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半饱时,玄风声音在楼下响起,青釉去而复返,回来禀报。
“王爷,夫人,我们该出发了。”
窗外的天色已近黄昏,围墙远处的天色慕青蔼蔼,时不时能见归巢飞鸟掠过。
离了梅花小筑,在接近花园的长廊处遇上了秦萧和秦瑛,她们二人,今日也要进宫。
“姑姑,小叔叔。”
“允王爷,阿氿。”
双方各自见了礼,秦萧柔和的目光落在秦氿的身上。
“可都准备好了?”
见秦氿点头,他又说道,“那我们便走吧。”
秦府门前已然备好了三辆马车,其中一辆车门前挂着标志允王府的青铜色铃铛,另外两辆,则是秦府的。
秦氿见秦瑛和秦萧各上了一辆马车,转头对着赢允说道,“我去和姑姑一起坐。”
赢允有些诧异,看了一眼秦瑛的马车,倒没有多问什么,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好,宫门口见。”
秦氿颔首,朝着秦瑛的马车而去。
见她上了马车,赢允这才转身朝着允王府的马车去。
秦瑛的马车内,见秦氿上来,秦瑛有些惊讶。
“你不去陪着赢允,来我车上作甚?”
“我随时都有时间陪他,可陪姑姑就不一定了。”
秦氿道,说到赢允,眉眼间都是心动欢喜的笑意。
秦瑛有些无奈,但到底是摇摇头没有说什么,一脸平静地挺直了背坐在那里。
已经是黄昏,车厢内光线昏暗,四周角落镶嵌着的夜明珠被扯下了遮掩的布,散发出柔和的泽光照亮车内。
端正坐着的秦瑛正在闭目养神,姣好的面容依旧一派清冷疏离之色。
秦氿偷偷地瞄了她好几眼,忍不住开口,“姑姑。”
秦瑛没应,但秦氿知道她不可能睡着,于是她便壮了胆子再次开口。
“回城的时候,怎么不见那位上官公子?”
这一次,秦氿的话音落下,秦瑛便有了动静,虽然只是眼皮轻轻颤动了几分,微小谨慎,但到底是触动到她的心了。
秦瑛睁开眼睛,漆黑清冷的一双眸子定定地看向秦氿。
后者没忍住缩了缩脖子,一双清亮的眼睛是询问也是担忧。
秦瑛收回自己的目光,垂眸,眸中神色顷刻暗淡。
她道:“他在城外。”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上官瑾。
秦氿想问他为何不跟着一起进上京城,但秦瑛已然露出了一幅沉默勿扰的神态,显然是不愿意再多谈下去。
如此,秦氿也不好多问,她靠在车壁上,想着在余安城时上官瑾和秦瑛的相处。
上官瑾虽是江湖人,却胜在有情有义,对秦瑛,都是连她一个旁人都看得清楚明白的真情实意。
姑姑生性潇洒,性格不羁,当初敢及笄便去闯荡江湖,由此可见她性情绝不是像上京城恪守规矩礼仪的贵女一样。
即是这样,那为何姑姑宁愿要留在上京城。
秦氿想到更深处,不由又抬眸看了一眼车内的另一位女子。
她眸色沉思,夜明珠柔光散落她眼眸却也并未激起她内心半点光亮。
“姑姑若是担心祖母,大可放心和祖母说明,祖母向来疼爱你,你若开口,她也未必不会答应你。”
秦氿温声道。
试探劝慰的声音吸引秦瑛,后者望她一眼,冷嘲一声,“若我离开,护住秦家者,便少了一人。”
她之所以留在秦府不再外出闯荡,不正是因为如今秦府的处境比以往更加艰难吗?
秦御有功,边疆威信俨然,不知何时就会成为圣上心患,再加上秦氿如今嫁给了赢允。
万一哪一天圣上真的卸磨杀驴,秦瑛和秦萧在,好歹能护住一二。
即便已经猜出秦瑛的苦衷,秦氿依旧还是哑口无言,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圣上,张贵妃、二皇子,还有朝中的大臣,如今哪一个不是对秦府和允王府袖手旁观?
即便有一天秦府和允王府真的灭亡,他们也不会惊讶,毕竟大家早就猜想到了。
圣上在位一天,秦府和允王府便始终有把刀悬挂头顶,而最有希望夺嫡的二皇子三皇子又对赢允虎视眈眈。
若真是他们即位,秦府和允王府的状况只怕比现在好不了多少。
秦氿敛眸沉思,晦暗不明的一双眸子清澈却冷冽。
她全然没有察觉,在分析此番局势时,不知不觉间,竟然动了想要干预朝堂和大统的心思。
马车缓缓行驶着,碾压过青石板路。
走的进宫的专属官道,两边安宁又寂静,只听见车轱辘子转动的声音以及隐隐约约的铃铛声。
宫门口悬挂着两盏大红色的灯笼,守门的士兵面容肃然。
其中有几个士兵看见秦府和允王府的马车,小跑上前。
玄风跳下马车横辕,恭敬对车内人道,“主子,我们到了。”
秦氿听见玄风声音时正好掀开车帘,看见赢允身形,二人相视一眼,各自下了马车。
“说是庆功加洗尘,怎的不见其他的大人们?”
秦萧摇着折扇,一脸好奇。
“大概都进去了,我们出发的时间有些晚,路上又耽搁了。”
秦氿道,看向赢允,“我们也进去吧。”
年轻俊雅的王爷点头,秦萧走在最后,他并不是初次进宫,但却对今天晚上的宴席很是好奇。
几人还没有走进宫门,他就已经在猜测今天晚上的宴会到底是如何了。
“哎,你们说,我们解决了余安城的瘟疫,也算是立了一大功,圣上会如何奖赏我们?”
“小叔叔想要什么奖励?”
“嗯……怎么着也得黄金万两,良田千顷,美女如云吧!”
秦萧笑道,言语间皆是潇洒公子的豪放不羁。
秦氿无奈地摇头,秦瑛大概也觉得他空想太多,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几人中唯一从容淡定的便只有赢允了,他不急不缓地走在前方,眉目沉稳安定,让人一眼便觉安心。
秦氿悄然看了他一眼,心中也忍不住想。
是啊,这一次赢允他们立了大功,也不知圣上会有何奖赏?
几人行了一小段的宫路,忽然前方走来一行来,手中的六角宫灯在夜色中明灭闪烁。
在正中央,似乎还有一人被簇拥着。
没过一会,这一行人便来到了秦氿等人的面前。
不正是今日白天说要在宫门口恭迎赢允的三皇子嘛。
不过刚刚几人在宫门口可没看见这位三皇子的身影。
得知自己来迟,三皇子显然着急又愧疚,拱手便是一个行礼道歉。
“真是抱歉,皇叔,侄儿一直在宫中主持宴席事宜,忘了来接皇叔的时辰了,是侄儿失礼。”
他言辞恳切,歉意十足。
秦氿看不出半分作假,但却看出赢允对其不冷不热的态度。
“无事。”
“宴席差不多快开始了,皇叔,请。”
三皇子在前面带路,他带着来的宫人则是跟到了玄风等人的后面。
三皇子在这里,秦萧和秦氿的聊天便停了下来,沉默地走着。
不过三皇子似乎有意打破这种沉默,时不时开口问一两个问题。
无非是惊叹赢允处理余安城瘟疫一事。
赢允碰上想回答的问题便回答一两遍,不想回答的问题,便干脆闭口不言。
三皇子也不觉得尴尬,一路上都在活络气氛。
“听说皇叔此次在治理瘟疫的过程中遇到了阴奉阳违的人,他们竟然还要放火烧城,也不知这事是真是假?”
问题问的差不多,这位三皇子真正想问的事也抛了出来。
不过没等赢允开口,身后的秦萧便率然道,“当然是真的!那些骠骑也不知是奉了谁的命令,封城就算了,竟然还想烧死我们!”
“啊!竟然真有此事!还要皇叔吉人自有天相,没让那些人得逞。”
三皇子惊讶又愤怒,过后又问道,“那……可有查出是谁?”
“还没呢,不过那些骠骑我们可以一个不杀都抓了起来,毕竟是圣上派出去传令的骠骑队伍,这些人阴奉阳违,也该交由圣上处置。在我们回京的时候,这些人就移交给了锦衣卫了。现在只等圣上裁决。“
秦萧“一不小心”将事情的所有都给交代了一个清楚。
三皇子听了个清楚,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消息,接下来的一路,倒是也没再开过口了。
秦氿安静地跟在赢允的身后,她对这位三皇子无感,虽然心中清楚他所问的这些问题皆是在打探什么。
可她心里也清楚,三皇子的打探,定然是要用来对付二皇子和张贵妃的。
即使如此,那那就更和自己没关系了,甚至秦氿的心中,还有些期望三皇子和赢楚斗得凶狠些才好,最好是两败俱伤。
当然,这些事情秦氿只是心中想想,自然不会说出口。
宴席大殿近在眼前,尚未靠近,便听见了殿内传出的丝竹管弦之声,灯火通明中,隐约能看见大殿中央翩然起舞的舞姬以及觥筹交错间,把酒言欢的大臣们。
“皇叔请,几位请。”
三皇子高兴地在前方带路。
几人的神情随着宫人的高呼声进入殿中,刚刚还热闹喧哗的大殿,一下子便又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