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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秦氿醒来时,窗外天色未晓,然后宫中响应时辰的钟声已经响起。
一下是圣上上朝的时辰,两下是开宫门的时辰,三下是朝臣们准备上朝的时辰。
秦氿一共听见了三下,厚重又绵长的声音显然打断了她的好梦,她皱了皱眉眉头。
睡梦中又清醒地听见身侧人起身的声音,悉悉索索的穿衣声,秦氿本不欲理会,因为她知道身边的人是赢允。
如今他这么早起来,应当是去上朝。
平常这个时候,她倒是会随赢允的作息而起,只不过昨天晚上二人闹得有点晚,此刻秦氿只觉得自己浑身乏力,沉重地眼皮子都掀不起来。
更不要说起身陪赢允上朝了。
“阿氿。”
但是今日不同的不止有她,还有赢允,往常这时赢允见她沉睡都并未出声打扰。
梳洗好之后便是悄悄离开,但是今日,却不知怎么,后者并未急着上朝。
低沉温雅的声音落在秦氿的耳畔,带着几分轻柔的唤醒之意。
“嗯?”
秦氿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一掀开眼皮子,朦胧间看见身旁坐着一道清润俊雅的身影。
不是赢允还能是谁。
“该起了。”
赢允道,
“再晚就赶不上东门口那家桂花糕了。”
轻缓的声音落进秦氿耳中,秦氿迷糊地应着,本来有些困惑赢允这么早叫自己起来干什么,忽然便听见他后一句话。
思绪立刻便清明了不少,她睁开眼睛,漆黑的眼底一片清澈困惑,
“东门口的桂花糕?我们去哪做什么?”
“你昨日不是说想吃,现在带你去买。”
“可是……”
秦氿正想说他们现在是在皇宫,不是在允王府,忽然便反应过来,赢允刚刚话中的真实意思。
她刷地一下睁大眼睛,
“我们可以出宫?!”
面前的男子浅浅颔首,
“你若是再不起来,就当真要赶不上了。”
这话说的,惊的秦氿连忙起身,倒不是因为赢允那句赶不上的话,而是担心,万一她起晚了,就真的不能出宫了。
但是她显然忘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不过一起身,身体便传来难以启齿的酸楚感。
腿一软,还没有站稳,便朝着一旁倒去,好在赢允有先见之明,眼疾手快地揽住了她的身躯。
“慢些。”
他话说的平静又淡然,可是眼底却藏了施施然的笑意。
秦氿有些不好意思,便佯装恼怒地瞪了她一眼。
等秦氿也弄好和赢允一块走出殿门的时候,门外已经站着青釉和红袖了。
“主子,夫人。”
秦氿看了她们一眼,见她们穿的衣服和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便转头看向赢允,
“我们要怎么出宫?走后门吗?还是飞出去?”
她问的这个问题,就连青釉和红袖听见了都忍不住一怔,跟着秦氿一块下意识地看向自家主子。
不过她们可不是和秦氿一样的问题,而是困惑,难不成主子没有和夫人说昨天晚上的事情。
“不必,我们怎么进来的,便怎么出去。”
“可是圣上那边……”
“不必理会,我自有分寸。”
赢允轻飘飘地打断秦氿的话,牵了后者的手走出了这寝殿的宫门。
见他气定从容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在运筹当中,秦氿也只好压下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跟着他一块出宫。
不知道赢允是如何做的,一路上几人碰见了不少的宫人,这些宫人看见赢允和自己离开,并没有说什么。
秦氿心中困惑越重,想着这么多人看见了自己,消息应当很快氿会传到圣上的耳中。
她现在可还是处于有嫌疑的身份,不能随便离开皇宫,赢允带自己离宫,势必会得到圣上的阻拦。
可是并没有,直到秦氿和赢允走到了宫门口,看见允王府的马车安安静静地在晨曦的雾霭中等待着,秦氿也没看见身后宫道上跑过来阻拦他们出宫的人。
看着身后的巍巍宫门,秦氿终于忍不住再问了一遍赢允,
“我们真的能走吗?”
“自然。”
“圣上肯放我们走?”
秦氿问道,面前的年轻人眸光轻浅,柔柔地落在她身上,
“上官欢不是你杀的,为何你不能走。”
“可圣上不是让你找到凶手?你找到了?”
“圣上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咦?
秦氿睁大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她还想继续顺着赢允的话追问下去,但是后者已经转过身上了马车。
他朝秦氿伸出手,二人在车厢内坐好,察觉到马车开始启动的声音,之前的那个话题,早已经掀了过去。
出宫之后,天色才刚刚通明一些,清冷寂静的长街古巷,尚且还看不见多少人,晨光的雾霭笼罩着这座繁华的都城。
在这样寂寥无人的时候,这座热闹的上京城也难得显现出它宁静古老的一面。
清晨的风顺着车窗吹了进来,有些清凉,秦氿坐在一侧,想着心事,倒是并未注意身旁的男子。
直到听见了一阵可以压低的咳嗽声。
“咳咳咳。”
这咳嗽声定然不是为了吸引秦氿的注意,喉咙间传出来的哑色和压抑,像是染了泥沙的清泉。
秦氿回神,转头看向赢允时,后者喉咙间的那股子刺痒还是没能压下,一直不停地咳嗽着。
她皱起眉,连忙扶住赢允,
“赢允……”
“咳咳咳……没事,风吹的嗓子有些痒。”
眼前人回答道,话音刚刚落下,便又咳嗽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压下。
秦氿的眉头便皱的越发地紧,她连忙倒了一杯清茶递给赢允,后者就着她的手喝下,有些紊乱的气息顺势平复了一些。
“是不是吓到你了?”
赢允问道,失了几分血色的唇瓣上还沾了茶水的水渍,他声音轻柔。
明明是虚弱的那一人,此番却在安慰着秦氿。
秦氿摇头,
“你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去找商陵?”
她话锋忽然一转,赢允怔了片刻,而后才想起来秦氿进宫之前,他和她提过要去找商陵疗养病情。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便得知了秦氿在宫中出事的声音。
确实如秦氿所问的一样。
见赢允沉默下来,秦氿便知道了,
“玄风。”
她掀开车帘,车门口驾车的正是玄风和青釉等人。
“夫人。”
听见秦氿叫他,玄风回了头。
“去合夏药阁。”
玄风有些困惑,主子不是说先去给夫人买东门口的桂花糕吗?
没等玄风想明白,车厢内便有传来了赢允咳嗽的声音,这下玄风知道为什么了。
他点了点头,勒着手中的缰绳,将马调转了一个方向。
“是,夫人。”
秦氿重新坐回车厢,赢允见她眉头总是皱着,凝着一层忧愁,不由浅笑道,
“不必这么紧张,晚个一两天,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话落,面前的女子便抬眸,清亮的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赢允被她看得话一滞,不知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一时间便有些茫然无措。
然后他便听见面前的姑娘说道,
“你忘了当初我们初进京时的事了吗?”
赢允张张口,脑海中很快回忆起了秦氿所说的话,也很快明白她的意思。
“你在担心,我还会出现那次的情况。”
秦氿沉默,显然承认了赢允的反问。
后者认真地打量着她,秦氿的眉眼低垂着,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但是她只是那样低着头沉默,便让赢允觉得她有些可怜。
明明她在担心自己,可现在弄得,好像是自己欺负了她一样。
内心无奈地叹口气,赢允伸手握住秦氿的手,他的手掌温凉,因为体弱,体温便比平常人要低上一些。
就连秦氿的手,都比他暖,此番握在手中,倒像是攥了一块柔软的暖玉一样,让他有些贪恋。
“别担心,我已经可以压制住他了,就算……就算真有什么事情,我也绝对不会让他伤害你。”
低低沉沉的安抚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秦氿眉睫微颤,抬头看了面前的人一眼,眸色认真,
“赢允,你会死吗?”
这个问题让面前的人顿了神色,他显然没想到秦氿竟然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
而秦氿在问时,他也不由反问了自己一声,
他会死吗?
当然会,人都会死,但他知道秦氿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别看他平日里气定从容地像是个没事人,不急不躁,气定神闲,所有人都觉得他沉稳有度。
可只有自己知道,他之所以会这样,不过是因为体内的顽疾,让他不能随心所欲地发怒、高兴、甚至疯狂。
刚出生时,就有太医说他活不过三十岁,所以从小到大,他必须得时时刻刻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以免引发体内的隐疾。
他如今也算安稳地活到了二十四岁。
若是商陵问他这个问题,他定然会一笑了之,当然会死,可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孤家寡人一个,就算死了,也没什么留恋。
至于东江十三州城,大不了便让上头那位收回去便是了。
但如今……他不是孤家寡人了,他有想要留住的人和事了,甚至,还想去经历陪那人经历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