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绿袖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恰好又被宁砚泠撞个正着，她心里不免有些慌乱。
她更不知道宁砚泠的出现是碰巧，还是故意？这儿已经快到后面儿的小厨房了，就算是散心也不可能散这么远。
绿袖不敢看宁砚泠，她瞧瞧地看了一眼孟小晨，却发现他正瞪着自己。
好了——这下她基本能确定了，是孟小晨故意把宁砚泠引过来的。
孟小晨似乎对何欢一直有模模糊糊的好感，绿袖记得有一次在瑶华宫的廊上，她们几个聚在一块儿说话顽儿。
有刘一保，有小春子，还有孟小晨。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萱室殿里头伺候的人身上去了，孟小晨就说了那个二门外伺候的何欢姑娘看起来人还不错。
彼时绿袖想起她先前做的种种，心里有些气闷，便说了几句不同意的话。
小春子只笑着不接茬儿，刘一保对此不感兴趣也不说话。独孟小晨不同意，很是说了几句，譬如为人贞静，看着像一朵水莲花似的。
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小春子只嘲笑出了声：什么好话儿都说出来了！真不害臊，要喜欢，求了陛下给你跟她结个对食呀！
说罢，小春子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孟小晨一眼，孟小晨不敢同他对视，只低下了头。
刘一保又把话岔开了去，这件事就像微风拂过池塘，不过漾起一圈涟漪，很快又水平如镜了。
是以绿袖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如今看到了孟小晨的眼神，她才重又想起来。
可惜，绿袖怕宁砚泠，却不怕孟小晨。孟小晨瞪她，她便毫不客气地回瞪过去。而且她的眼睛比孟小晨的更大，眼神更亮。
她们俩儿这样闹着别扭，不觉走得就快了，只拉了宁砚泠和何欢走在那后面。
宁砚泠看着她们俩的背影，无奈地笑笑。她略略有些抱歉地对何欢道：绿袖那孩子叫我给惯坏了，她方才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罢？
何欢摇摇头：她一心向着娘娘呢，是个忠心的。
其实方才什么个情况儿，宁砚泠虽然来得迟，可以看到了一些。这会儿她这么说，何欢却并不借机向她告状，反而言语间还有回护绿袖的意思。
宁砚泠面上虽然不好说什么，可是心里也着实默默纳罕：即便是装的，也颇能忍耐了。若不是装的，那此人心胸甚广，又不计前嫌，可堪大用！
她正兀自胡思乱想，何欢却默不作声地走到她的身边儿，柔声唤道：娘娘——
宁砚泠转头看她，只见她面色微红：奴想对娘娘说声谢谢——
那时候奴刚来萱室殿，也没有朋友，甚至连在小饭厅吃饭都有些害怕她轻轻柔柔的声音仿佛能将时光带回过去一般。
宁砚泠似乎能看到那个胆怯的姑娘，在小饭厅瑟缩着，不敢找座位坐下。
娘娘让奴坐在娘娘身边，一道吃饭。这份恩情，奴永世不忘！何欢说得有些动情，宁砚泠心里唏嘘，可是她口里道：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不是的！她的声音难得略略拔高了些，奴那个时候受了好些冷眼，还有风言风语，只觉得自己快要捱不下去了娘娘可能不觉得什么，可是娘娘的善意给了奴勇气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宁砚泠听了一愣，她没有想到那时候是何欢的至暗时刻，而自己竟然是给她光亮的那个人。
这个微小的感动在她心里蔓延开来，让她觉得心里仿佛注入了一股暖融。
宁砚泠伸出手，她悄悄儿地握了握何欢的手。她开始有点喜欢这个背负了很多的争议的姑娘，也喜欢她的名字生亦何欢。
可是她不知道，有时候这种感觉就像是站在迷雾中的悬崖上，她以为前面是艳阳万里，但实际上也许是万丈深渊，她不会得到幸福，她只有无尽的痛苦。
命运从来不给人暗示，它只会给人迎头痛击。
宁砚泠返回了宴席上，周遭一片歌舞升平，御苑花匠精心培育的大红玉牡丹在这隆冬三九时节盛放。
孟小晨回了楚皇那里去伺候，他原本就是跟在李太后、张太妃、楚皇和凌宜公主那一席上的。
不过为着跟宁砚泠的人都走了，楚皇才叫他先去宁砚泠那里伺候着。这会儿他人是回去了，可是一俯一仰，目光尽贴在何欢身上。
绿袖也注意到了，她原就不满何欢。方才正想出手教训何欢一番时，却叫宁砚泠撞破，心里正闷这一口气。
她发现孟小晨护着何欢，心里更加不满。这歌舞乐声轰进她的耳内，杯盏觥筹晃了她的眼，叫她心里益发的烦躁。
终于，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在何欢经过她面前的时候踩了一脚她的裙子——
绿袖这一脚踩得恰到好处，何欢一个趔趄就往前扑过去了。
这时候就可以证实孟小晨一直在关注何欢了，他原本在隔了两丈远的楚皇那边伺候着。
这一刻，突然就犹如发弦之箭一般，直冲过来，扶住了何欢。
何欢都来不及反应，孟小晨就对着绿袖怒目而视：你捣的什么鬼！
我？绿袖被他这般喝问，几乎说不出话来，脸倒是紫胀。
这两下里一闹，几乎所有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房里的歌舞乐声登时就止住了，房里只响起了李太后那把淡淡的声音：德嫔那边儿怎么了？
庄嫔、贤嫔和宁砚泠共席的，这时候却都不说话。孟小晨原是想说，可是他也知道这场合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可他也不愿意放过绿袖，只扬着头，瞪着她。
没人替宁砚泠说话，宁砚泠只得自己道：回太后娘娘的话，何欢姑娘方才险些儿绊了一下，应该不打紧——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却一眼瞥见何欢脸色煞白，额上渗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孟小晨扶着她，此时也慌了，连声问道：何欢姑娘，何欢姑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何欢也不说话，她双眼反插了上去，竟是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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