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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先发制人</A>

    林慕果似是十分不屑地笑了一声:“二妹妹是自个儿从静云庵逃出来的,为了逃跑,她甚至不惜血染佛堂,如此险恶用心,万死难掩其罪!我又有什么错呢?我只不过是在她彷徨无依的时候向她伸出了援手,给她片瓦遮头、三餐一宿!”

    燕玖嫦被噎地说不出话来,她愤愤瞪一眼林慕果,只觉满腔怒火无处宣泄。

    林慕果也不想搭理她,微微一笑便低下头去又将供状看了一遍。可是看着看着,林慕果突然看出一丝异样来。

    对于案情的交代,燕玖嫦说的很仔细,可唯有一样她始终闭口不谈,那便是动机!

    作案必有动机!这是促使一个人作案的动力!可是燕玖嫦却通篇没有提过自己的动机。她为什么要害淑妃?她与淑妃有什么梁子?

    林慕果深深吸一口气,看着燕玖嫦的目光便有一些幽微的探寻:“公主不妨说说,您为何要千方百计对付淑妃?”

    燕玖嫦服用了解药,脖子已经能够稍微转动一点,因此,当她听到林慕果的问题的时候,便情不自禁地歪了歪脖子。

    脖子刚刚能动,只觉十分僵硬,转头的动作也有些僵硬别扭:“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因为心虚,她微微侧开了头:“没有为什么!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吗?林慕果直觉不信。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脱口便道:“是不是与先太子有关?”

    算算时间,先太子死了之后,淑妃因为牵连进太子暴毙一案而被禁足,燕玖嫦也是在那时起开始有了对付淑妃的心思,难道冥冥之中,有什么联系?

    燕玖嫦一慌,脸上几乎都有一些白,她略微回头,忽然看到林慕果的眼睛正直直逼视自己,吓得心里一虚,不知该将眼光放在何处,索性就闭了起来。

    林慕果一挑眉:果然是有关的!可到底有什么关联?林慕果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长公主,我想知道的事情从来没有问不出来的,你是想现在说,还是想听我把对付林吟乐的招式再说一遍?”

    燕玖嫦满目狰狞:“你不是说只要知道淑妃的死因便会放了我们母女吗?你不是说你自己与顾采璇不一样、你是个好人的吗?原来,却也都是说说罢了!”

    林慕果“哼哼”笑起来:“我想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不需要别人来教。我想做好人也好,坏人也罢,全凭我的喜好!我现在倒是觉得,做个好人束手束脚杂事太多,反倒不如坏人活得逍遥自然。公主,你说,我想做一个坏人,可以不可以呢?”

    她眼中的神采变化莫测,一张脸似是阴翳又似是诡谲,让人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不舒服感觉。

    燕玖嫦恨得咬牙:她今日总算是遇到敌手了,林慕果这贱人小小年纪,没想到这么奸猾,竟让人一句便宜也讨不到!

    林慕果却已经失去了耐心:“飞云,通知那边的人动手!”还是想要切掉林吟乐的手指!

    燕玖嫦猛地一抬手,手竟然被抬了起来,可此时,她完全感觉不到喜悦,有的只是焦灼和愤慨:“你总用这一个伎俩,难道就不嫌烦么?”

    林慕果微微一笑:“招不在鲜,有用就行!”她微微挑着眉,似是在等待燕玖嫦的回答:“怎么,说还是不说?”

    燕玖嫦的心里纷乱如麻:若是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自己的命肯定保不住,说不定就连林吟琴和林铮也会被牵连!可若是不说,架在乐儿手指上的刀可是不长眼睛的!

    该怎么办?怎么办?

    燕玖嫦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林慕果脸上却没有半分焦急的模样。她云淡风轻地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一边喝茶,一边等结果,似是志在必得!

    她知道的,燕玖嫦一定会说的!

    果然,燕玖嫦认命了!她虽然害怕,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受苦!事到如今,想要全身而退已然成了妄想,为今之计,只求皇兄能够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饶恕了乐儿和铮儿!

    燕玖嫦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些久远的记忆便在脑海中慢慢清晰。

    皇后进宫的时候她还很小,不知为什么,她天生就不喜欢皇后,可能这就是微妙的姑嫂关系!

    后来,燕玖嫦出嫁,却因为身份特殊,依然三不五时的在后宫行走。这样一来,不可避免的与皇后产生了摩擦。

    说起来,也并不能分清孰是孰非。当时,太后健在,燕玖嫦便仗着太后的宠爱在后宫中横行无忌,就连她手底下的宫女也都一个个眼高于顶,甚是狂妄了一些。

    可是后宫是什么样的地方?是皇上的内宅,按理说是该由皇后做主的!因此,这么一来二去的,两边的奴才便起了摩擦。

    有一回,两人的宫女又因为一些琐事争执起来。燕玖嫦的奴才大都随了她的性子,张狂轻浮,两句话说不好,话里话外就开始含沙射影指摘皇后娘娘。

    按理说,皇后是什么样的身份?便纵是燕玖嫦也需要多加忍让的,岂能让一个小小的宫女踩到头上?

    昭仁宫的宫女不服,言语冲突便更加激烈,甚至一度演变成动手打人的闹剧!

    皇后正位中宫,自然不会对这样的这件事置之不理。可事情要怎么管?

    事情说大不大,但是毕竟牵扯到昭仁宫和荣格长公主的宫人,但凡处理的有一点不妥当,扫了燕玖嫦的颜面事小,若是让人质疑中宫权威,只怕皇后难以在大燕国立足。

    太后心里虽然有意偏袒燕玖嫦,但是她也不能太落了中宫皇后的面子,因此,只好称病,将此事交给皇后全权处理。

    皇后性子虽然宽宏,但是心里也清楚,太后这是让她借机立威。因此也不手软,重责了那几个闹事的奴才。

    如此一来,燕玖嫦却不乐意了。皇后重罚的几个人中,有两个是她的心腹,平日里甚为优待,今天却被皇后打的像是猪头一样。

    燕玖嫦跑去向太后告状,诬告皇后处断不公。事关中宫的尊严和大燕国的国本,太后却也不曾偏私,不但赞扬皇后秉公处断,而且重重斥责了燕玖嫦。

    从太后宫中出来,燕玖嫦心中愤愤不平。就独自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吹冷风、生闷气。

    燕玖嫦折了一截柳枝在手,一边骂骂咧咧地诅咒皇后,一边将柳枝折成一小段一小段扔出去。就在这时,她忽然看见一道明黄的身影在不远处的假山石后闪过,心中微微一动,便只留下一个叫含听的宫女伺候,将其他人尽皆挥散。

    只等奴才们都走远了,燕玖嫦才领着含听偷偷摸摸地来到假山后。

    假山后是一片人工湖泊,正是初春时节,一汪碧水似是一块宝石一般,太阳的光洒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自有一份别样美感,而太子正蹲在湖边的一块青石板上不知在做什么。

    太子是中宫皇后所出,小小的年纪自有一份沉稳气度,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黑濯石一般闪耀。

    燕玖嫦唇角勾起一个邪魅的冷笑,不由分说便举步上前,她脸上笑得和善,语气中的凛冽也被笑声全部覆盖:“太子,在这做什么?”

    太子心里一晃,手里的东西险些掉下去。他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燕玖嫦正从假山石后走出来,脸上的笑容阳光灿烂。

    太子隐隐觉得今日的长公主与往常有些不一样,从前,长公主见到他的时候,总是皮笑肉不笑,偶尔说上两句话,也不会好听,所以,他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姑母。

    太子慢慢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的惊慌失措。他正站在湖边的青石板上,那块青石板似是很有些年头了,被湖水冲刷的平整光滑,泛着一种耀眼的墨绿色。

    若是轻轻往太子身上一推……只怕他就要掉到湖水里去了!让他喝几口水、受一些惊吓,权当是为他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母后赎罪!

    这念头一生,燕玖嫦的笑容就漏出些许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来。太子看得心中一跳,手上的东西便微微握紧了一些,声音也有些颤颤的:“姑,姑母……”

    燕玖嫦直勾勾看着他,就好像是看着一个猎物,她心里有一个强有力的声音在不停呼喊:推他下去!推他下去!这样就能报仇了!

    另一个声音却对她说:他是中宫太子,是大燕国的储君,往后整个大燕国都会是他的、是他们母子两个的,千万不能鲁莽!

    一想到大燕国以后会落在他手里,燕玖嫦便忍不住有些胆寒:她与皇后的关系素来都不好,现在更是撕破了脸,若是有朝一日他们母子得势,自己岂能讨得了好?

    若是不用推,他自己能掉进湖里就好了!

    燕玖嫦心思百转,脸色黑中透青,甚是难看。太子越发胆寒,步子也碎碎地动了一下,又叫了一声:“姑母?”

    燕玖嫦这才回过神来:“哦,太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在做什么?”

    太子清秀的眉毛蹙着,咬着唇支支吾吾不敢明说。燕玖嫦就微微侧着身子往他背后探了探头:“你手里是什么?”

    太子浑身一震,只得不情不愿的将手从背后拿出来。却原来是一个广口白釉绘鲤鱼戏水的瓷罐子。罐子里装着满满一钵水,就连罐身上也湿漉漉的。

    燕玖嫦好奇道:“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太子犹豫了一下,只好微微将罐子往外伸了一些:“是……是我养了一条金鱼。”

    燕玖嫦往前走了一步,果就见罐子里装着一条全身赤红、凸眼、大尾的金鱼。只是那鱼似是病了,在瓶子里气息奄奄的不肯动弹。

    “小花快要死了,所以……所以……小林子说,许是它在罐子里闷得久了,若是让它在湖里游一会儿,兴许有救的!”他略有些惊慌地抬起头:“姑母,您千万别告诉我母后,若是让她知道我一个人来了水边,母后一定要生气的!”

    燕玖嫦心中冷冷一笑,脸上却越发和善地点头:“你放心,本宫不会告诉任何人!啊,对了——”她似是忽然想起一件事:“刚刚过来的时候,本宫好像看到小林子在外头,不知是不是在找你!”

    太子立刻就急了:“糟了糟了!若是让小林子看到,他一定会告诉母后的!可我还没有让小花在湖呢!怎么办?怎么办?”

    燕玖嫦便轻轻笑道:“太子先把这瓷罐子搁下,你独自去打发了小林子,再回来救小花,可好?”

    太子脸上倏地高兴起来:“姑母愿意帮我照顾小花一会儿吗?我打发了小林子就立刻回来!”他等着圆圆的大眼睛,眼神里满是祈求。

    燕玖嫦有一些犹豫,太子就软糯着嗓音哀哀求道:“姑母,就一会儿!我保证打发了小林子即刻就回来!我这回是偷偷跑出来的,下一次不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若是再耽搁两天,只怕小花就救不活了!”

    燕玖嫦挑着眉微微一笑,沉沉点头:“那好,本宫便勉为其难帮你这一次,不过你可不许跟别人说,也不许将今日见到本宫的事传出去,否则,你父皇若是知道本宫帮你遮掩,只怕连本宫也一起罚了!”

    太子立刻就握着小拳头赌咒发誓:“姑母您放心,我一定谁也不说的!”他欢欢喜喜跑上来,将瓷罐子往往前一递,甜甜笑道:“有劳姑母了!”

    燕玖嫦速来不喜欢这些小动物,闻言笑声一顿,眉头也轻轻蹙了蹙。含听便赶忙笑盈盈迎上来,恭敬的从太子手里接过瓷罐子,温声道:“太子将小花交给奴婢!”

    太子使劲点点头,又再三向燕玖嫦道了谢,才匆匆跑过假山,消失了。

    太子的身影消失在假山石后,燕玖嫦脸上的笑容像是沙漠中的雪一样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扭头看了一眼太子刚刚站着的青石板,赶忙趴在含听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含听浑身一震,手里的白瓷罐子几乎泼在底下,她有些结结巴巴:“公主,这……这……不太好的?”

    燕玖嫦眉头一皱,似是有满脸冰寒,她冷冷看着含听,语气似是也带着腊月的冰霜:“怎么,你想违拗本宫的意思?”

    含听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她“噗通”跪了下去,地上的碎石咯的她膝盖生疼,可她丝毫不敢犹豫:“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违拗上意,是为奴为婢的大忌,轻者从此失宠,严重的话只怕连姓名也保不住了!

    燕玖嫦哼哼冷笑道:“谅你也不敢!”她眉头一扬,冷声吩咐:“还不快去?”

    含听忙不迭将手里的白瓷罐子放在燕玖嫦脚下,踉踉跄跄就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是她心中生寒、双腿酸软,几乎一下子飞出去。

    燕玖嫦恨恨骂了一声“无用”,赶忙抽身走到假山外,帮忙注视着外头的动静。

    含听神经紧绷,颤颤巍巍地走到湖边,她有些做贼心虚,先抬眼在四周看了一圈,确定附近没有人,才大着胆子弯下腰来。

    那块青石板十分沉重,而且在湖边放的久了,几乎陷进岸上的泥土中,含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将其松动分毫。

    燕玖嫦在假山入口处把风,她眼见含听笨手笨脚的,忍不住低声呵斥:“蠢货,快一点!若是他回来了,本宫便将你丢进湖里喂鱼!”

    含听浑身一颤,压低了声音,颇有些委屈道:“公主,这东西太重了,奴婢实在搬不动!”

    燕玖嫦握着拳头怒目而视,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却也顾不上那么许多。她提起裙裾慌慌张张跑过来,也不顾青石板上已经沾了污泥,也弯腰帮着含听去抬。

    可她们两个本是弱质女流,燕玖嫦又常年十指不沾阳春水,连半点苦力也没有做过,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力气!

    主仆两人急得满头大汗,那块青石板却依旧纹丝未动。燕玖嫦恨得咬牙,眼光一转,忽然看到青石板埋没在水下的那部分长满了青苔。她脑中灵机一动,冲着含听招手道:“将青苔弄上来一些!”

    含听一怔,没有意识过来。燕玖嫦只觉气不打一处来,她狠狠在含听胳膊上拧了一下,抬手从她头上拔下一根挽发的金簪:“用这个,把青苔刮下来一些!”

    含听吃痛,脑子里反而清醒了一些,她快速地揉了揉手臂,连声答应了下来。

    含听紧张的手都在颤抖,她半个身子都几乎探出水面,也顾不上袖子被湖水濡湿了一片。含听终于刮了一小撮湿漉漉的墨绿青苔,燕玖嫦一把从她手里抓过来洒在青石板上,亲自用手将青苔抹均匀了,又觉得有些不够保险,赶忙撩了一捧水洒在青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