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果正要开口,却听苏荣琛冷冷道:“林大人还是没有摆正自己的身份!内子是圣上钦封的渊政王妃,纵然你是她的生父,然,尊卑有别!你可懂?”
苏荣琛也不让他起身,当着满屋子丫鬟仆人的面急赤白脸一顿抢白,让他这个一部尚书的脸面丢的干干净净。
林长庚老脸臊的通红,他深深低着头,一双眸子里满是熊熊怒火,他咬着牙,一字一顿:“下官明白了!”
苏荣琛居高临下望着他,满意地一勾唇角,冷眼扫过林老太太和林吟琴那两张苍白的脸,沉声道:“你们呢?”
林老太太和林吟琴诺诺答道:“懂,懂!”
苏荣琛这才转过头,看着林长庚的眼神犹如看着一只蝼蚁,堂堂一部尚书,在渊政王爷的眼睛里大约什么都不是:“现在,就请林尚书告诉王妃,林铮去哪了?”
林长庚将头垂得更低,铁青的脸色隐在暗影里,声音平稳而又隐忍:“回王爷,王妃娘娘的话,铮儿昨日不慎堕马,摔折了腿,现下在院子里养病。王爷、王妃若是想见他,下官这就派人去将他抬过来!”
堕马?三日前有一群马队冲撞了婚礼的依仗,昨日林铮就堕马受伤?最近是犯了马的忌讳么?怎么乱子尽出在马身上?
林慕果狐疑地看一眼苏荣琛,却见他唇边噙着冷笑,一副不屑的模样。林慕果心中大约有了计较,轻轻对林长庚摆手道:“既然伤了,便让他养着。”她似是刚刚发现林长庚还跪在地上,忍不住轻轻一笑,慢声道:“父亲怎么还跪在地上?虽然说尊卑有别,但是咱们父女之间自然是免了这些俗礼的,您快起来!”
林长庚见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心中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一般。他深深吸一口气,语气愈发恭顺:“自古道忠孝节义,忠字排在首位,孝道往后靠一靠也是应当!”一边说,一边才撑着地站起来。
有丫鬟端来果点茶水,她们见识了这位冷面王爷的脾气,无不胆战心惊,就连将果点、茶水放在桌上时都显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惹了苏荣琛不快。
有了之前的不愉快,夫妻二人对茶点都显得兴趣缺缺,随便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林长庚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闻言只是虚留了两句,就顺势将他们送出门去。
等送走了林慕果夫妇,林长庚脸上的怒气才终于完全释放出来。他铁青着脸色挥手将苏荣琛手边的茶盏砸了一个粉碎,恶狠狠咬着牙道:“这就是我的女儿、女婿!我凭白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还要我跪着给她问安!她算个什么东西!”
林长庚不敢对苏荣琛不敬,因此字字句句都是指着林慕果在责骂。林吟琴见他火气冲天,心中冷笑,却悲切切上前:“父亲千万息怒,长姐并非有意为难父亲,许是她在王府也做不得主……”
林长庚“哼哼”冷笑,一双眸子迸发出摄人魂魄的冷光:“她做不得主?她像是做不得主的样子吗?渊政王爷哪一句话不是在为她说?哪一句话不是在帮她找面子?她呢?尽想着在本官面前耍威风,尽想着要落本官的面子,是不是?好好好!本官就只当没生养过她这个孽女,本官就只当从来没有生养过她!”
如此恶狠狠发了一通脾气,砸了许多杯盘碗盏,可人家毕竟已经离府远行,他纵使再生气,别人也是瞧不见了!
苏荣琛夫妇上了马车,林慕果便道:“今日只怕是要将父亲气死了!”
苏荣琛慢慢倚在车厢上,一抬手,将林慕果也揽进怀中。林慕果害怕碰触到他胸前的伤口,赶忙欠着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苏荣琛便低低笑道:“今日可算是让你吐气扬眉了一回,你要怎么谢我?”
林慕果撇嘴看着他:“人家都说大恩不言谢,你怎么还上赶着要谢礼?”她优雅地翻一个白眼:“你说,想要什么?”
苏荣琛低低一笑,伏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不要旁的,只将你欠我的还我就好。”说着就拉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一吻,林慕果只觉手背都火辣辣的,忍不住咬牙掩饰道:“我欠你什么?我才不欠你!”
苏荣琛伸着头去吻她的脖颈,吻落在白藕似的脖子上,他说:“你忘了?洞房花烛夜还不曾有过呢!”
他声音低沉暗哑,凭白带了一股蛊惑人心的魔力。林慕果只觉脖子上痒痒的、暖暖的,一股奇异的感觉自心头升起来。她脸上有些潮红,身子几乎化成一滩水。
忽然,马车轻轻颠了一下,林慕果一个没坐稳,膝盖磕在马车车厢上,她立时就清醒过来。
林慕果急忙抽回手,欠着身子从苏荣琛怀里坐起来,气道:“这是在马车上,你到底……你到底知不知道……”她看了一眼车外,尽量压低声音道:“知不知道羞耻?”
苏荣琛怎么会允许到嘴的肥肉飞走?他身子一倾便欺了上去:“我与我自个儿的媳妇在一起,需要知道什么羞耻?”一边说,又用手将林慕果死死箍住,舌尖忍不住就朝她的耳垂上探过去。
皮肉触碰的一刹那,林慕果像是过了电一样麻酥酥的,她从脸颊到耳根后立时一片绯红。她咬着牙将苏荣琛推开,皱眉道:“你别闹,我有正事要问你!”
苏荣琛犹自向前痴缠,舌头带着温热的触感在她耳朵上灵活游走,简直让她的心神都荡漾起来了。
林慕果只好死死闭上眼睛,她紧紧咬住唇,含糊不清道:“苏荣琛,你若是再胡闹,我便生气了!”
听到“生气”二字,苏荣琛才终于老实了,他慢慢退回去,气恼地看着林慕果,没好气道:“有什么想知道的?是不是林铮的事?”
林慕果得意挣脱束缚,说什么话题都是高兴的,忍不住点头道:“他堕马是不是与你有关?”
苏荣琛便冷笑道:“我若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便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咱们的大好日子,岂容他这样的跳梁小丑捣乱?”
深恨林慕果、无脑、不惧怕苏荣琛权势,具备这三个特征的人不多,林铮偏偏就是其中一个。林慕果早就猜到了,只是事情应该远没有这么简单:“就没有其他人参与其中?”
苏荣琛赞许地挑挑眉:“阿果就是聪明!林铮只是做了别人手里的枪,真正在背后起哄的却另有其人,阿果尽管放心,敢给咱们添堵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只管等着瞧好了!”
至于另一个人是谁,不用苏荣琛说,林慕果也一清二楚。只是既然有人愿意帮自己出头,她又何乐而不为?因此,林慕果开怀一笑,点头道:“好,那我就等着看阿琛的手段了!”
第二日一早,一辆青油布马车稳稳停在陵襄侯府的后门。赶车的马夫与门上的小厮说了几句话,小厮掀开车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见罗成坤喝得醉醺醺的,正闭目躺在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的怀中。
小厮不敢怠慢,忙命人拆卸了高门槛,车夫一扬马鞭,铜铃脆响,马儿便拉着马车入府去了。
林吟琴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吃早膳。她听说世子被一个陌生女子的马车送了回来,先是一惊,几乎将手里的银耳百合莲子粥泼出去。
林吟琴扶着丫鬟的手匆匆来到院门前的时候,两个小厮正将罗成坤从马车上搀扶下来,一个打扮的十分娇媚、长相也格外艳丽的女子正指挥着小厮“别磕着世子爷的头”!
她的声音婉转清亮,却像是一把尖刀刺在林吟琴心口。
他在府里胡来也便罢了,想要将自己的丫鬟收房自己也忍了!可是现在竟然变本加厉,将外头那些不明不白的女人往家里领!
林吟琴一想到此就觉得心都快爆炸了!她强自忍着怒火冲上前,侧身挤开马车上的女子,冷冷对着家仆道:“世子喝醉了,快扶回房里去。蕊心,去准备醒酒汤!”
她对罗成坤并没有多少爱情,尤其是在知道了他的本性之后。可两人已经成了婚,就像是买了一只模样很丑的狗,自己纵然再不喜欢,若是别人染指,心里也会不痛快。
那女子见林吟琴如此强势,竟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也忍不住怒上心头,指着要去熬醒酒汤的蕊心道:“世子爷的醒酒汤熬好了就端过来,我要亲自喂他喝下去。”
蕊心虽然暂时还没有名分,但她好歹也被罗成坤收了房,又是正正经经的尚书府大丫鬟,自觉比这个不知是何出身的女子来路正得多,闻言便狠狠瞪她一眼,扭头对林吟琴道:“夫人,要不要给世子爷准备些饭菜,他昨夜宿醉,只怕醒来的时候要饿了!”
林吟琴点头道:“好,就照你说的,快去办。”一边说,就将那女子晾在一旁,紧跟两步走上前去。
那女子见一个两个都不拿自己当回事,倒也不生气,只是扭着身子挤上去,抬脚就想往屋子里进。蕊心终于忍不住了,抬手便将她拦下来:“站住,你是什么人?世子夫人的房间,岂是你这等人能随便乱闯的吗?”
那女子柳眉一竖,立时便显露出一丝泼妇的模样来,掐着腰道:“我叫绫罗,是世子买进来的姨娘。世子爷说过,我是他的心肝肉,无论他走到哪儿,都要将我带在身边!所以他能进的地方,我都能进!”
这一句话说的如此露骨,蕊心只觉不堪入耳,狠狠啐了一口道:“买进府的?也不找块镜子好好照一照,侯府这等地方,岂是你这等下贱的人能随便闯的?”
绫罗听她出言不逊,气得一蹦三尺高:“我是什么下贱人?我是正正经经的世子的姨娘,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骂我?”
林吟琴冷笑着睥她一眼:“你是世子的姨娘?本夫人怎么不知道?本夫人可是世子明媒正娶迎进罗家的世子夫人,你若想在我面前撒野,好药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她特意强调“明媒正娶”四个字,为的就是让绫罗难堪。
绫罗却“哈”的一笑,甩着帕子鄙夷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林家四小姐?侯爷跟我说起过你,说你在床上半点不懂风情,他睡过那么多女人,最无趣的一个便是你!哈哈哈——”
夫妻两人的闺房密事,却被她这么当众就抖露出来,林吟琴是幼承庭训的大家闺秀,自然是拿不出这样的做派,骤然见到这样的人,也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她红着脸指着绫罗,指尖都有些微微颤抖:“你……你这个……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绫罗不甘示弱,跳起来指着鼻子骂她:“你才是贱人!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不得世子宠爱的可怜虫,还敢在老娘面前耍威风?老娘告诉你,抢男人靠的是脸蛋和身段,还有在床上留住男人的本事,可不是要靠你这张嘴!”她出身青楼,从来泼皮惯了,自是不将这些女戒女训放在眼里。
“你这贱人!贱人!”林吟琴是正经的大家闺秀,何曾见过这样的泼妇?就算骂人,她也是跟着从前府里的老婆子学过这么一句“贱人”!
院子里骂声不止,早就惊得附近的丫鬟仆妇一个个在院门前伸头探脑。他们见自家的女主人被气得浑身发抖,还与还被一个泼妇一样的人骂得毫无招架之力,忍不住便窃窃私语。
林吟琴看着四周那些或是嘲笑或是愚弄的眼神,只觉得当家夫人的颜面扫地,她气得头皮发懵、嘴皮发麻,双手狠狠攥在一起,尖利的指甲几乎将手掌心戳出口子!
绫罗见她一副窘困模样,脸上冷笑更盛,说出的话也越来越不中听:“早就听世子说你是个黄脸婆,今儿个一见才真是开了眼界,原来你不仅惹得世子不喜欢,竟然连骂街也不会!是不是从小没人教?”她捂着帕子“呵呵”一笑,挑眉道:“不要急。来来来!你叫我一声师父,我便收了你这个徒弟,不仅教你骂人,还将笼络男人的本事,一并都教给你!”
她当众羞辱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自己拜她为师?自己一个堂堂尚书府的千金小姐,竟然还要拜一个烟花妓女为师?跟她学习什么笼络男人的本事?她将自己当成什么了?真当自己与她一样下贱吗?
林吟琴一口气提上来,惊叫着就冲了上去,也不顾什么仪态,挥舞着指甲就往绫罗脸上挠。绫罗自然不甘示弱,轻松往后一退,身子一扭,转身跳到她身后。绫罗抬脚踩住林吟琴的裙摆,她身子不稳,“噗通”便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个“狗啃泥”!
蕊心惊叫着冲上去将她扶起,只见林吟琴妆也花了,头发披散着,满脸都是泪痕,竟像是疯妇一般。惹得满院子看热闹的丫鬟都拼命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
绫罗却一抬手,轻蔑的冲她勾了勾手指:“来呀,来呀,你来呀!”
林吟琴气急,尖叫着从地上爬起来,又一次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只是,她这副模样哪还像是什么高门小姐?纯粹的一个泼妇!
绫罗瞅准时机被她揪住头发,然后捂着脸就蹲了下去。
林吟琴狠狠抓住她的发髻,高高扬着巴掌“啪啪啪”地朝她脸上扇去。只是绫罗早已死死护住头,她的巴掌只是落在绫罗的手臂上。
“干什么?”只听一声暴喝在门内响起,吓得院子里看热闹的丫鬟仆妇做鸟兽散,只见罗成坤猩红着一双眸子从屋里走出来,怒火冲天地看着林吟琴厮打绫罗的场面。
绫罗痛苦一声便扑了上去,她趴在罗成坤胸口一声一声哭得肝肠寸断:“世子,你可以定要为罗儿做主啊!你昨夜醉倒在罗儿那里,罗儿见您天亮未醒,害怕耽误了您衙门里的差事,所以就自作主张将您送回府里。谁知……刚一进府就被夫人打骂,她……世子你看看,她将罗儿脸上打的都是手指头印儿,还有这支金簪,这是您送给罗儿的定情信物,现在也被夫人掰折了……呜呜呜……”
罗成坤一手搂着绫罗轻声安慰,一边怒目瞪着林吟琴恨不得能将她生吞活剥。
林吟琴赶忙道:“世子,你别听着贱人信口雌黄,是这贱人出言不逊,还想动手打我,我逼急了才打她的,世子……”
绫罗立时便跳脚道:“世子你听,夫人到现在还是这么凶,一口一个贱人,罗儿……罗儿心里委屈……”
林吟琴见她当面就敢搬弄是非,只气得怒火攻心,巴掌立时就高高扬起:“你这个贱人!你这个天杀的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