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宇文初还在后殿批阅奏章,一封封都是来给魏国公求情讨饶的,甚至连远在平京的宁王也亲笔上书百里加急,为他的岳父开脱罪情。
“朕还没说要治他姚晟的罪,他们一个个倒是上赶着来求情!”宇文初怒喝着将手上的一沓奏折扔到递上。
“陛下息怒!”内监福瑞弯身将奏折拾起,“太子殿下有事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宇文初收起怒气,然而见太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忍不住板起面孔,“太子深夜前来,可也是为了魏国公之事?”
宇文烨怯懦地点点头,他虽觉得有所不妥,但是架不住儿子一个劲劝说,还是硬着头皮前来求情:“父皇明见,儿臣斗胆为魏国公说上一句。哈扎比毒杀之事,魏国公作为主帅虽然难辞其咎,但其诈降叛变死不足惜,父皇当初不也暗示儿臣,如若哈扎比投降,要暗下毒手不能留下隐患吗?”
“你还有脸提这件事!”宇文初呵斥着抬脚踢去,“朕为什么下旨诏安,降将不杀,朕不能破了规矩,才让你暗中下毒。却怎想他竟胆大包天诈降叛逃,若不是赵京盛早有准备,岂不是让他跑了!”
宇文烨一听赶忙跪下:“父皇恕罪,此事是儿臣办事不利,但是哈扎比自寻死路,不也正中父皇下怀。”
“烨儿啊烨儿,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宇文初眉头紧锁,目露寒光,“此次东征朕要的又岂止是他哈扎比的性命!”
“难道父皇是要对魏国公……”宇文烨不敢直言,父皇登基之初发下三枚兵符,将天下兵马交由韩国公傅通、楚国公赵义武、魏国公姚晟三人掌管,后来韩国公摔马而死,楚国公病发暴毙,仅剩的一枚兵符就在魏国公手中。
宇文初神情坚定,没有否认:“当姚晟还是一个小将的时候就跟着朕出生入死打下这片江山,这些年来又南征北战驰骋沙场,他的忠心朕自然不会怀疑。但是朕的儿子们却一个个盯着兵符不放,宁王甚至用封藩离京这么大的代价来换取联姻,为了东耀的千秋基业,也为了烨儿你的储君之位,朕不得不防。”
“父皇高瞻远瞩,儿臣感激涕零!”宇文烨得知缘由,不禁俯首叩头,“但您是一国之君,要收回兵权理所应当,又何必这般周折?”
“朕既是天子,又岂可出尔反尔,理所应当也要正大光明。所以今日早朝当朕看到这封认罪书的时候,确实很是震惊,一个小小的副将不仅帮朕解决了隐患,还给了朕收回兵权的机会。此事烨儿可否知晓内情?”宇文初盯着儿子质问道。
宇文烨接过认罪书,细细看来,他确实有安排俞青暗中下毒,但是被哈扎比叛逃打乱,置于后来的牢中毒杀他就不得而知了。
“儿臣不知,儿臣并不认识这个叫林明亮的副将,此事或许是…是巧合。”无凭无据的,宇文烨自然也不敢胡乱猜疑,只能先撇清关系。
“那看来是朕想多了,但不管怎样,若是姚晟乖乖交出兵符,哈扎比毒杀之事就到此为止,他还是他的魏国公。如今朝中将寡兵微,北元遗留又虎视眈眈,朕还要留着他来保疆卫土。”宇文初断定太子是受人之托前来打探情况,索性就把话撂下。
看来父皇并没有真的要治魏国公的罪,今日早朝也只是假装生气,宇文烨顿时心中有底,魏国公府这个人情他是要定了:“父皇英明,再过几日姚晟便可到抵京,到时儿臣会借机劝说,魏国公是聪明之人,想必定能明白丢军保帅的道理。”
五日后,姚晟带着三万多人马浩浩荡荡地抵达京城,太子宇文烨代天子出城迎接。
一路上太子殿下话里有话的各种暗示,姚晟便知道自己的上书起了效果。一到奉德殿,他就再次下跪请罪,然后配合着皇帝和太子演了出君怒臣劝的好戏,最后脱下盔甲交上兵符,再摆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就将哈扎比毒杀一事就此了结了。
皇城外,魏国公夫人杨婉容带着两个女儿守在宣武门外已经等待了快一个时辰。
虽然长孙殿下早就带来消息,夫君不会被问罪,只是兵权难保。但是杨婉容知道夫君心中一定很伤心,姚家军是他半生的心血,从二十年前十几个小兵的队伍到如今千千万万的阵仗,在别人眼中那或许是权势的象征,但是在夫君心里那是他的精神寄托。可惜从今往后,东耀的战场上再也不会有姚家军的幡旗在风沙中飘扬了。
“母亲不要着急,有菩萨的保佑,父亲不会有事的。”姚敏蕙看着母亲焦急不安的样子安抚道。
“二姐姐这个时候倒是会说好话,前几日父亲出事的时候怎么就不见踪影。”姚敏秀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的人就一肚子气,“什么菩萨保佑,还不是人家长孙殿下帮的忙!”
呸,姚敏蕙心中一声骂,可惜不能道出实情,只好拉扯着小妹的衣袖软言好语:“哎呦,我的好妹妹,我都解释多少遍了,我没有去游山玩水,我是跟着静闲师太去普度众生了,我这不也是为了给父亲积福,你就不要再生我的气啦!”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不要吵了,快看看你们父亲是不是快下朝了?”杨婉容看到宣武门内远远地有人群走来,赶忙喊停。
姐妹俩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跳起身来挥手大喊:“父亲!父亲!”
姚晟听到喊声,抬眼看去,只见妻子女儿站在前方等候着自己,不禁眼眶湿润,大步跑上前:“你们怎了来了?”
“我们来接您回家了。”杨婉容走上前,看到夫君一身的尘土满脸的沧桑,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哭什么,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姚晟心疼地擦了擦妻子眼角的泪水。
“对啊,父亲说得是,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才最重要。”姚敏蕙见状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是是,都怪我,明明是高兴的事情,怎么能哭哭啼啼!”杨婉容赶忙收起泪水,“我们快回去吧,秀儿可是一大早就去了福临楼给老爷您点了一桌好菜接风洗尘呢。”
说到福临楼,姚敏秀就两眼放光:“是呀是呀,父亲您行军在外风餐露宿的定是吃不好睡不暖,二姐姐为了您念经祈福也吃了两个多月的斋菜,母亲这几日更是为您担忧的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如今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今天中午你们可一定要放开肚子大吃一顿,我可是把省下来的月例都掏出来了!”
在场的三人一听不禁破涕为笑:“你啊,就知道吃!”
弘宣十八年冬,魏国公姚晟作为主帅,因看守不利治军不严致使下属行凶毒杀降将,自知难辞其咎上书请罪。以太子为首的众多大臣纷纷为其求情,皇上因其东征讨伐有功,两者功过相抵不予追究,但此事军中影响恶劣,姚晟已不再适合统领兵权,故命其上交兵符,不再插手军中事务。
其他人等论功行赏,宣国公赵京盛剿灭哈扎比诈降叛逃有功,加升一品为光禄大夫,赏金千两。武德将军俞青偷袭烧粮抓获人质,逆转局势转败为胜功不可没,加升两品为明威将军,并任职兵部负责军中新兵统筹。严国公傅琰率领弓箭手营救有功,又查出哈扎比毒杀真相,皇帝本就许诺只要他立下战功必定有重赏,但其却以年纪尚小为由拒绝官职,而是提出要搬离太子府自立门户。皇帝应允,赐严国公府,并赏银万两仆役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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