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番外：兰悠和祁炀（八十四）
兰悠回到房间的时候，兰老爷子正在给祁炀诊脉。
她童年几乎是在诊所里长大的，对爷爷看诊时的习惯了如指掌。于是放轻脚步，默默地立在一旁，尽量不发出声音。
过了会儿，兰老爷子抬起手，示意祁炀把另一只手放在小枕头上。
接下来又是一室寂静。
“没有大事。”大约过了足足五分钟，兰老爷子终于收回手，慢吞吞地开了口，“最主要的病因还是肾水不足，阴虚火旺。你应该是先天发育的时候，娘胎里带的弱症。虽说随着年龄增长，身体的自我修复功能就能慢慢调补。不过只要有个什么大病大灾的，就会复发。”
“辛苦您了。”祁炀嘴上谦逊地道着谢，内心却仿佛有几百万头草泥马反复呼啸而过。
第一次上门见家长，却被女方长辈诊断为肾虚，到底是什么一种体验？
而且光是肾虚也就算了，还是胚胎时期就没发育好造成的……
全世界还有人比他更忧伤的吗？
祁炀内心哀嚎：有的话请说出你的故事，让我开心一下。
“兰老先生……”想了想，他还是问道，“那您看，我还有机会吗？”
“当然有啊。”虽然不太看好他做自己的孙女婿，可如果单纯只是医生对病人的话，兰老爷子向来都是如春日暖阳般和煦，“年轻人不用太悲观，这么好的年龄，没什么问题。不是去医院检查了吗，脏腑没有器质性病变，各方面指标也正常。”
“没有，绝对没有别的问题！”祁炀说的掷地有声，像是在表决心。
大约是见他的反应有些过度，兰老爷子语气更加和缓：“有句话听过吗？”
祁炀一脸谦虚：“您赐教。”
“火走一经。同样是上火，有的嘴角总起泡，有的人总固定的某颗牙疼。你就是总头疼，不要紧的。”兰老爷子边安慰他，边伸手从旁边的小柜子上摸过一个硬皮笔记本，翻开到空白页，“怕苦吗？中药能不能吃？”
“不怕苦。”祁炀摇头，然后又补充一句，“您尽管开方子，多苦我都能吃！”
“放心吧，我爷爷的药基本上都不太难吃的。”兰悠觉得他这紧张的样子，实在有点儿没眼看。
祁炀转头看她：“没事，难吃也不怕。良药苦口利于病，只要治好，再苦也不怕。”开玩笑，女方家长已经不怎么待见他了。万一再觉得他身体也不健康，那他干脆自己带着照相机，找个山头爬上去算了。
“……”兰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出口。她总觉得祁炀自从进了房门后就有点不正常，可具体哪里不正常，她又说不出来。
那边兰老爷子已经斟酌着开始落笔。写了两味药后，他想起什么，慢吞吞地对孙女儿开口：“悠悠，你之前给祁先生是怎么行的针？”
“之前啊……”兰悠想了想，答道，“第一次是取关冲、天井……第二次我换了穴位……”她快速地将两次行针的穴位时间手法都简要说了一遍。
兰老爷子“嗯”了声，没再说什么。只埋头开好方子，然后“嘶拉”一声，将那页纸撕下来递给了祁炀：“煎法和用法都在上面，不懂的问兰悠。”
祁炀赶紧双手接过，郑重地像是接长辈给的婚书。“多谢老先生。”说完便站起身，准备告辞，“我还有点别的事，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本来就是打着看病的名号来见家长，接过家长不待见他。还是识趣一点，以退为进，先哪凉快哪呆着去。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
兰老爷子自然不会留他，只嘱咐道：“处方下面的注意事项要遵守，药得按时吃。这五副药吃完，记得过来复诊。”
“我一定遵医嘱。”祁炀笑着点头，“您费心了。”
兰老爷子冲他颔首：“我腿脚不便就不送你了。”说着招呼了孙女儿一声，“悠悠，你替我去送一下祁先生。”
“不用这么麻烦。”祁炀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兰悠旁边，将她拦了下来，略压低声音道，“你也别折腾了，多陪爷爷一会儿。”
“嗯。”兰悠点头答应，象征性将他送到了房间门口。
祁炀目光里满是不舍：“我晚上来接你。”
“好。”
只是兰悠没等到祁炀晚上来接，下午就被一个电话叫回了医院。
电话是人事科那边打来的，也没说什么事，就叫她能回去尽量回去一趟。
从疗养院折腾到医院路上要倒三段线路，至少一个半小时。兰悠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路上给付夏打了电话，结果一直没人接。又打开医院的各个群看了眼，今天话题很正常，没有什么新鲜八卦。
她长出口气，压下心里那点儿烦躁。靠在座椅上继续逛荡着。
人事科和几个副院长的办公室都在一个楼层，不过是在走廊最里面。
从赵哲那间办公室门口路过时，兰悠步伐顿住，抬手过去推了推门。是上了锁的，里面也没有任何动静。她也没敲门，只转身继续前行。
人事科办公室里这会儿就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见她进门颔首打了声招呼，便拿了个文件夹出去了。
“兰医生。”靠窗位置的中年女人冲她招了招手，正是人事科一把手主任。
“孙姐。”兰悠走过去，在她办公桌旁待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找我有事？”
“是有事。”孙姐似乎极短暂地迟疑了一下，还是笑着从抽屉里拿出几页纸递给她，“是这样兰医生，门诊那边又两位女大夫怀孕了。院里决定照顾一下，其中一个正好是妇科的，所以让你和她换一下岗。”
“换岗？”兰悠不由皱眉，“我轮岗时间还差挺多呢，怎么找我换？”
孙姐笑了笑：“你年轻，业务能力强。能者多劳嘛。”
多劳你怎么不多给我开工资？
兰悠听着她扯淡地套话，没有吭声，面色却不太好。
孙姐也明白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却也只能硬着继续说道：“因为这个原因调动岗位，我们医院一直有……”
“一直有是没错。”兰悠出声打断她，“但那是换岗的两个人自己协调好的。按照规定，我起码还有一年才下门诊。我们医院能人也不少，怎么突然间就给我调岗？我工作上没有任何失误，凭什么不跟我商量就这么做？”
孙姐看着她，有一会儿没出声。“兰医生，这也是上面的决定。”
兰悠眼皮突了突：“哪个上面？院长还是整个院领导班子？”说完感觉语气太冲，她又开口道，“孙姐，我不是冲着你。但是今天这个事……”
“我也理解你。”孙姐叹了口气，突然问道，“兰医生，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赵副院长停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