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辞睡了一整晚。
早上没人叫他起床, 睡到自然醒。
精力充沛的醒来,看见熟悉的东宫卧室,他以为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那真的太可怕了。
旁边等候已久的太监头子端着碗积极的对他说:“陛下,该喝安胎药了。”
阮辞:“……”
“滚啊!”
他第一次失态地大叫。
一袖子拂过去, 把药碗给摔了。
碎瓷片溅了一地。
他赤脚踩在地上, 根本不在乎地上有多凉。
屋里伺候的人齐刷刷跪下:“请陛下息怒。”
太监头子忙使眼色叫人去搬救兵。
四个高大的身影依次进来。
阮辞看见他们又吓得发抖, 又慌忙跑到床上蜷着。
这一急, 脚趾头踩到一块碎瓷片, 顿时鲜血淋漓。
几个人心都揪紧了。
宁无霜走过来,靠近阮辞。
阮辞恐惧地看着他, 就像一头受伤的小兽。
宁无霜心里一痛,温柔地说:“让太傅给你看看脚。”
“别这样对待自己。”
阮辞抱着膝盖,屁股墩儿又往里挪了挪。
他能怎么办啊。
当初说要把那个人抓起来,先毒打再凌迟。
现在这四个, 他敢吗, 敢吗!
阮辞越想越难受,竟然开始干呕起来。
厉时歌:“陛下,何苦糟践自己的身体, 这样对孩子没好处。”
他一靠近,阮辞就更怕了。
这位是天命主角。
厉时歌让太监头子从新端了碗药来,强硬地递给阮辞。
阮辞眼睛里流出点眼泪, 委屈唧唧地乖乖把安胎药喝了。
厉时歌含笑点头。
看看,他们都没用,我才是最特殊的。
幽燕池找太医要了点药酒与绷带,也挤到床边来。
他捧起阮辞受伤的那只脚。
这位尊贵的陛下,被众人精心伺候,穿的鞋都是软底的, 平时以轿辇代步,甚少走路。
脚上没有厚茧,摸起来又嫩又滑,极其适合被男人握在掌中把玩。
幽燕池涂了点药,阮辞立刻夸张地嘶了一声。
厉时歌手握成拳,伸到阮辞面前,“疼就咬我!”
阮辞:“……”
可以别这么刻意吗?
很尴尬诶。
虽然有点点疼吧。
但是也就是那一点点而已,别整得他很娇弱似的。
他倔强地把头扭到一边。
幽燕池默默给他把绷带缠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只是一条小小的大约两厘米的伤口,却把脚包得像骨折一样。
阮辞:“……”
他觉得幽燕池肯定是觉得这是公家的绷带,不要钱,才这么使劲儿用。
旁边的老太医过来恭敬地说:“臣想为陛下请脉。”
他太老了,看上去没什么威胁,又有亲和力。
阮辞犹豫一下,把手腕伸过去。
老太医把了半天脉,问:“陛下是否服用过乾坤大挪移丸?”
阮辞惊了,古代神医真是神奇,这都能猜出来。
他羞涩点头:“我想试试吃了能不能变乾君……”
宁无霜忽然重重锤床,那一拳把阮辞这个几百斤的红木拔步床都锤得摇晃一下。
阮辞被吓得浑身一激灵,不知道自己哪里又错了。
楚飞云走过来,劝解道:“太傅,别激动,不要吓着陛下。”
宁无霜两手叉腰,袖子撸了半截,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最终只长叹几声。
幽燕池抬头看阮辞,那眼神幽怨地可怕。
阮辞明明是吃亏的那个,被他这么一看,竟然觉得自己很心虚。
太医抚着胡子道:“陛下吃药之前,应该先问微臣。”
“虽然微臣不是乾君,也不是坤君,但对这颇有研究。”
“乾坤大挪移丹是前朝宫廷秘方。”
“专门用来处罚犯罪的乾君。”
“可以将其扭转成坤君,不过……这本来对于坤君来说就是强力的催.情药。”
“虽然陛下没有在发热期,但吃了这药,也就……”
阮辞呆了。
所以是他自己的锅咯?
他一身的尖刺与戒备瞬间收起来,也不好意思作了,自觉没理。
他诚恳地询问这位德高望重的太医,“那晚我吃了药又喝了酒,孩子可能不健康,可以打掉吗?”
旁边几个人瞬间紧张起来。
太医:“陛下,坤君不能打胎,强行打掉必会有性命之忧。”
“您提的这个思路,很正确,吃药与饮酒会对胎儿有影响。”
“但是。”老太医长眉一振,精神抖擞地说:“您当我们太医院二十几位太医是摆设吗?老夫用项上人头担保,定让您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
阮辞:“……”
神医您不用这么给力的,真的。
他叹口气,看着满屋子的人,尤其是那几位出色男子,就很别扭。
年轻的陛下无力道:“都出去吧,朕想静静。”
万幸,没人问他静静是谁,都安安静静出去了,大家都想他清净养胎。
阮辞躺在床上,脚被包成一大坨,各种不便。
太监头子端了新鲜的奶冻及糕点来喂他。
见他怎么都闷闷不乐,提议道:“宫中高墙深锁,这么点景致,陛下难免看厌,不如……去郊外行宫散心?”
“行宫?”阮辞说道。
太监头子给他解释:“自从先帝生病,您就再也没去过行宫,那地方是五个皇宫大,有山有湖,景色秀美,适合您散心养身体。”
阮辞揉着眉心,想了一下:对哦,他现在是皇帝了。
别的大权力没有,他也不想插手,但是这些宫殿他可以随便住。
太监头子又给他描述了更多美好的画面。
“行宫也是年久失修,听说先帝手里有许多私宅,都是京城附近的宅子,您可以去查一查。”
阮辞:“!”
老皇帝的私产!很多房子!
太监头子的话仿佛给他点燃一盏明灯。
他都没有去清点过老皇帝的遗产诶。
他打起一点精神:“备辇,朕要去紫微宫查抄,不……缅怀父皇!”
……
走到紫微宫,那儿的太监自觉带阮辞去地底库房。
打开两扇巨大的铜门。
里面射出万丈金光!
各种华丽的金银器皿出现在阮辞眼前,还有许多一人高的珊瑚,玉雕,玳瑁,还有许多他叫不出名字,一看就很值钱的玩意儿。
伺候过先帝的老太监走到角落。
那儿有几十口大箱子,他打开其中一口,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金元宝,说:“这里五百万两黄金,是先帝攒的军费。”
阮辞感觉幸福的要晕过去了。
曾经他是因为几百两银子就捉襟见肘的废物太子,现在他继承了一个当了七十年皇帝的皇帝的遗产!
大越谁能比他更有钱!
阮辞一屁股墩儿坐在金器堆上,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
怀孕的苦恼暂时被这意外的甜蜜冲淡。
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好生空虚。
该拿这些钱干嘛呢?
真是件苦恼的事。
换个环境想吧。
他吩咐道:“起驾,去郊外行宫。”
太监头子提醒他:“陛下,你该跟太傅,丞相,魏王,大将军说一声,以防止朝中有大事找您,找不到。”
阮辞:“难道这朝廷没了朕,还运转不动吗!”
众太监沉默。
还真是,没有他,可能那几位效率更高。
他们总会花时间来哄陛下。
……
皇帝出宫的消息,自然第一时间便传到了关心皇帝之人的耳朵里。
宁无霜在翰林院代皇帝讲学。
他听见这消息,只是微微点头,没有阻拦。
那小家伙这两天受了这么多苦,该让他放松些许。
不过……皇帝去郊外行宫,满朝文武怎能不追随呢?
新帝刚登基,就独自一人出城,那传出去不是全天下都知道他是个不管事儿的皇帝了?
宁无霜对旁边的小吏道:“朝会移到行宫去。”
……
阮辞到了郊区行宫,真是好不快活,这里就跟风景区一样。
像是传说中的圆明园,各种风格的建筑都有,还有偌大的湖泊可供坐船游玩。
他身体不适,就坐在湖边看了看山景。
入目所见一片旷达,只觉心胸都开阔了许多。
晚餐是现做的从湖里钓的鱼,比在宫里吃的又更新鲜许多。
这时无数太监宫女小吏进来回报。
“陛下,吏部尚书到了,请求明日见您。”
“陛下,大理寺卿到了,请求明日见您。”
“陛下,户部侍郎到了,请求明日见您。”
……
阮辞:“……这些人来干嘛,我来度假都缠着我。”
太监头子:“按规矩,陛下在哪里,朝廷就在哪里,他们是该追随陛下出京的。”
“陛下就像在宫里一样呗。”
阮辞点头。
先前在宫里,这些大臣也就每日来给他汇报点小事。
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不过那几个……应当也出来了。
阮辞长叹一口气。
好在,没一个人来烦扰他。
行宫的床比宫里的更大,阮辞一个人躺在床上,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他完全不知道未来会遭受什么。
他是生是死?
孩子是生是死?
是及时行乐还是逃走?
带球跑,还是生完孩子跑?
阮辞完全没了主意。
只能确定,先在行宫玩几天吧,以后走了就玩不成了。
以后买门票都进不来呢。
次日上午巳时(9点到11点),他在行宫开启登基后第四次大朝会。
熟悉的面孔都到了。
除了幽燕池。
大朝会也没什么事儿,各人说些鸡毛蒜皮的,装作很热闹的样子。
真正的大事也不会在这朝堂上交给这位怀孕的陛下决策。
臣子们表演一番,阮辞也表演一番。
直到他们表演完,幽燕池也没上朝。
也没同僚给他请假。
他自己家里就三个佣人,一对煮饭看门的老夫妻,一个跟出门的侍从。
似乎也没有多余的人手来给他请假。
幽燕池平生第一次旷工了。
阮辞没心思过问,疲惫地回到暂住的院子,坐在水池边看鱼。
宁无霜走过来,轻声问:“陛下今日觉得身体怎样?”
阮辞现在看着他就觉得有些尴尬,不敢直视。
“来了行宫,看见天地广阔,心里好受多了。”
宁无霜在他身边坐下,正要说些什么,就见楚飞云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手上提了只鲜艳的山鸡。
“陛下,臣路上猎到的,您想怎么吃?”
阮辞没吃过山鸡,看着起了点兴趣,可是他也不敢直视楚飞云,低头小声道:“交给厨房看着弄吧。”
宁无霜问楚飞云:“魏王呢?”
楚飞云:“我听见他下朝的时候跟吏部那老头说去买房子,他根基浅,在这附近没房子。”
这时太监头子禀报:“陛下,幽相求见。”
阮辞:“请。”
幽燕池缓步走进,跪下行礼:“臣来迟了,误了朝会大事,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阮辞也不回头,往水池里丢了点鱼饲料,懒洋洋地问:“幽相是生病了吗?”
幽燕池:“臣没病。”
宁无霜咄咄逼人地说:“那幽相是为何旷了大朝会?”
幽燕池声音忽而有些羞赧,他支支吾吾半天。
阮辞回头,看见他雪白的脸上浮起几片红晕。
“幽相是有什么隐情吗?”
幽燕池作揖道:“臣住在京中,在行宫附近没有住宅,寅时(早3-5点)起床,从京城家中步行出发来上朝,走了半日才到行宫。”
阮辞震惊了,问:“……你的马呢?”
幽燕池:“老死了。”
“难道其他爱卿在这附近都有房产?”
宁无霜与楚飞云沉默。
幽燕池:“太傅自然是有的,宁家庄园久负盛名,就在行宫之侧,以魏紫牡丹闻名。”
“楚将军家的园子是这一片最大的,还有自己的校场。”
“其余大臣们都有大大小小的园子,一则是为了伴驾,二则是为了家中度假。”
“臣方才听说,连魏王都去紧急置办了一处大庄园。”
阮辞:“那你也赶紧去买个小的呀。”
幽燕池长叹一口气:“臣囊中羞涩,这郊区的园子动则四五进,再小的便没有了,若要省钱,自己置办一处两进宅子,须得自己买地,再雇人修葺一两年。”
阮辞顿时有些同情他。
那几个都有钱得不行,两个累世豪门,厉时歌是天道宠儿,属于走到路上天上都会掉钱的那种。
只有幽燕池,一如既往的贫穷。
他心疼幽燕池比别人都穷,便说:“那以后朝会都在京里举办吧,朕不到也没事。”
“陛下万万不可,您初登基,纵然怀孕了,也不可如此轻率,这样会叫群臣看不起。”宁无霜急了。
幽燕池挺直脊背,也劝解道:“陛下务须为臣做这般举动,臣下次朝会再早些起身就是了。”
他又左顾右盼:“臣孤身一人,也只需一间空房便罢了。”
“只需一位同僚慷慨让臣借住便可。”
他这样可怜。
宁无霜跟楚飞云怎么可能借他房子住。
阮辞同情地说:“既如此,那幽相就住行宫吧,随意哪一处,你自行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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