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媳妇已经盯着户.口.本傻笑十几分钟了, 张平江不得不起来把本合上，抓着媳妇手臂回床上。
“要睡觉你先睡，我有事。”李芬芳不想那么早睡觉, 还想再看看本。
“煤油灯点多久了？”
张平江一说煤油灯, 李芬芳就歇了看本的心思：“你放开, 让我锁回去, 还有熄灯。”
“嗯, 快点吧, 煤油灯燃多久了。”
对于煤油灯都用很省的李芬芳而言, 张平江真是精准掐住她命脉了。
躺床上李芬芳也没有和往常一样倒头就睡, 而是窝在张平江怀里, 和他说起话来：“我都要忘了秋收这个事，也忘记你早就分家分出去, 赚的工分, 有粮食有钱都是你自己的，虽然听起来和捡的一样，但我知道你秋收辛苦，人都晒黑不少, 也瘦了，粮食那些都是你应得的。”
意思是她现在乐得很，但知道他的辛苦, 不是没心没肺的人。
秋收在娘家干活，李芬芳每天拿的8工分, 她的工分当然给家里，没和张平江结婚，当然也以为张平江是算在爸妈家里。
虽然男人和女人在力气上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但8工分李芬芳拿着已经够呛了, 更不用说张平江拿最多的12工分。
想着想着，又心疼起自家男人，心里暗自决定明早给他煎个鸡蛋。
家里小鸡没养多久，鸡蛋也是她在集上买的，还有几个呢，给他补身体的。
至于她自己，完全不用给自己准备了，他吃的时候都要给她分几口，一起补了。
张平江没回话，用行动表达了。
...
分粮食分钱比较早，按照每家最高工分的那个人开始排，张平江一个人就把每天工分都拿满了，分粮食比较早。
李芬芳不清楚时间，但心里藏着分粮食的事，醒来很早，身边男人还在酣睡，她就先爬起来做早饭了。
等她做完早饭，自己也吃了，天边才透出亮光，张梅丽过来没直接喊人，是敲的院子门，李芬芳去开门。
张梅丽手上已经有几个编织袋了：“芬芳，拿个编织袋，大点的，我昨晚也忘记跟你说时间，还好你醒着。”
李芬芳：“梅丽姐，你要不坐厨房间等我一会儿，喝口茶，我这就去拿编织袋。”
张梅丽：“不用，就一会儿工夫。”
李芬芳：“好吧，梅丽姐，我去拿编织袋，很快出门。”
李芬芳去睡觉间拿编织袋，张平江这回终于听到动静醒过来了。
拿好编织袋和绑编织袋的绳，李芬芳见张平江坐起身了，语速很快道：“早饭已经做好了，你吃完去上班的话，记得把院子门锁上，我先走了。”
跟着张梅丽，李芬芳也很快来到粮食发放点，没有到时间，但已经有很多户人家在等了。
...
路上，李芬芳问道：“梅丽姐，北水村都是收成好就发钱发粮食吗？我以前在北山村，全是一年到底才算工分发钱，粮食还好点，夏收秋收或多或少会发点。”
张梅丽解释：“以前我们也是算一整年工分发钱，现在风声好像慢慢变了，**叔今年就给改了，凡是大劳动都会先把工分算成钱给大家，就像这次需要全村出动的秋收，先把工分算钱了，一个工分七分钱加上半斤粮食。”
七分钱一个工分肯定不算高，但加上一斤粮食绝对是赚的，村子不同，工分算法都不同，果然还是北水村更富裕，她男人有多少工分来着……没问！
李芬芳才想起来，语气顿时急了：“梅丽姐，我忘记问我家平江工分多少了，趁着他还没上班我跑回去问来得及吗？”
也是她粗心，忘这忘那的，在娘家里的时候都还管着工分本，嫁过来因为张平江在城里上班，完全忘了这些事。
张梅丽：“这不用担心，平江今年就参加个秋收，一共14天，每天12工分，发粮食的地方喊这两个数就没问题。”
算数李芬芳还是会的，心里算了会儿多少工分：“这就好，我还怕数对不上。”
她可以拿到11元7角6分钱和84斤粮食。
84斤粮食她能拖得动，梅丽姐不帮忙也没事。
荒年和丰年发的粮食种类都不一样，今年丰年，发的陈米，荒年粮食少，发的斤两少，也多是粗粮杂粮。
到了粮食发放点，李芬芳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小姑娘。
“梅丽姐，她是谁啊？”
张梅丽：“张会计家的女儿，张美静，芬芳你公公婆婆不管发粮食，一般也都是最后才领，他们不管，都是叫张会计家管的，美静在旁边帮忙，今天看样子是帮发钱的。”
想到在李芬芳出现前，很多人都以为张平江会娶的人是张美静，毕竟门当户对，婶子和她妈说话的时候她也有听几句，很满意美静。
张梅丽自己不知道该有什么想法，长辈们说是一个闹一个静，相配。
如果没有见过张平江和张美静相处时候的样子，她也觉得性子上是相配的，但她见过，见过就觉得这两个不太可能。
张平江和张美静的相处甚至不能说相处，只是两个人可能因为开会集合，要全村人都一起过来的时候，聚在一起了，张梅丽年纪比她俩都大几岁，但也算是同辈。
开会老一辈和老一辈，年轻人和年轻人，分堆，张平江眼里就从来没有过张美静，一直都是和几个小兄弟说话聊天，不理小姑娘的。
张平江不像别的小伙，见姑娘就要勾搭玩笑几句，见过他和姑娘说话，没见过他和姑娘说好话。
不知道的都以为他喜欢的是她们家小弟建业，整天混在一起。
见到芬芳，她莫名其妙就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果然，平江就是喜欢芬芳这种的吧。
芬芳长得肯定比美静好看，也比美静看着更闹，更鲜活，她是男的她都要喜欢芬芳。
美静身子太单薄了，芬芳不胖，但凹凸有致，脸上颜色红润，瞧着更健康有活力。
出于女人的感觉，怕芬芳误会，张梅丽又道：“芬芳，你家平江可和她没点关系，别回家和平江为个无关的人吵起来了。”
李芬芳：“梅丽姐，你可误会了，我只是瞧着她年轻，居然管钱，很不可思议……至于平江，他真想有点关系我也管不住。”
张梅丽：“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李芬芳：“梅丽姐，你哪说错话了，我可没那么小家子气。”
张梅丽：“我看平江就喜欢你这股不计较的劲……芬芳，我男人在那边，我过去了，这个排队待会儿会安排，按照家里最高工分的那个开始排，你肯定在前面，喊到你就排过去。”
“我知道了梅丽姐，你先去吧。”
现在已经有很多人了，但大家都没排好，也没往粮食点挤，全是四散开来。
到六点半，开始排队了。
李芬芳拿着本和编织袋，就听自己在第三个，连忙去排好。
别人都是一家出动，连小孩都抱着小编织袋或者桶盆出来，就她是一个人。
一个人李芬芳也乐啊，有钱有粮食发，今年可就这一次，年底没她家份了。
村里杀年猪是不是也没有份啊，李芬芳这样想着，又觉得可惜了，要是还有剩下的，她就花钱买了，村里的年猪一般都比较便宜，还不用肉票，过年给家里吃口肉，过个好年。
至于张美静，她压根没放在心里，她都和张平江结婚了，这小姑娘还能有机会？
而且这小姑娘真翻不出波浪来。
等轮到李芬芳，张美静就一副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李芬芳领了钱和粮食，把钱和本放好，用绳子扎紧粮食口袋，根本都不去理张美静要说什么，转身就拖着粮食走了。
张梅丽在李芬芳拖粮食走了几步的时候过来：“芬芳，我和你一起搬到你家去，我家这边还有几个要等，来得及。”
队伍排很长，李芬芳都还没把粮食拖出队伍，梅丽姐过来帮忙，她也不拒绝，两人合力搬起粮食。
“我来吧，梅丽姐你先回去好了。”
“平江你还没去上班？”见张平江来了，张梅丽和李芬芳放下粮食。
张平江：“还早，吃过早饭就先来这里了，梅丽姐，你忙你的，芬芳这边不用管了，我来就好。”
他晓得时间，他妈和他说过一句，所以吃了早饭才过来，刚好赶上。
“那我走了。”
张梅丽走开，张平江就抬起粮食扛在肩膀上，李芬芳跟在旁边。
等离开粮食发放点，李芬芳才问道：“早饭都吃完了吗？”
家里早饭基本不会剩，李芬芳多做了，在张平江这里都不算多。
张平江：“吃完了，我上班时间你也知道，叫我一起过来，来得及。”
“我想你多睡一会儿，就没叫你，你自己醒来了，我感觉等你也来不及，而且有梅丽姐给我帮忙。”李芬芳语气轻快，显然是很满意张平江过来帮她扛粮食。
没嫁错人嘛。
其实张平江不来她都很开心，他来了她更加开心。
尤其张美静在场，说完全不在意也是在撒谎，她男人过来简直就是给她长脸。
张平江：“早上都没亲你几口，不想去上班。”
“不正经。”回去给他亲个够！
“我什么德行媳妇你还不清楚？”
“要不要我帮你一起，你这样肩膀会受不了的。”李芬芳说正事。
张平江：“没事，也不是很重，扛习惯了。”
“难怪浑身硬邦邦的。”以后多给他捏肩膀！
...
秋收发粮食发钱过去了，李芬芳除了小鸡和菜园子，又多了一个事，做毛线活。
已经逐渐冷了起来，叶子都黄了，挂在枝头摇摇欲坠，等真的冬天来临，有些树就要光秃秃的了。
只不过村里很多树木山林，树种繁多，有些是冬天不发黄不落叶的，这使得村里的冬天还能有绿色。
“今天还让梅丽姐过来和你打毛衣？”亲完嘴，把李芬芳拥在怀里，张平江问道。
李芬芳：“嗯，梅丽姐最近也会介绍一些活给我干，我不是光打毛衣的……我还不会打毛衣，最近在学别的。”
她水平不行，初学者，先学的织围巾，虽然针脚不细密，但保暖还是行的，在百货大楼买的毛线可软和了。
她没买过毛线，问了梅丽姐才知道价格是贵了，但她觉得值，打完围巾她可以打袜子了，一样一样学。
张平江：“除了梅丽姐这，你平时还做些什么？”
“你都要上班了，问东问西做什么，晚上不问这些，白天揪着不放。
我除了喂小鸡去菜园子浇水施肥除虫拔草，和梅丽姐说话干活，有时候还会回娘家去，看看我爸妈妹妹近况……我可没把你的钱用来买东西给我爸妈，我都是花和梅丽姐干活赚的小钱。
我也有给咱爸妈送自己做的馒头，没偏心。”李芬芳一骨碌全交代了。
张平江：“去爸妈那里，我有空的时候带我一起去呗，我又没生你气，你拿家里钱去孝敬爸妈没有不对啊，毕竟我赚钱不就给你花的，你想把钱花在爸妈身上，也是你乐意花钱啊。”
“你哪有空了，最近事情不是很多，下周还要去长途，半个月。”
说到这儿，她不是很乐意了，结婚有两个月了吗？他去开个长途就要半个月了。
长途路上几天，中间还要搬运，在那边了还需要短途再小范围送货，半个月男人不在家，她能乐意起来吗？
“钱也多，半个月就有60。”张平江见媳妇是肉眼都能见到的不开心，哄道。
李芬芳：“我有这么贪钱吗？60怎么了，比起60，明明你更重要。”
60真的很多了，但也是她男人应得的，她才不会见钱眼开。
“我媳妇真好。”张平江又低头吻住了李芬芳的嘴。
李芬芳不是个擅长隐藏情绪的，或者说也压根不想藏住对张平江的感情，回应得很是热烈。
就这样，出门前又急忙来了一次。
李芬芳：“不要骑太快了，路上小心。”
张平江裤子穿得急，里衣都是塞一半露一半了，李芬芳起来帮他整理好，给他拍了拍衣服。
张平江快步走到门口，想到什么又折返回来，李芬芳刚要问他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就见他返回在她额头上飞速亲了一口，急忙走开了。
不是害羞得急忙走开，是实在不早点走就要迟到了。
张平江离开，李芬芳就去整理自己了，再过点时间，梅丽姐就来了。
...
张梅丽叹气：“还是平江靠谱，不用爸妈给他忙找对象，自己就把对象找来了，我们建业这次相亲又没成。”
两人正坐在李芬芳家堂屋说话，手上就在做毛线活。
李芬芳：“又没成？建业相亲好几次了？”
围巾越织越长，李芬芳想着再织长点，可以给张平江多围几圈，虽然围巾旁边不齐整，歪歪扭扭的，围巾上面也有几个她手艺不精整出来的毛线洞，但想来张平江也不敢嫌弃她的心意。
张梅丽：“是啊，平江都结婚了，我爸妈就更着急给他找对象相亲，不是看不上他，就是他看不上。”
李芬芳：“按说梅丽姐你娘家也不差，建业不是多难看，既然有心思和他相亲，应该不会看不上，除非对方有心上人，被父母逼着了。”
对方或许有，张建业不可能有，看着太像光棍了。
张梅丽：“现在年轻人和我这种老一辈的想法不一样，不过按照我说还是看眼缘，当初我和我家那个相亲，如果不是我瞧上眼了，我也不答应，毕竟有好几个相亲的人选。”
“梅丽姐，你和我也不差几岁，怎么就老一辈了，不过平江年纪比我小，我最开始不能接受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和他差个辈，把他当小孩。”
当时那么想，现在呢，有了捡到便宜或者天上真掉下来馅饼的感觉。
男人年纪小点就小点，知情知趣体力好，完全没有嫌弃的道理。
她已经慢慢得趣了，晓得体力好的好处。
张梅丽：“平江从小就和别的小孩不一样，整个一小霸王，不听劝，叔婶为了他惹的祸，不知道头疼多久。”
“是该头疼很久，他这人天不怕地不怕，还能在城里捉小偷，结婚前我以为是老实勤快的小伙子。”自家男人什么个德行，多少还是有了解了。
小偷真不是张平江乐意捉的，要不是正面撞上，又有别的人在场，他根本不会出手。
张梅丽：“老实勤快，说勤快，平江是挺勤快的，但我总觉得这词和他也不搭界。”
“是啊，好像是挺勤快的，但总觉得勤快这个词和他不搭界，可能就是平时不干活的时候，人看着懒洋洋的。”
张梅丽：“是这样没错，不像我们建业，看着懒洋洋，也的确懒洋洋，之前有机会在城里上班，自己跑回来了。”
李芬芳：“建业我看干活还是挺勤快啊，而且比起种田，别的活应该更轻松。”
“这小子干活是会干，但抱怨少不了，以前就喜欢跟在平江屁股后头，到工作了，反而不跟到底，宁愿自己回家里来，就是不太能吃别的苦，懒散惯了。”
这么听起来，她家的还挺了不起，李芬芳没有把得意表露出来，道：“建业也还年轻，比平江小一岁，不用催那么急。”
张梅丽：“急也急不来，对了芬芳，你知道后天平江要开货车到村里运粮食吧。”
李芬芳：“粮食不是早运过了吗？”
村子里的事没有梅丽姐告诉她，她还真是两眼瞎。
张梅丽说到这个，还挺骄傲的：“没，我们村一般都是这个时候才运送的粮食，因为我们村是粮食大村。
上面得先处理好别的村送来的粮食，才轮到我们这儿，有些村子拉几个小伙用板车把粮食送到城里就够了，我们村不行，哪有这么多板车，都是那边直接花钱找货车过来。
去年粮食和今年茶叶都是平江送的，后天的粮食应该也是平江送，他是北水村人，对路比较熟。”
李芬芳：“我就知道他下周要去开长途，后天知道要送货，明晚上不在家里住，不知道是来村里……茶叶怎么还要货车送了，应该也不多吧。”
“茶叶不是送到我们县城，是直接送到省城的，路远，板车可没办法，你后天去不去看？我家的要一起帮忙搬粮食到车上，我们能凑凑热闹看货车。”
“好啊，我后天去的。”等晚上张平江回家，她要问问后天几点开车来村里了。
...
吃完媳妇做的晚饭，张平江主动去洗碗，李芬芳擦桌子。
擦桌子的时候，李芬芳一直注意着张平江。
见他和平时一样，没什么不一样的表现，李芬芳实在忍不住了：“江。”
“嗯？芬芳喊我什么事？”
李芬芳现在要么不喊张平江名字，要么都直接喊江了。
“你后天是不是要开货车到村里送粮食进城。”
“芬芳你都知道了啊。”张平江听她这么说，也没多大反应，继续洗碗。
“你怎么不告诉我啊，如果梅丽姐不说我都不知道。”
张平江：“我就不想告诉你啊，既然梅丽姐说了，也没事。”
“你怎么回事，还瞒着我！”
见媳妇在发火边缘，张平江忙摆出求饶的姿态：“芬芳别生气，我后天早上四点就要把车开过来，那时候你都在睡觉，告诉你做什么？”
李芬芳完全气消：“我想看你开车，我都没见过你开车，就之前去过一趟城里，见过你们单位的货车。”
“开车以后要看总能看到的，睡觉更重要。”
“怎么那么早就开车啊，天都乌漆抹黑。”
张平江：“白天城里粮食站要工作，我们得早点把粮食送过去，而且一趟不够，要两趟，我还得把最大的开过来。”
“好吧，你明天早点睡，睡觉要睡饱了。”听到说要两趟，李芬芳就知道梅丽姐说的早上七点过去看是已经第二趟了。
张平江：“没芬芳在，睡不饱，芬芳，要不你明天陪我去城里，你想看我开车，不如直接坐我旁边看我怎么开车。”
李芬芳连忙摇头拒绝：“不要，被人看见多不好，而且村里有很多人等着你的车，要搬粮食，见我在车上多不像话。”
张平江想想也就作罢了。
把桌子擦干净，李芬芳想着后天她还是早上七点跟梅丽姐去看，不起更早了。
起大早的应该都是男人，等第二趟天亮了，村里女人小孩多起来，她混在人群中看看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仙女们，现在时间线是在1979年，包产到户还没全面恢复哦，工分也还存在哒~
不晓得大家有没有留意我前面写过的男20岁，女18岁结婚的法定年龄，这也是在1980年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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