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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起了疑心</A>

    林慕果脸上一红,垂头不语。坠儿拉着她的手坐在桌前,正色道:“阿果,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能认识你,是我最幸运,也是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林慕果听她语气中略带凄凉,心中忍不住微微一颤,赶忙笑道:“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倒似是话别一样。”

    坠儿浅浅一笑,摇头道:“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是了,你的婚期眼见也要到了,嫁妆什么的可有什么短缺的?”

    林慕果摇头道:“我父亲虽是个那样性子的人,但到底我有端阳郡主的身份压着,嫁得又是渊政王府,所以,他倒也不敢不尽心尽力!”

    坠儿这才欣慰地点头:“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派静柳来告诉我,婚姻不是儿戏,尤其是你要嫁进渊政王府那样的高门,若是嫁妆寒薄,免不得要被王府的人轻视。所以你一定要上心,知道了么?”

    林慕果总觉得她今日的语气有些怪异,可又实在想不通缘由,只得沉沉点头。

    坠儿慢慢站起来,凭窗远望,时值深秋,只有松柏一类还带青翠色泽,其余万物尽皆凋零。天高气爽,有几行大雁排列成人字形,默默振翅南飞。此去山高路远,不知它们明年春天是否还能回转。坠儿轻轻叹一口气:“还记得八年前咱们于河边相遇,一晃八年过去了,你从一个总角的小女孩长成了这么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果真是时光飞驰。”

    林慕果心中微动,赶忙接口道:“是啊,时光易老,可是不变的是情谊。不管再过去多少个八年,你始终都是我的姐姐,咱们也会永远在一起。”她微微握着拳头,心里有些紧张地看着坠儿,沉声问道:“你说是不是?”

    坠儿很自然地一笑,点头道:“是。”

    林慕果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多害怕,坠儿会说不是,会拉着她的手告诉她:“阿果,咱们就要分离。”

    那一日,姐妹两个在清雅阁说了许多话,有两人相识以前各自的趣事,也有相识以后种种美好的回忆,更有对未来携手并肩的向往。直絮絮说到申时,坠儿抬头看夕阳向晚,才拍拍林慕果的手道:“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府去了!”

    林慕果心中不舍,拉着坠儿的手不愿放开,坠儿便温声劝慰道:“以后天长日久,害怕没有像这样闲话的时候吗?你是大家闺秀,不能在外面呆得太晚,快回去!”

    林慕果踟躇片刻,才终于点了点头。

    林慕果回到府中的时候,夜幕已经深沉,她甚至错过了晨昏定省的时辰。林慕果去世安苑请罪,林长庚怒气冲冲地质问她:“今日都跑去哪了?”

    林慕果早已想好对策:“本来给四妹妹买了添妆礼便要回府的,可是偶遇了之卉,她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女儿便与她在清风斋吃茶叙话。我们多日不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不曾想竟忘了时辰了,所以至晚方归。”陈之卉是国公府八小姐,这样显赫的人物,林长庚巴不得林慕果多多交往,因此,怒气登时便消了一半。

    林吟琴忍不住在一旁冷笑:“如此说,改日见了陈姐姐,倒要向她讨教讨教,都与姐姐聊些什么这么乐而忘返,竟然连时辰也忘记了。”林吟琴被婚事所累,心中抑郁成疾。更何况,同样是林家小姐,凭什么林慕果就能嫁到渊政王府去,自己却要嫁给罗成坤那个败类?她心中不忿,因此言语之间竟连礼数、脸面也不顾了。

    冷白忍不住在一旁撇嘴:陈姐姐?叫的倒真是亲热!只怕陈八小姐连你的鼻子眼睛都看不清楚呢!

    林慕果也在心中冷笑:想要求证便只管去。我都说过之卉是偷偷出门的,所以又怎会让府上那些门子下人知道?除非你去向之卉求证,待我回去之后就让静柳去一趟国公府,与之卉打了招呼,还怕你问出什么不成?

    林老太太见林慕果一脸倨傲神色,忍不住想起林吟琴平日里吹得那些耳边风。更何况,林吟琴自幼被她养在身边,最的青睐,到头来,却只嫁了一个破落的陵襄侯世子,可她林慕果呢?一个乡野丫头,不过是给太后献了一块劳什子破玉,误打误撞治好了太后的身子,便得封端阳郡主,更可气的是,竟然被皇上亲口指婚嫁去渊政王府!林老太太恨不得一把将林慕果掐死,然后让林吟琴代替出嫁。凭着自己与琴儿的祖孙情分,等她做了王妃,自己后半辈子一定是风风光光的老封君,有几辈子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林老太太越想越气,她忍不住红了眼,狠狠拍着桌子道:“即使与国公府家的小姐叙旧,你怎可整日不归?若是传了出去,你这大家闺秀的名声还要不要?只怕连你妹妹的声誉也被你连累了!”

    林慕果跪直了身子,神色恭谨地答道:“阿果知错!”

    林老太太冷冷哼一声:“你既然知错,便要认罚!今晚你便跪在小佛堂里,将《地藏王菩萨本愿经》仔细誊抄三遍,明白了吗?”

    跪在祠堂里罚抄三遍《地藏王菩萨本愿经》?冷白气得鼻子都歪了,这老太太分明就是想法子作践我们家小姐!她气哼哼的就要开口,林慕果一个眼神飞过来,她便将话尽数咽回腹中。只见林慕果又磕了一个头,不甚在意道:“是,阿果明白了!”

    林长庚也觉着惩罚有些重,林慕果毕竟是未来的王妃,说不定还是一棵大树,他有心相劝,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停了下来。林长庚一双眸子深深打量着林慕果,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林慕果入府已经一年有余,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燕玖嫦、林铮、林吟书、林吟乐都相继倒下,甚至连自己也好几次都弄得灰头土脸,只有她片叶不沾。而且,每当她落难之时,总能神奇般的逢凶化吉,莫非……真的只是她运气好?

    林长庚是见过大世面,几乎是踩着累累白骨爬上高位的,他自然不相信,这世上竟有人能幸运到一次一次躲过别人的明枪暗箭!

    莫非……林长庚倒吸一口冷气:有人在背后帮她?那么这人是谁?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林长庚的身子又慢慢坐回太师椅里,双手死死按住扶手冷着脸半晌无语。

    林老太太给一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便有人走上前福了福身子,礼貌但清冷道:“委屈小姐跟老奴走一趟!”

    林慕果点点头,扶着月宾的手站起来,转身跟着那老嬷嬷往小佛堂而去。冷白恨恨地瞪一眼林吟琴,到底什么也没说,扭身追了上去。

    小佛堂里十分简陋,一丈见方的小屋子里只供着一个佛龛,青铜漆金的佛像眉眼分外慈祥。佛龛前设有香炉、灯烛,下设一个莲花坐垫,那老嬷嬷拱手作了个揖,指着林慕果道:“大小姐,请。过一会儿,老奴会给您搬一个矮桌,伺候您笔墨!”

    林慕果依言下拜,恭敬地磕了头,老嬷嬷果真搬了一个矮桌来,桌上有笔墨纸砚,还有一本手抄的《地藏王菩萨本愿经》。

    林慕果提笔抄经,冷白见小佛堂内烛火昏沉,忍不住道:“这里如此昏暗,只怕要伤眼睛的,还望嬷嬷再添几盏灯来!”

    老嬷嬷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动:“佛堂清净之地,岂可灯火辉煌?还望大小姐多多忍耐。”冷白还要辩解,那老嬷嬷却不等她说话,硬生生道:“老奴还有事,少陪了,请大小姐恕罪!”说完,不等林慕果发话,她便径自扭身走出去。

    冷白忍不住在一旁狠狠啐一口:“什么东西,在大小姐面前也敢如此猖狂!”

    林慕果暗暗摇头,扭头冲着月宾道:“你瞧冷白的性子,竟是与静柳越来越像!”冷白瘪着嘴道:“奴婢只是觉得这刁奴欺人太甚!”

    林慕果温和道:“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咱们本就犯了错,受罚也是理所应当!”说着就提笔悬腕开始抄经。

    冷白到底不忍,将佛龛前的烛火小心取下来摆在矮桌上,如此,灯光才稍微亮了一些。月宾知道林慕果晚饭还没有用,便矮下身子轻声道:“小姐在此稍等,奴婢去厨房给您找些东西来。”

    林慕果眉心微蹙,默默摇头。刚刚在大厅里,林长庚的一脸探究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他的那种眼神倒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最近朝廷局势变动,苏荣琛行动十分频繁,忙中易出错,莫非……他查到了自己与苏荣琛的关系?还是他知道了自己的底细?

    不管是哪种原因,都不是好兆头。她都必须时刻保持清醒,时刻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还有,自己最近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林长庚既然起了疑心,就一定会派人暗暗跟踪,现在敌暗我明,稍不注意便会粉身碎骨!

    想到此,林慕果淡淡一笑,沉静道:“不必了,神佛面前,自该保持恭谨之心,万万不可亵渎。你们两个在一旁休息,我安心抄经就是了!”

    月宾和冷白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想要再劝,林慕果却垂下头去,一笔一划地抄写起经文来。

    佛堂内寂静无声,月宾和冷白自是不敢造次,只是不知道飞云和静柳,尤其是静柳……她生性莽撞,若是万一隐忍不住发作起来,只怕正中了林长庚的下怀!

    且说飞云和静柳留在饮绿轩内,左等右等都不见林慕果回转,心下不由似滚油煎了一般,直等到暮色四合,她们两人终于耐不住性子出去打听,这才听说林慕果刚一回府便被叫去了世安苑。

    林老太太和林吟琴是怎样的豺狼虎豹?小姐落在她们手里岂不是九死一生?不多时,世安苑就又传出消息,老太太盛怒,罚了大小姐跪在佛堂彻夜抄经。静柳低呼一声,火气便如喷泉一般顶着脑瓜仁儿往外冲,她抽走要走,飞云一把将她拦住:“你干什么?”

    静柳道:“小佛堂阴森潮湿,小姐连晚饭都没吃就要在那里面受苦吗?不行,我要去把她救出来!”

    飞云断然道:“不行!你若然出手,只怕将小姐推向无尽深渊!”她凝眉沉思片刻,方咬着牙道:“咱们稍安勿躁,小姐是钦点的渊政王正妃,若是有了什么差池,只怕咱们府上吃罪不起,所以,小姐最多是在小佛堂待一宿罢了,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放心!”

    静柳还是道:“我一刻也忍不了,一想到小姐在世安苑受苦,我就……我就……”她急得抓耳挠腮,恨不能将林吟琴祖孙吊起来狠抽一顿。

    飞云死死按住她的双手:“你就是再忍不了,也要忍!你若是为了一时之气坏了小姐的大事,怎么对得起小姐的恩情?”

    静柳知道飞云的话有道理,忍不住狠狠跺了跺脚,终究是绣墩上坐了下来。

    两个小丫鬟在饮绿轩惴惴不安地等了一夜,直到第二日辰时,冷白和月宾才架着林慕果一步一步挪回来。

    刚一进院门,便听冷白高声道:“静柳快去准备伤药,飞云,去弄些吃得来!”冷白和月宾将林慕果搀进内房,静柳跪在地上帮林慕果将裤管卷起来,一看到她膝盖上的淤青,立时便泪如雨下:“小姐,您这腿伤……怎么跪的如此严重?定是那起子……那起子小人作践您!”

    林慕果脸色有些苍白,她轻轻摇头:“我不碍事,敷些药也就好了!”她警觉的向门外看了一眼,将四个丫鬟叫在一起,压低了声音对静柳和飞云道:“你们昨晚可曾出府?”

    飞云见她脸色凝重,赶忙道:“小姐不在,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紧守院门,静候小姐归来。”

    林慕果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飞云四个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妥?”

    林慕果便将自己的猜想讲了一遍,月宾闻言屏气凝神、张目望了一周,才摇头道:“奴婢感觉不到有人监视。”她是习武之人,对危险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哪怕是一些蛛丝马迹,她也能判断出险情。

    林慕果点头道:“府中知道你会武的不在少数,所以他们纵使要监视,也绝不会暴露在你的感知范围内。可若是轻举妄动,比如……”她的眼睛定定落在静柳脸上:“静柳昨晚若是私自出府搬救兵,只怕咱们很快就会暴露。”

    一句话说的静柳冷汗涔涔,她赶忙赌咒发誓:“奴婢本来想要……多亏飞云死命拦着!”

    林慕果点点头,对着飞云由衷赞道:“飞云素来冷静持重,你以后要多学学她的这份稳重!”静柳现在想起昨晚的事还有些后怕,闻言便捣蒜一般点头答应。

    林慕果见四个丫鬟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凝重,显然是精神高度紧绷,便温声劝道:“不过你们也不必太在意。他们既然不敢靠近监视,那么咱们平日说话做事自然不会被察觉。所幸,咱们再有月余便会离开此地,到时候……”她脸上微微发红,声音也不自觉低沉下去:“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林慕果与苏荣琛的婚期定在十月二十六,等她嫁进渊政王府,谁还敢潜进苏荣琛的府邸监视?

    主仆几人说了一会儿话,静柳便手脚麻利地帮林慕果上药包扎,飞云取来饭食让三人饱饱吃了,便伺候着林慕果更衣睡下。

    有了林慕果的提点,四个丫鬟行事更加小心,尤其是月宾和冷白,她们功力精深,对危险的触觉也最为敏锐,经过她们连日来的观察,果真就发觉了异样。只是敌人太过狡猾,稍一暴露,立刻便飞身遁走。飞云和冷白谨记林慕果的吩咐,既不追捕,也不出手,所以大家倒一直相安无事。

    过了几日,林吟琴终于大婚。九月十五这日,按照旧俗要给新娘添妆,新娘平日的旧友便会在此时登门献上自己的一点心意。可林吟琴入京不久,一直以来又久在深闺,哪有那么多闺中密友?因此除了林慕果,便只有两个曾与她有过数面之缘的小姐来上门添妆。只是,这两位小姐肯登门也不过是看在林长庚的面子上,与林吟琴却是没有多少情谊,聚在一起也没有太多话讲。更何况,林吟琴一直阴沉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别人纵使有话,也都被尽数噎了回去。因此,两人只是将礼物放下,说了些“恭喜发财”的场面话,便急忙告辞离开。

    林慕果腿上未愈,当她扶着飞云的手来到世安苑、将那支千叶攒金的牡丹华胜和那对烧蓝镶金的花钿送给林吟琴压箱时,闺房里竟然冷清的有些不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