。”
慕容离缓缓坐回椅子上，好看的手指交叠在一起，抿着唇瓣，眼珠转动，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对苏慕玉解释。
“朕也不知，祁玉为何会来寻你哭闹一番。朕……朕这么做，是有苦衷的。”
苏慕玉凝望着玉大夫的侧脸。
奇怪得是，她似乎真的可以透过这张脸，看到人皮面具之下，慕容离那张冷漠英俊的面颊。
“陛下这张面具未免也有些太丑了。”
许久，苏慕玉竟然从口中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闻言，慕容离一愣。
他抬起头，望向苏慕玉，却见她眼中炯炯有神，正抿着唇瓣，凝望着自己，嘴角似乎也有些许的上扬，看上去仿佛一只狡黠的狐狸一般。
两人对视一眼，皆笑了出来。
“玉大夫，药熬好了。”
绿竹从屋外匆匆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只红木托盘。
看到苏慕玉已经醒来，她急切上前，“小姐，您醒了。”
绿竹欢喜得不知所措。
苏慕玉送上一个淡然的笑容，微微点头。
“小姐，奴婢吓死了。想不到，王爷竟然在您的身上用了那样的药……”
绿竹越说，声音越小，低着头，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手指扣着手指。
眼瞧着慕容离已经端起了药碗，正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搅弄起药汁，苏慕玉望向绿竹，“口中泛苦，想吃些蜜饯。”
“奴婢这就去取。”
绿竹说完，便匆匆转身往外而去。
目送着她离开，慕容离才将勺子递到了苏慕玉的唇边。
他凝望着苏慕玉，轻声道：“烫。”
苏慕玉的唇瓣搭了上去，才碰到勺子中的褐色药汁，便痛得跐溜一声。
见状，慕容离忙放下手中的药碗，匆匆站起身，掏出随身带着的帕子，立即盖在了苏慕玉的唇瓣上，口中还在责怪，“都告诉你，烫。”
苏慕玉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接过帕子，手指却落在了慕容离的手背上。
温良的指尖停留在他的手背上，两人四目相对，一时之间，苏慕玉也忘记要收回手。
许久之后，慕容离才猛然收回手。
苏慕玉也立即低下头。
屋内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苏慕玉的面颊再度红涨起来，全身燥热，心跳加速，血液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涌上了大脑。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眸子，往慕容离的脸上望去。
他倒是面色正常，除了那颗黑痣似乎更加油光了一般，再无其他差别。
“陛……”苏慕玉将话头收住，“玉大夫。”
慕容离这才抬起头，眼中流动而过的紧张，证明方才他的淡定，不过是因为，真正的紧张隐藏在面具之下罢了。
“我自己来吧。”
苏慕玉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
慕容离将手中的药碗缓缓地递给苏慕玉，看着她接过药碗，一只手托住药碗底部，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搅弄着碗中的药汁。
“我正在想办法。”
没来由的几个字。
苏慕玉不解地抬起又，望向慕容离。
“我知道，你不想留在王府。”
仿佛是对苏慕玉解释，又仿佛是在对自己解释。
“这桩婚事，既然是朕做主，朕也能想法子解除。”
苏慕玉的眉角挑动了两下，没有回话，只是机械地将药汁送进了自己口中。
“怎么了？”
还以为苏慕玉不想离开王府。
“不知道以后该怎么称呼你了。”
苏慕玉从药碗之后抬起头，望向慕容离。
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慕容离一愣。
“是该叫你玉大夫，还是该叫你陛下呢？”
苏慕玉凝望着慕容离，一字一句地问道。
两人再度沉默。
绿竹恰到好处的出现，打断了二人的沉默。
她笑颜如花，一靠近卧榻，就将手中的蜜饯袋子递给了苏慕玉。
慕容离趁着这个机会，站起身，“王妃好生休息吧。”
说完，慕容离转身便走。
能感受到身后灼热的目光，慕容离走到门边，停了下来，转过头，望了一眼苏慕玉。
“王妃日后还是唤我玉大夫吧。”
苏慕玉抿着唇瓣，唇角扬动，笑意从嘴边一点点地蔓延开。
看着她笑了，慕容离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屋外的阳光瞬间全部都洒进了屋中，一片黄色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些许花香。
看着他离开，绿竹不解地凑上前，“小姐，玉大夫在说什么呢？”
苏慕玉没有回答她，低着头，将勺子放在一边，索性端起药碗，一口喝了个干净。
绿竹忙寻出一个蜜饯，递给苏慕玉。
她却没有接过，任由苦涩的药汁在口中一点点蔓延而开，奇怪得是，今日的药汁似乎也没有那么苦了。
良久，等到所有的药汁都灌进了肚中，苏慕玉竟然还露出一个微笑。
绿竹看呆了。
自从进京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苏慕玉露出这样的笑容，仿佛草原上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又回来了。
绿竹惊喜之下，轻声唤道：“小姐，你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