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歌手上动作一顿,没想到父亲会问这个。
嘴中一阵苦涩,她哪里是想,躲还躲不掉呢。
在宫中这么些年,她早就见惯了世态炎凉,人命贱如草芥,而她一直在等父亲回来接走自己,可是等的太久了,想和父亲团聚的初心淹没在了流逝的时间中。
时歌绝望了。
就在这时,慕容琉玧的温暖填补了她心中所缺的爱。
他对她说,这是她的国。
她彷徨,她愤怒,她想要逆反。
是啊,这为什么不能是我的国呢?
时歌豁然开朗,一直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她终于窥见了一丝光亮,迫不及待的奔向光明和希望所在。
心底的黑暗和以往的苦难通通被她抛在脑后,藏在了心底,奋力的投身于慕容琉玧予她的温暖幸福中去。
这段时间是时歌自记事以来最快乐且无忧无虑的时光,在这个世界里她只有未嫁的夫君,愈来愈好的天下,无比光明的未来。
但时景的到来将她拉回了现实,她这时才想起自己早就卷入了这片泥潭中,不过是半身陷入无法自拔的黑暗但还想追逐光明罢了。
时歌言语间带了一丝的愤然和疯狂,直视父亲的眼睛无畏道:“是,我就是想自己当皇帝。”
“唉,是父亲对不住你,这些年苦了你了。”时景苦笑一声,“但你要知道,父亲同样不好过。”
“当年你不过才半岁,先帝就驾崩了,眼见着慕容家的叛军就要打进来了,父亲没办法,是真的没办法。”
“但父亲也不想解释什么,说白了就是想用你一命来换回太子的命,也不会求你原谅。”
时景忽然间老泪纵横,一个大男人哭的像是孩子一样,靠在时歌肩上久久不能平息。
“父亲您别这样,曲儿并没有怪你。”时歌轻拍着父亲宽大的背,柔声安慰道。
“为父……为父这些年一直都关注着朝堂上的状况,每日都在为太子殿下收兵买马而拼命,就为了能早日的接你回家。”
“可还是晚了……父亲对不起你……”时景仍是哭的不能自已,就连时歌的肩头都湿了大片。
“孩儿明白父亲的苦衷。”
说实话时歌心软了,她自己在宫里虽说处处被欺负,可好歹能有饭吃有床睡,再不济也能保住一条命。
自己尚且如此,父亲又能轻松到哪里去?
他带着太子东躲西藏居无定所,这么多年了谁都没发现,在这其中有多少困苦是自己所不知道的,又有多少命悬一线是自己所不了解的。
眼见着父亲连呼吸都困难了,时歌急忙道:“父亲别难过了,是孩儿的不对,孩儿不做皇帝了!”
时景渐渐止住了泪水,“父亲明白你心有不甘,自己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要将皇位拱手让人,换了谁都不愿意。”
“可父亲为太子殿下招募人手时将此事全说清楚了,他们都是奔着从龙之功而来,而太子殿下也曾背着我与朝中某些大臣接触过。”
“父亲也是被逼无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他的这番话时歌能理解,太子的党羽和遗臣自然都认为他们是正统,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正统。
谁要挡路,他们自然不同意,更何况自己不过是当年不全之策的一个小人物罢了,就算是父亲支持自己当皇帝,他们能同意么?。
自己反水的事情他们一定都知道了,父亲此举,不过是为了救自己罢了。
“曲儿,你的深明大义父亲会一直记在心间的,等大计将成,我会为你补上之前所有的缺憾。”
时景一顿,因为两人都发现望舒醒了了,她不舒服的扭动身子,嘴中喃喃细语,他又扶住时歌的肩膀急切道:“父亲只再问你一句。”
“孩儿知无不言。”
“你可曾真想外面的传言那样,心悦摄政王?”
时歌闻言,眼中露出一丝轻蔑愤恨的笑来,“不过是时局所迫,孩儿为了活命不得不委身于他罢了。”
时景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缓缓起身道:“父亲信你。”
“太子本想趁着摄政王领兵出征之际回朝主政的,可因为你的变数不得不推迟了,现如今我们还隐在暗处,父亲就先走了。”不待时歌回答,他关上了隔间的门。
望舒猛然睁眼,根本没有昏迷过的样子,拉着时歌的手一脸急切,刚要说话就被捂住了嘴。
时歌缓缓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又等了一会,隔间的门被打开,时歌一眼认出那人是王府的暗卫风回,风回看到了一地的血也是一惊,连忙跪地告罪:“属下来迟!”
“我没事,先去给望舒找郎中!”时歌直接在染血的衣裳外披了一件披风,挡住一身的殷红后她也疾步往外走。
“备车回府!叫明修远来找我。”
因为奔波了数月刚刚回京,所以时歌让自己身边全部的暗卫都去休息了,而刚刚开门的风回是在夜来香帮忙的伙计,并不知她们昨夜是在这里过夜的。
府中暗卫只与主人单线联系,他们并不互通,甚至都不认识,这也是为何保护望舒的暗卫被杀了王府其他人却不知情。
此时正是长安街上各个铺子开门营业的时候,时景就是为此急忙逃走。
看来他并不想招惹上摄政王府。
时歌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脑仁生疼。
今晨的事太过复杂,而望舒受伤,据时景说朝颜和寒酥被扣在了宫中,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身边居然没有一个心腹,这让时歌很是苦恼。
思来想去,时歌烦躁的挠挠头,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事背后的深意,还是先将寒酥与朝颜接出来才是头等大事。
等坐上了明修远的马车,两人直奔皇宫,他满头的汗水,喘着粗气道:“陛下,这么急的唤臣,难不成是出事了?”
时歌稍加思索,抿唇摇头,并不打算现在将这事告诉他,只是命令道:“你派人告知严楚昇一句,叫他带上一队禁军,时刻处于备战状态。”
明修远瞳孔一缩不再多言,与前面的车夫交代几句。
很快,马车便到了宫门口,一下车扮做小厮的时歌就瞧见了萧何和严楚昇站在一处,两人也同时看到了她,随即大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