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刚开完公司例会，黎新雨就旋风似的拉着张秉文进了办公室。
黎美人脸上摆着故意装出来的凶巴巴神态，一手插着柳腰，一手摆出个要账的姿势。
“查账查账，快把这两个多月的账目给我看看。上周刚过来就被你指使着干活，公司情况我还不了解呢！”
“你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看着卷起袖子跃跃欲试的黎新雨，又想想她刚才在会议室温婉可人的样子，张秉文不禁暗暗咂舌——女人果然天生都是演技派。
“嘿嘿，废话少说，身为天健的合伙人，不了解公司的财务情况怎么能行？我出来创业可是为了赚钱的！”
黎新雨笑着丢了个白眼，理所当然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形象转变太快，让人很难适应啊……”
张秉文一边吐槽，一边把一个淡蓝色的文件夹递了过去。
黎新雨以合伙人身份加入天健，这是之前就跟张秉文商量定的，她自己也是当做创业对待的。
快速翻看着不算太厚的一沓合同，黎新雨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零碎散单过多，简直没有值得积累的关系……”
“客户质量差、利润低，而且太过占用工时……”
“无知名客户、无稳定客户、无优质项目……”
黎新雨“啪嗒”一声合上文件夹，瞪了一眼张秉文，气鼓鼓道：“秉文，你把我骗过来，就是要开这么一家‘三无’公司吗？”
面对黎新雨一连串机关枪似的扫射，张秉文只感到老脸火辣辣的，刚想反驳几句，却被黎新雨挥手打断。
“唯一说得过去的就是泰美这个项目了，可其中也花了太多不必要的成本。比如装修这里，如果不用涂料而改用墙纸，不但施工时间会大大缩短，成本也会降低至少五分之二。”
“啊？墙纸！那也太糊弄客户了吧？”
“错！现在一些高档墙纸不但可以定制图案，而且防虫防霉，如果装饰公司的技术过硬，贴图完全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你怎么会知道？”
张秉文简直诧异了，你黎新雨什么时候从客户部转到施工部了？
“成本控制是一个好的客户经理必须掌握的基本技能——如果想要多赚钱，没办法让客户增加预算的话，那就必须压缩成本啊，我的张总！”
果然，这女人的风格还是三句话离不开钱。
“好、好吧……你赢了，这个我还真不了解！”
黎新雨一挥手，大包大揽道：“没事，你搞好你擅长的创意和策略，这些以后全部交给我就行了。”
随后，想了想又道：“依我对你的了解，以往这些零散的设计单可绝对入不了你张秉文法眼，现在怎么接了这么多？”
“别跟我说缺钱，为这点小钱占用如此多的人力，这个账怎么算都不划算！”
进入工作状态之后，这女人满脑子都是数字，想任何事都要考虑一下性价比。
“当然不是为了那么点钱，只是不让他们闲着罢了。”
张秉文简单解释了一下天健之前濒临倒闭的情况，以及自己刚接手时，公司里人心散乱死气沉沉的样子。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停有单做，起码能营造出来一种欣欣向荣的景象，也让他们对公司更有信心。”
“原来如此！”黎新雨回忆了一下晨会上朝气蓬勃的氛围，不禁称赞道：“说到管理，还是你厉害。”
“好了好了，我那么大人了，用不着你打一棒子给一甜枣。”
张秉文苦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美女，“对了，上周让你问的事情，有结果吗？”
“那当然，我黎新雨出马，还有做不成的事？”
黎美人一抬下巴。
“你厉害、你厉害！”
张秉文表示惹不起，拉着黎新雨便往外走边唠叨：“那你刚才开会的时候倒是早说啊，这又得再回去一趟。”
“别闹了，开会！”
随着张秉文的招呼，办公区里正因为零食的归属问题而爆发一场大战的刘经武和金北望赶紧住手，和围观群众寄书桃一起进入会议室。
看人已经到齐，张秉文朝对面示意：“新雨，你来介绍一下了解到的客户情况。”
黎新雨闻言拿起自己随身的笔记本，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
“经过上周末我的初步调查，春熙奶茶店的基本情况如下：”
“一，春熙奶茶店实际出资人名叫钱大鹏，也就是名义所有人彭玉珍的丈夫。这个钱大鹏现年48岁，旗下最重要的产业是展鹏箱包制造厂，这是家专门为国际知名箱包品牌做贴牌生产的工厂，实力比较雄厚。由于钱大鹏是制造行业出身，以为国际大牌做贴牌制造为主，较少涉及市场宣传。值得注意的是，钱大鹏这个人对广告营销的从业人员有比较深的抵触；”
“二，彭玉珍身为春熙奶茶店的名誉所有人，并不参与店铺的实际经营，一切都是由钱大鹏的秘书胡炜代为打理，这次项目改为竞标并联系上奥格美的，就是出自这个人之手；”
“三，十六家奶茶店开业已经两个多月，前两个月亏损五十七万多，这个月的亏损还有加大的趋势，钱大鹏明确告诉过彭玉珍女士，亏损额达到百万时，他会强制将奶茶店低价折让出去。”
语毕，黎新雨朝张秉文示意，自己已经说完了。
金北望和寄书桃看着新同事，一脸震惊的样子，完全无法想象，仅仅一个周末的时间，从没接触过这个项目的黎新雨从哪搞来这么深入的情报。
佩服的同时，对黎新雨的专业性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而刘经武却在第一时间奉上重量级马屁：“我说新雨小姐姐，你到底是客户经理还是中央情报局的？我们跟你一起工作，到底还有没有隐私啊？”
黎新雨得意地白了他一眼，眼神里哪有半分嗔怪的意思，那样子分明在说：“算你小子嘴甜！”
“也就是说，春熙奶茶项目之所以变成竞标，实际上是出自钱大鹏的意思？”
张秉文搓了搓下巴，皱眉道。
黎新雨点头肯定：“没错！我当时跟彭玉珍聊起来的时候，她表示毫不知情，而且给你打电话自称彭玉珍秘书的人，确定就是胡炜。”
“很好……这起码说明彭玉珍的立场没问题。但，你所谓钱大鹏‘对广告营销的从业人员有比较深的抵触’是什么意思？”
“据说展鹏箱包厂开始也是个生产销售一条龙的企业，十几年前，有一次因为遇到一家骗子广告公司，差点导致破产。艰难求生之后，钱大鹏不但再也不跟任何与广告和营销有关的人接触，甚至为了这个原因，他立誓自己的工厂只做贴牌生产和来料加工，只做b（公司客户）不做c（个人市场）。”
“嘁！能被广告公司骗破产，姓钱的得多傻……”
刘经武对钱老板的智商表示忧虑，在他印象中，广告公司属于经常被欠债的弱势方，怎么可能把一家企业骗破产。
对于刘经武的疑问，张秉文耐心解释了一下，同时也是给年轻的金北望和寄书桃解惑。
“现在不可能的事，不代表十几年前不可能。当时媒体不发达，广告资源非常紧俏，很多企业都是大把扔钱求着媒体登广告，因为那时候在大牌媒体上做广告的收益非常可观，号称‘开进去一辆奥拓，开出来一辆奥迪’。”
“秉文说得没错！据说，当初就是一家广告公司声称能帮他拿到央视黄金时段的广告资源，以预付款的形式坑了他一大笔钱，导致展鹏箱包厂资金周转不灵，差点落到倒闭的境地。”
黎新雨嘴上赞同，心里也为张秉文渊博的知识暗暗点了个赞，真不愧是曾经奥格美的“创意鬼才”。
“是够惨的……那他也不能把全天下的广告公司都给一棍子打死啊！”
刘经武先是感叹一声表示同情，接着又对钱老板的做法表示由衷批判。
张秉文瞪了他一眼，阴阴道：“光坐在公司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决定全权委派你，去跟钱总讲道理去。”
“我……老大，我错了，你还是饶了我吧！”
刘经武秒怂，让他跟客户打交道，不如让他跳楼更方便一些。
黎美人笑了笑：“还有个有意思的事，这个钱总对广告公司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几年前他儿子考大学，他死活不让报与广告还有市场营销相关专业，硬逼着儿子选了个国际贸易。”
“那么他肯定不太关心孩子的学业，不然可能会被气死。”寄书桃嘟哝了一句。
“怎么？他儿子学习很差吗？”
刘经武一脸迷茫地看向寄书桃。
小美女回望过去的眼神充满怜悯，仿佛在看一个弱智，甚至都懒得向他解释。
张秉文无奈解开了谜底：“傻子，市场营销是国际贸易的必修课。”
恍然大悟的人们立刻对寄书桃的毒舌程度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连黎新雨都不禁对小姑娘肃然起敬。
“那……这样的话，应该也可以排除，他们故意找奥格美和胡玉书，来拆咱们台的情况了？”
黎新雨像是想到什么奇葩的事情，噗嗤一笑道：“我估计，那个胡炜纯粹是胡乱搜集了些信息，随便找了个最知名的广告公司而已。好巧不巧，正碰上你的老对手胡玉书，不然啊，奥格美估计都不会接这个标书。”
张秉文闻言瞪了黎新雨一眼：“什么老对手，瞎说！他胡玉书什么时候配做我的对手了？”
“好好好，知道你张秉文厉害！重要的是，现在这件事怎么解决啊？”
“嗯……”
张秉文沉吟片刻，说出的话却惊到了所有人：“这样看来，要把以前的规划全盘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