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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秦氿同赢允用罢晚膳,天色尚且还亮着,宫墙外,彩霞蔓延,染衬了半边天空。
秦氿站在寑殿门口的长廊下,目光平静又清澈,眸光找不到任何焦距,显然这姑娘正在出神。
身后想起脚步声,随后一件白衣落在了她的肩上。
回过头,才看见身后为自己披衣的男子站在了自己的身侧。
“在看什么?”
“宫墙外的天空,好漂亮啊。”
秦氿道,平淡的语气隐隐约约听出一起感慨之意。
“这个时候要是在春序山庄登高望远,一定会更漂亮。”
“那明日我们便去看。”
赢允道。随口一诺惹得秦氿诧异不已。
他是不是忘了如今二人被困在这宫里了?
“想吃城东的桂花糕吗?”
没等秦氿表达自己的困惑,赢允又问道。
秦氿下意识地点头,
“想。”
“等明日,也给你买。买两盒。”
“明天?”
秦氿终于忍不住反问道,见面前男子点头,她又说道,
“明天我们可以出宫?”
“嗯。”
很是平静的回应,却好像藏着笃定之色。
秦氿正想要问清楚一些,宫殿门口望风的青釉便走了过来。
“主子,夫人。”
她半低着头,声音清冷,
“圣上派人过来了。”
圣上……
秦氿要问赢允的话一时间被抛之脑后,她看向宫门口。
没过一会,便看见圣上身边那些眼熟的公公走了进来,见到秦氿和赢允二人,便加快的步伐。
“见过允王爷,允王妃。”
秦氿没说话,而是赢允轻应道,
“何事?”
“圣上请允王爷去御书房一趟。”
今日中午闹剧撤下,圣上便回了书房处理今日政务。
虽是这样说,但是听御书房宫殿的小太监说,圣上从踏进书房门开始,便大发雷霆,还扔了好几张奏折。
这几个时辰过去,圣上的怒气,就消了?
秦氿不相信,她皱眉看向赢允,并不想他去书房。
但赢允似乎不以为意,声色清冷嗯了一声。
得了回复的公公转身离开,赢允这才看向秦氿,
“你在这等我回来,不出意外,今晚我们便能出宫。”
秦氿困惑地睁大眼睛看着他,见他眉目坚定,藏有让人安心的柔光。
她点点头,答应赢允乖乖等候在这里,直到赢允身形离开宫殿门口,这才收回视线。
御书房,天色未暗,但角落遮掩夜明珠的绸布已经撤下。
室内灯火明亮,金碧辉煌,随处可见天家威严象征。
处理政务的书案后,帝王端坐龙椅之上,眉目威严凝重。
冠冕前的流苏遮掩圣上眼底真意,他的手上拿着一封奏折,然而却始终没有批阅。
赢允进来时,看见的便是帝王这副勤政为民的模样。
他的眼底隐匿下一丝冷嘲,跨入内殿,在距离书案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圣上。”
平静又冷淡的声音,听不出几分敬意,但是挑不出什么错处。
沉迷于批阅奏折的圣上这才好像因为声音回神。
头未动,只是眼皮子抬起,于是目光便落在了赢允的身上。
“来了。”
简简单单二字,倒是有几分天子威严,只不过这声音中似乎夹杂着其他的意味。
赢允当做没听出来,身形板正地站在那里,任凭这位帝王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着。
“今日在御花园的时候,有什么话,为何不直接说?”
圣上也不废话,直入主题开门见山。
话落之后,面前站着的年轻人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心思果然被帝王猜中。
“你既然敢把朕引到御花园,又让宫人扮演当日上官欢遇害发生的事,想必你早就清楚和知道所有真相,
可是你并没有说出来,为什么?!你是在忌惮什么?!“
“圣上多虑了,臣并没有。”
“阿允!”
听见赢允轻飘飘否认的话,圣上突然提高声调警告道。
殿内一片沉寂,无形的威压从上方袭击而来。
“你别把朕当老糊涂,你真以为你离开了上京城十几年,朕就对你一无所知了吗?
自小你就聪慧,得先帝喜欢,这十几年,你自然一点没变。“
圣上道。
一字一句冷硬漠然,尤其是说到最后,更加如此。
“在朕面前,你还想瞒天过海?真以为朕不敢治你欺君之罪?!”
“嘭!”
话音落下的同时,圣上的手掌也落在了面前的书案上。
声音之大之响,都惊动了宫门外守着的一众宫人。
他们赶紧低着头,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大气不敢出,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圣上忌惮不喜自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然而平日里进宫,君臣二人却始终维持着和谐的面具。
事到如今,终于有人忍不下去了。
比起殿门外那些胆战心惊的宫人,身处事件漩涡中心的当事人允王爷却依旧是一脸平静从容的模样。
天子发怒并未震慑到他,但终究因为他说的话,让赢允正式直面起了这位帝王。
十二年不见,当初的年轻天子,如今也已经在岁月中留下了沧桑痕迹。
他的眼底,不再是塑造清明朝廷大同天下的抱负与志向。
身处高位,被权力迷失了眼,变得阴晴不定,猜疑忌惮起来。
赢允忽然想起年少时,这位帝王也曾是鲜衣怒马的尊贵皇子。
先帝在世时,他同自己,倒也有过几分兄弟情深。
只不过后来,这几分兄弟情义都在利益和皇权争夺中消弭地一干二净了。
“陛下想让臣说着什么?”
终于,赢允开口。
他半垂着眼帘,平平静静地询问。
面前的年轻帝王愤怒地瞪着他,似乎没想到他竟然会反问出这样的话。
赢允道,
“臣守着一方封地,安稳度日十几年,从不曾有过任何违逆之心,反倒是有些人,总是来试探臣。伤了臣在意的人。”
“这些年,你守着东江十三州府,做出诸多政绩,如今庆国的百姓,见你则夸。
“臣的封地,自是该臣自己打理。”
“就算如此!那你城中的子民,也是朕的子民,你的封地,也是朕的王土!可他们,如今却只知你允王!不知还有朕这个圣上!”
圣上怒喝道。
年轻的王爷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了一声,
“臣知道,可陛下似乎对自己的子民和百姓,并不能一视同仁。
何况,就跑臣当真有割据占地为王之心,也不会这般麻烦,当初先帝的诏书真正旨意,直接公之于众便是。“
话落,好像是触动了某些不可触及的秘辛。
龙椅之上的圣上眼底充斥错愕与震惊,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年轻人,垂落的手隐隐发抖。
赢允似乎没注意到圣上的情绪变化,依旧镇定从容,仿佛事不关己地述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
到最后,圣上指着赢允,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连说了好几个你字,似乎被气到了,又似乎有些因为害怕而不敢多言。
赢允轻扫圣上一眼,
“臣无心朝堂和高位,同这上京城也是格格不入,进京近一年,身体已经有些差劲。
陛下若是真体谅臣,便放臣离京,臣在一日,东江十三州府,也依旧是陛下的王土。“
圣上气的嘴唇哆嗦,他看着面前缓慢行的年轻人。
见他要走,出声喊道,
“站住!”
赢允停下脚步,听见身后传来质问声,
“杀害上官欢的,到底和二皇子有没有关系?”
赢允嘲讽地扯起唇角微末弧度,
“圣上心中既然有了怀疑的人,又何必来问臣?
知晓陛下不喜三皇子,可他的性情,却与陛下年轻时,有七分相似。“
他转身回望着圣上,后者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的嘲讽和不屑,一口气血涌上喉间。
赢允离开书房时,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宫墙外的彩霞也早就消散不见。
蜿蜒的长廊点起六角宫灯,鹅黄色的灯火照耀着红色的笼纸,晕染出暖色的光晕。
还没走到他母妃生前所在的宫殿,夜色中飘来一阵清风,有些微微凉。
风中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气息,赢允下意识地抬眸,便看见殿门口台阶下站着的姑娘。
身段纤细柔弱,眉眼安静乖巧。
她的手中提着盏灯笼,肩上还披着他离开时给她的衣裳。
夜色中,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候,便忽然温暖了年轻王爷有些萧寒的心。
听见脚步声,秦氿一转头便看见了赢允,眉眼立马弯了弯,
“你回来了。”
普通不过的对话,却让人生出了旁人不可给予的暖意。
赢允淡淡点头,牵了她的手朝宫里走去。
一进寝宫,忽然便将秦氿压在了关上的殿门前,捏着她的下巴封吻了她的唇。
秦氿困惑地睁着眼睛,整个人被吻的迷迷糊糊,但思绪确实清明的。
“赢允,你怎么了。”
她困惑地问道。
年轻的王爷抵在她的额头,漆黑明亮的光都落进了秦氿的眼底,
“只是欢喜,阿氿,见到你,我便心生欢喜,不能自已。”
秦氿睁大眼睛,忽然便笑了笑,
“我也是。”
她说道。
面前的年轻人一怔,捏着秦氿的手同她十指紧扣,缠绵温热的气息尽数都落在了秦氿的耳畔。
夜色渐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