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颜悔年幼时在藏地学过一手换脸的秘术,后来在大户人家当差,不知犯了何事,大火烧毁了容貌,自己也成了逃犯,栖身在京郊的城隍庙中。林吟乐不知从何处打探到她得下落,就偷偷去城隍庙求她帮忙恢复容貌。
颜悔本来是不肯的,但是林吟乐答应,事成之后会给城隍庙的庙祝一大笔银子,让他能安享晚年。
颜悔从原来当差的府邸逃出之后,在京中艰难求生,多亏这个庙祝收留,否则她早就成为一堆枯骨。颜悔有心报恩,但是身无长物,她听了林吟乐的许诺,心中松动,也就答应下来。
昨日晚间,倒夜香的牛婆子用夜香车将颜悔运进府来,多亏有后门管事张嬷嬷的帮助,才没有人别人发现。
颜悔进府之后,林吟乐就对外称病,她服用了一碗汤药之后,就陷入昏迷。然后颜悔就从死婴背上割下一块皮肉,然后用秘术缝合到林吟乐脸上,据说,不出三日,缝补的皮肉就会与林吟乐的脸融为一体,只需再调养些时日,就连缝合的痕迹都看不出来,她得容貌自然复原。
林长庚听曼山细说一遍,只觉遍体生寒:这世上竟有如此妖术,简直是骇人听闻!忽然,他又想起一事,沉声问道:“那个婴儿……是哪里来的?”
曼山狠狠瑟缩了一下,咬着牙低低哭出声来,却不肯回话。林长庚大怒,手里鞭子一扬又要动刑。
曼山见状,不住磕头求饶:“老爷饶命,这婴儿是……是……柳姨娘刚刚产下的女儿……”
此言一出,纵使林长庚早有准备,也忍不住狠狠握着拳咆哮道:“放肆!你们怎么敢?”他手里的鞭子一挥,“啪”得一声甩在曼山身上,曼山穿的衣服本就单薄,立时便是一道血口子。
曼山紧紧护住臂膀,缩成一团悲泣出声。
林长庚往前走了一步,附身问道:“你们是怎么把……把那孩子弄来的?”他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道:“柳姨娘小产之事与二小姐……有没有关系!”
事到如今,曼山再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她哭哭啼啼道:“二小姐买通了秋桐,让她趁柳姨娘在花园散心的机会……将掺了水银的鱼肉喂给巧巧吃,然后又让秋桐躲在暗处,用镜子在姨娘身上打出光团,巧巧中了毒,凶性大发,见光就扑,这才导致姨娘小产……”她使劲抽噎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脸色青灰的林长庚,才接着道:“姨娘小产之后,大小姐派人请了稳婆来,只是……那佟婆子本来就是公主殿下的人,自然对二小姐的命令言听计从。佟婆子将婴儿带到清歌馆来,颜悔师太就帮小姐……”
“那秋桐屋子里的首饰呢?红莲的首饰为什么会出现在秋桐屋子里?红莲是否参与到此事当中?”
曼山赶忙摇头:“不曾。昨晚,趁着红莲姑娘在书房……侍寝的机会,二小姐找人将她的首饰给偷了出来,为的就是要嫁祸给她……”
真相大白!
“好!好!好!”林长庚气急,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他周身冷冽的气息,无不自危,只听他咬着牙、像是对着仇人一般恶狠狠道:“本官养出来的亲女儿,这就是本官养出来的好女儿!”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闹腾了一整日的林府也终于沉寂下来。华灯初上,君柳阁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净,但是血迹之下刀劈斧砍的痕迹确是怎么也抹不去了。
清歌馆内,林吟乐还在兀自沉睡,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却换了新的面孔。她或许不知道,晚饭十分,林长庚已经晓谕全府:林吟乐为女不孝、倒行妖术,被圈进清歌馆,任何人不准探视,没有吩咐,也禁止走出院子一步!
消息传到嫦月轩,燕玖嫦当场就将手里的药碗摔得粉碎:“林长庚这是非要赶尽杀绝是不是?乐儿不是他的女儿吗?他怎么能狠得下心?”她眼泪不止,茫然地哭了一会儿,却又猛地将床铺掀开:“本宫要进宫、要去见母后!”她一边说,一边就要穿鞋,含蕴见状,赶忙跪在她脚下拦住她:“公主,万万不可啊!”
燕玖嫦正在气头上,一甩袖子大怒道:“有何不可?本宫受了这般委屈,难道还不能去求母后做主吗?”
含蕴抓住她得裤脚哭诉道:“公主,二小姐……二小姐设计害柳姨娘流产,并用女婴换颜的事……只怕已经传出去了……就连老爷只怕也要被御史台的人弹劾……”
燕玖嫦一把抓住含蕴的衣领,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林长庚纵使再糊涂,也不可能将这事情透漏出去的!他怎么能?这是要毁了乐儿吗?他这个白眼狼!”
含蕴哭着摇头道:“据说妖尼帮二小姐换……治脸的时候,刑部尚书裴大人正好过府搜捕逃犯,不曾想裴大人口中的逃犯竟然是那个妖尼,所以……所以……”她话未说尽,但是燕玖嫦却已经知道接下来的内容。
可是,裴南褚是怎么知道妖尼的藏身之处的?难道这一系列诡异的行为仅仅是巧合吗?不!这不是巧合!燕玖嫦在深宫里活了许多年,她深切知道深宅内院哪有那么多巧合?
乐儿一定是中了别人的圈套!这个背后操控全局的人——除了林慕果和柳茹——根本不做她想!
“贱人!贱人!你们处心积虑要害本宫一双儿女,本宫怎能与你们善罢甘休?”燕玖嫦一双眸子血红,双手握拳紧紧抓着床单,床单上绣着的并蒂牡丹也皱成一团。
含蕴自是知道燕玖嫦的心情,可当务之急并不是报仇,而是要想办法将林吟乐救出来!
燕玖嫦何尝不知道?但是面对困局,她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她前半生享尽尊荣,看惯了别人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又几时有过这样的绝望?
“按照皇兄的脾气,乐儿犯下如此大错,他怎么可能轻轻揭过?”燕玖嫦无力地瘫坐在床榻上,泪水顺着脸颊无声留下。此时的她似乎全然没有了刚刚的凌厉神色,只是一个为儿女忧心的可怜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