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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深藏不露</A>

    自从林长庚入京以来,她对林长庚的调查就从未间断。他是朝廷显贵,走到哪里都十分瞩目,因此行事并不十分便利。常去的地方也不过就那么几处。

    林慕果也曾派人跟踪过他,却始终查不出他是如何与黄衣教书信往来的。头疼之余,林慕果便猜测应该有人替他暗中传递消息。

    黄衣教事关重大,因此帮忙传递消息的必是心腹,府中这么多奴才,林慕果首先想到的便是天竹。

    可是多番查探,却始终找不到天竹的破绽,这让她一度以为自己找错了方向,实在没想到,此次不过是用了一个小小的计策,便真的让天竹漏出马脚。

    看来,天竹这小子藏的太深,自己挖掘的明显不够!林慕果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已然有了计较。若能从天竹这里撕开一个口子,必能顺藤摸瓜,在京中挖出一些黄衣教的教众,这么一来,或许就能慢慢查证,最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小姐,小姐……”林慕果正想的入神,月宾忽然出现在身边。叫了好几声,林慕果才猛的回神:“怎么了?”

    月宾道:“奴婢在后面的院墙上发现了半枚脚印,应当是新近留下的,奴婢怀疑昨天的贼人便是从那处翻进来的!”

    林慕果疑惑道:“为什么脚印只有半枚?”

    月宾眉头紧锁:“那脚印很浅淡,想来他轻功应当不错,只是在院墙上垫了脚尖,并未完全踩在上面。”

    “轻功不错?”林慕果下意识就摇摇头:“他会功夫?他竟然……还有武功?”在林慕果的意识里,天竹不过是个寻常奴才,也从未见他施展过功夫,没想到他竟然深藏不漏?

    月宾见林慕果一脸凝重,几乎下意识地问:“小姐说的谁?您心中可是有了怀疑的人?”

    林慕果不答反问:“你觉得天竹……会武功吗?”

    稳重如月宾,闻言也是吃了一惊:“天竹?”然后,她又不确定地讷讷道:“若是有功夫在身,身形步法应与常人不同,应当能看得出来。可若是……”

    林慕果赶忙道:“若是什么?”

    月宾皱着眉道:“若是他功夫精深,又有意隐瞒,倒也不容易被发觉。”

    林慕果了然点头:“不管如何,你去告诉静柳,让她跑一趟和春堂,拜托沐掌柜仔细查一查天竹的底细。此次切莫大意,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可放过!”

    月宾赶忙点头答应,匆匆跑去找静柳传话。

    林慕果又在葡萄藤下坐了一会儿,想起天竹就只觉心思不定,便也无心赋闲,暗自叹了一口气,起身回屋。

    她刚在屋里坐定,飞云便跑上来道:“小姐,老爷派人来请您去一趟书房。”

    林慕果闻言便厌恶地皱起眉:“怎么?昨日没有偷着今天就想明抢?你亲自去书房走一趟,告诉他我已被老太太禁足,不便外出。”

    飞云觑着她脸色不善,心中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好好的,转眼功夫便阴云漫天。她也不敢多问,赶忙行了个礼就匆匆退出去传话。

    只是每过多久,飞云便急匆匆回来,顺便还带来了林长庚的命令:“老爷说,老太太那里他自会禀明下情,请小姐速速去书房回话。”

    林慕果知道自己避无可避,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控住心绪:“好了,咱们这便去见他吧。”

    林慕果匆匆来到书房,林长庚已坐在书案前等候,他见林慕果进门,原本阴沉的一张脸立刻绽出笑容。他随手将桌上写好的奏章拿起来递到林慕果手里道:“阿果,这是我为你母亲写的请封平妻的诏书,你且看一看,是否满意?”

    林慕果双手接过来,细细读一遍,勾唇笑道:“父亲的心意可昭日月。”这便是满意了。

    林长庚便呵呵笑道:“时间已经过去两日,你外祖父的遗物找的怎么样了?”

    林慕果心中了然:林长庚这是想用奏折换遗物!只是他真当别人都是傻的吗?

    他执掌礼部,慕雪婵能不能成为平妻,除了需要皇帝首肯,在很大程度上也要受他这个礼部尚书的影响。届时,林慕果若是将遗物交出来,林长庚再想法子将自己的折子回绝,对外只说昌平帝不批复,岂不是鸡飞蛋打两头空?

    林慕果将奏折递还回去,淡淡一笑:“女儿自得了父亲的嘱咐,将私库里里外外翻了好几遍也没找到您想要的东西……眼见明日便是清明,您不如先让母亲入了祠堂,阿果以后再慢慢为您找寻也就是了!不过您放心,东西就在府里,纵使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林长庚一滞,脸上的笑容就慢慢冷了下去,他强自压制怒火,淡淡道:“你当真要如此忤逆?”

    林慕果有些委屈道:“并非是女儿忤逆,实在是暂时找不到父亲想要的东西。”她见林长庚脸上的表情仍没有松动,赶忙就跪在地上道:“父亲既然信不过阿果,不如父亲亲自派人去饮绿轩搜吧,若是您能找到,也省了阿果一顿麻烦。”

    “你——”林长庚气的几乎背过气去:若是我能找得到,还用得着跟你墨迹?可是他心中明白,自己若是逼得太紧,只怕这丫头真的会撂手不干。

    时至今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林长庚咬咬牙:“若是为父真的让你母亲入了祠堂,你当真能将你外祖父的遗物找出来?”

    林慕果勾唇一笑,定定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林长庚长出一口气,挥手让她退了下去。

    第二日便是清明,按照府中的仪程,便该开祠堂祭祖。林慕果早早起身,静柳伺候着换了一身庄重些的衣服,收拾停当了便往祠堂里去。

    林长庚已经盛装在祠堂外等候,他见林慕果近前,半掀眼皮看了她一眼,又兀自沉下脸去。林慕果只做不觉,大大方方上前见了礼,便退在一旁静候其他人的到来。

    祭祖是家族大事,纵使高贵如燕玖嫦,也不能无故缺席,她虽然不耐烦与林老太太照面,却还是强忍着不适盛装到来。

    又等了一会儿,林老太太便也搀扶着林吟琴姗姗而来。早有执礼管事宣布祭典开始,林长庚便带领阖家女眷上了香,焚了祭文。

    按照世家的规矩,上香、叩头时应由族长领头,家族男嗣依照次序跪在族长之后,然后才是女眷依照长幼顺序跪在队尾。

    林家子嗣不多,男孩儿更是只有林铮一个,可是今年林铮出京游学,连过年也不曾回府团员,清明祭祖更是连封信也没有捎回来。

    林长庚记恨其母,因此连带着对他也冷落不少,他既然没有音信,林长庚更是连问询一句也没有。

    可是林老太太看着身前的空位,心中却无比烦躁:要不是燕玖嫦专横,庚儿怎么可能连纳妾生子也要看人脸色?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子嗣凋零,家族祭典连一个挑头的男嗣都没有!

    林老太太心中愤懑,忍不住冷声道:“人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若是儿子不知孝悌,别说养老,连这样的大事都指望不上!”

    燕玖嫦就跪在林老太太身后,闻言立时便黑了脸,她忍不住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屁股后面的林慕果,气得紧紧握拳,指甲几乎都陷进肉里去。

    林长庚跪在最前面,对身后的这些嗫嚅充耳不闻,等典礼进行的差不多了,他便轻轻咳了一声,朗声道:“林家长女慕果自幼随母慕氏雪禅流落在外,飘零受苦。自返还本家之后,慧智温婉、多有功筑,得封端阳郡主,光耀门楣。今上承皇命国恩,下顺家族典章,其母慕雪婵得入林家祠堂,享万世香火!”

    “什么?”燕玖嫦立时便惊怒道:“入祠堂?她一个身份不明不白的外室,也妄想享万世香火?”

    林长庚早知道她要发难,闻言轻轻一咳,淡淡道:“我已奏请吾皇,圣上已经答应破格将她抬为平妻了。”

    燕玖嫦气得几乎将下唇咬出血,她“哼哼”冷笑道:“你们事前瞒得一丝不漏,事后才通知本宫,究竟将本宫这个女主人摆在什么地方?”

    林长庚也被激怒,但是当着众人的面,总不能跟堂堂长公主吵起来,只得强压怒火,好脾气地道:“我已经向皇上上书陈情,并且已获恩旨,你不要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燕玖嫦深深吸一口气:“既然已获圣上恩旨,那本宫问你,是否得到太后的首肯?”

    她这是要向太后告发?林长庚不由急了:“这本是前朝政务,自有皇上做主……”

    他还没有说完,燕玖嫦既冷冷打断:“有皇上做主就不许太后过问了是不是?”

    林长庚一噎,立时便说不出话来。林慕果淡淡一笑,施了一个礼道:“公主,自去岁至今,太后身子一直不好,怎好用这等俗事打扰她老人家的清净?”

    燕玖嫦身为子女,不过问太后的身体也就罢了,竟然还让她替自己劳心劳力,岂不是大大的不孝?林慕果的话将她堵得哑口无言,燕玖嫦一双眸子似是喷着怒火,几乎将林慕果烧成灰烬。

    林慕果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她抬起水灵灵的双眸,静静的与燕玖嫦对视:“更何况,相夫教子当是本分,公主身份虽然贵重,但是也不应例外。现在林铮弟弟游学在外,父亲身边才更应该多几个贴心的人照顾,多多诞育弟妹,承继林家香火,公主说……是不是?”

    提起林铮,燕玖嫦的心瞬间就冷了下来:不行,铮儿在这个贱人手上,本宫若是贸然进宫向母后告状,只怕这贱人一怒之下便要伤了铮儿的性命!

    燕玖嫦气得浑身发抖,可是被踩到痛脚,犹如一条被抓到七寸的蛇,纵使满口毒汁,也无从喷射。

    燕玖嫦站在原处定定地看了林慕果许久,直到她身旁的大丫鬟含蕴出声提醒,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本宫也已经瞧出来了,这偌大的林府早已没有我们母子的立足之地,既然如此,一切便由得你们吧!”说完,狠狠一拂袖,转身就离开了。

    林长庚怔愣在原地:这么容易……就走了?他还以为要狠费一番功夫的,没想到三言两语她便被说服了。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燕玖嫦离开之后,祠堂里的氛围虽然有些僵持,但是很快又热烈起来。柳茹忙着向林慕果道喜,就连林吟琴也说了两句讨喜的话。

    且说燕玖嫦憋着满肚子火气回了嫦月轩,抬手就砸了一套雨后青花的杯盏,含蕴见她近乎疯魔,赶忙扑上前去规劝:“公主,您何苦为了一个死人动气?更何况,说得好听点是个平妻,在您面前不过也是个妾罢了!您若是气坏了身子,就大大的不值了!”

    燕玖嫦双目赤红:“林慕果这个贱人,这个贱人!若不是她拿捏住铮儿,本宫又如何会受奇耻大辱?你叫本宫如何咽的下这口气?”说完,又举起博古架上的一柄雕祥云福寿纹的玉如意就要往地上砸。

    含蕴赶忙将她拦下来:“公主,这是少爷送您的生辰贺礼,向来是您最喜欢的东西,您忘了吗?”

    燕玖嫦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手中抓的竟是那柄玉如意。犹记得她那年寿诞,铮儿为了讨她的欢心,跑了十多家古玩店,才淘换来这么一个宝贝,她向来喜欢的不行,让人摆在博古架上,时时赏玩。没想到,急怒之下,险些打坏。

    燕玖嫦将玉如意紧紧抱入怀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滚而下:“我的儿,你在哪里?你可知道,为娘为了你受了多少委屈?为娘的心……我的铮儿……”

    燕玖嫦伏在炕上大放悲声,含蕴跪在她脚底下陪着抹泪。哭了好一会儿,燕玖嫦忽然抬起头来,她用帕子将眼泪随便一抹,脸上的狠厉之色毕现:“咱们派出去的人可有什么发现?”

    含蕴皱着眉摇头:“咱们的人几乎将明哲书院附近的地方翻了一个遍,却始终找不到少爷的蛛丝马迹!”

    燕玖嫦恨恨骂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含蕴赶忙道:“公主,咱们的力量毕竟有限,得用的人手也不多,不如咱们将此事禀告老爷……”

    不等她说完,燕玖嫦便断然拒绝:“蠢货!若是泄露出去,林慕果那贱人岂会善罢甘休?你以为她真舍不得伤害少爷么?”

    含蕴讷讷住嘴,不敢再辩。她虽然是胡嬷嬷一手调教出来的大丫鬟,但是见识手段尽皆不如,但凡遇到什么事,只会唯唯诺诺,一点忙也帮不上。燕玖嫦看见她这么一副窝囊样子,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烦躁地摆手:“让他们加紧寻找少爷的下落,你告诉他们,若是半个月之内再找不到,便不用回来复命了!”

    含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是垂着头一个劲称“是”。燕玖嫦就恼道:“还不快滚出去!”

    清明第二日,林慕果专门去寺院里将慕雪婵的牌位请回府中,按照府制规程,备了花红表里,风风光光请进祠堂。

    燕玖嫦余怒未歇,她一早就将嫦月轩院门紧闭,林长庚派人请她去观礼,来人吃了一顿派头,又灰溜溜跑了回去。

    不过林慕果对此并不在意,双方已经是水火不容的仇敌,难道还指望握手言和不成?

    林慕果站在慕雪婵的排位前,端端正正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静柳见她眼中泪花闪烁,赶忙递上一块手帕,轻声道:“小姐,您别难过,夫人在天有灵,一定希望您快快乐乐的!”

    林慕果轻轻摇头:“母亲想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但是我知道母亲的心,她心里对父亲应该还是旧情难忘的吧……母亲固然可悲,但我是她女儿,只要她内心快乐,我愿意竭尽所能帮她达成心愿!”

    静柳似懂非懂地点头,就扶着林慕果从祠堂里走出去。主仆两人刚出祠堂,天竹却已经守在门前了。

    天竹两手上缠满绷带,躬身冲林慕果行了个礼道:“大小姐,老爷在书房等您……”

    林慕果静静将他打量一番,在他身上还是察觉不出什么异常,淡淡点头道:“我知道了,且容我回院子拿些东西,请父亲在书房稍候片刻。”

    天竹自然不敢有异议,笑呵呵答应下来,然后就退在道旁等林慕果先行。

    回了饮绿轩,林慕果吩咐静柳从卧房里取出一个红段子包裹,然后就转往书房而去。静柳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姐,您既然对天竹产生了怀疑,不如……奴婢找机会试试他的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