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来说,圣旨早就该传到赢允的手里了,但是没想到出了秦氿失踪这回事,这便拖了两天。
如今秦氿平安无事,那明日,赢楚自然也会去余安城传旨。
“其实不瞒皇叔,此次我除了奉父皇之命传让你回京的旨意,还有另外一道,对皇叔来说,可是件喜事。”
赢楚这次笑的比刚刚要真心几分。
但对赢允来说,赢楚能够如此真心地笑,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他一言不发,漆黑的眸子静默地看着自导自演的赢楚。
赢楚倒也不觉得尴尬,脸上的笑容张扬放肆。
“皇叔不想知道?”
“你要说便说,不说,于我来说也没什么。”
赢允道,态度声色皆是漠然。
赢楚心中愤怒,但到底是没有发作出来,他看着赢允,恶作剧般地勾起了笑,
“除此道旨意之外,父皇,还给皇叔下了一道赐婚的旨意。”
夜风微凉,赢楚的声音,听起来比这还更凉一些。
他笑看着面前的赢允,即便对方一句话也不说,但他依旧还是觉得畅快。
圣上如果要赐婚,最头疼的,自然是他的这位皇叔。
秦氿不是要和他好吗?若是赢允真的納了侧妃,他们的感情,又能好到哪里去?
赢楚想到,在今夜的这一场谈话中,他仿佛取得了胜利一般。
赢允看着赢楚眼底得逞的神采,心中冷笑一声,
“赐婚的旨意到底是还没下,本王便不认,你与其如此关心本王的私事,倒不如想一下,回京之后该如何想圣上交代余安城的事情。”
他声音漠然清冷,好像是一盘子的冷水从得意的快要忘形的赢楚的头顶上浇下。
赢楚认真地看着他。
对方却不慌不忙地摩擦着手中的白瓷杯子。
“阿氿为何会来余安城,封城之后那些上京城的骠骑放火灭城一事还未结束,本王虽然不说,但是不代表本王不会追究。”
明明是温润平静的声音,然而在着漆黑如墨的夜色中,却透着几分清冷和淡漠。
“那些奉令放火烧城的人来自何处,本王已经大致查了个明了,想来回到上京城的时候,拟好的奏折也刚好可以送到圣上的面前。
上京城的骠骑只是拿了封城的旨意,你说,这些人是受了谁的令烧城?那些人背后的主子,又会是谁?“
赢允的最后一个字音落下,赢楚已然听不见周遭的任何声音。
他的背上钻起一股凉意,阴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赢允。
赢允定然是查到了什么。
赢楚的心跳的飞快,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在烛光下盈盈发光。
赢允神色漠然,垂眸低眉,
“上京城局势如何,本王并不关心,之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你们所做的一切,都与本王无关,可若是在这之前你们便触碰到了本王的逆鳞,本王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封地之主,但有些事情,毁掉的能力还是有的。”
字字警告,字字威胁。
赢楚已然不应该应该说什么了,自己最大的筹码和把柄如今被人把握在手里,他连轻举妄动的资格都没有。
而赢允刚刚对他说的那些话,明里暗里那句不是再威胁?
赢楚此刻脑海一片混沌,赢允却没有功夫在这里和他浪费时间,秦氿还在等着他回去。
“夜已经深了,二皇子若是没事,也早些歇着吧,毕竟明日,还得宣旨。”
年轻的王爷身形步入夜色当中,再也不管身后如何。
玄风跟在赢允的身边,神色凝重又有些担忧,
“主子,若是圣上真的赐婚,那……”
“旨意没到,便不需要在意,这件事情,不必告诉阿氿了。”
赢允道,他偏头叮嘱身边的侍卫,俊雅的脸庞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玄风点头,见赢允进了房间,这才寻了一处暗处隐藏保护着屋子里的二人。
第二日,秦氿早早就被赢允叫醒,说是要回余安城。
“二皇子要在余安城宣旨,我们得赶回去。”
赢允道,扶着秦氿起身。
玄风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辆马车,秦氿昏昏欲睡了一路,直到快到了神思才清醒一些。
一下马车,城主府门口便站了许多熟悉的身影,秦萧秦瑛,还有红袖青釉。
众人看见秦氿安然无恙,皆是松了一口气。
“玄风,你去安排接旨的事宜,红袖青釉,送王妃回房休息。”
“是。”
领了命令的人各司其职。
秦瑛和秦萧有许多的事情要问秦氿,便跟着秦氿一块到了城主府东边的院子。
秦萧拉着秦氿讲了事情的经过,又为她好好地检查了一遍,见确实是没有什么大碍,这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姑姑,小叔叔,你们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秦氿道,话锋一转,便转到了今日的圣旨上面。
“二皇子马上就会来余安城宣旨了,我们马上就能见到祖母和伯母他们了。”
秦萧喟叹道,
“是啊,我们出来也有三四个月了,如今都已经快五月份了,对了,大嫂也到临盆的日子了吧?”
“哪有这么快,少说还得两三个月。”
秦瑛道。
秦萧笑的毫不在意,
“管他还有多久,这次我定然待到大嫂临盆之后再走,必须的见见我的侄子不是?”
“小叔叔你还要走?”
秦氿有些惊讶,秦萧点头,
“是啊,商陵说带我去苗疆转转,他说那边新奇物和景色都很多,我还没见过,准备跟着他一块去。”
商陵?小叔叔和他的感情啥时候这么好了?
秦氿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她也未想太多,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秦瑛。
“姑姑,您呢?”
小叔叔要走,那秦瑛呢?是决定留在秦府陪伴祖母,还是和上官谨一起离开?
秦氿来这里的一个多月,看得到上官谨对姑姑的付出。
若是二人有情,她也不愿看着两个人就此分离。
秦瑛脸色露出为难神色,
“我……还没有想好。”
还没有想好?
莫说秦氿,就连秦萧都有些惊讶了。
“阿姐,不是我说你,人家好歹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一大宫主,你这样拖着人家也总不是办法。”
秦萧的话刚一说完,一旁报剑的秦瑛便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之后二人也没在秦氿的院子里多逗留,叮嘱了秦氿一些事情,便都离开了。
快午时的时候,赢允带着上京城的人马浩浩荡荡地出现在了城门口。
在没有发生瘟疫之前,余安城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城镇。
而如今,短短半年的时间,上京城传达下的圣旨,便有两三道。
而比起之前的几道圣旨,今日来的这道,才是最得百姓心意的。
劫后余生的余安城看上起尚且还有些落破,街道上的商铺还没有完全开张,之前逃离余安城的百姓也为全部回归。
上京城宣旨的队伍一如既往的浩浩荡荡,越发衬托地这座小城的破落和狼狈。
就像是一个满身华贵金光闪闪的人出现在一个落破的乞丐面前一样。
凄凉的街道上跪满了百姓,跟随着他们的救命恩人一起迎接圣旨。
秦氿站在人群的后面看着为首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赢楚。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的今日的赢楚各位不一样,偶尔和自己的一个对视,眼神隐晦欲言又止。
秦氿虽然有些困惑,却还是没有放在心里。
圣旨下达,说的无非是允王爷治好了余安城的瘟疫有功,辛苦云云,而后说允王爷如此辛苦,尽早回到上京城领封受赏。
最后想要赢允回到上京城才是这道旨意最后的目的,毕竟旨意上面用的可是“即日启程,不得耽误”。
上京城的那位,到底是有多担心赢允会携恩回到自己的封地。
既然旨意已经到了,众人也么有多在余安城停留。
下午赢允让众人整理好行囊准备出发,余安城的百姓皆是自发来相送,依依不舍。
“允王爷慢走!”
“允王爷,有空再来余安城吧!”
城中留守的百姓,在几个月的相处之中,早已经对赢允十分熟悉,也趋于民心。
离城的车马浩浩荡荡,足足有七八辆,比起来时的只有简单的十几人,不知道好了多少。
两旁的百姓朝着秦氿和赢允的马车挥手,忽然之间,也不知道是谁带头跪下,
“祝允王爷和允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祝允王爷和允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姓们的声音整齐有力,回荡在余安城的上空,千篇一律的请安词,此番由他们说来却是诚意满满,让人唏嘘感动不已。
秦氿放下车帘,心中有些许触动: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民心所想。
赢楚依旧在前方骑着高头大马,他听着这些百姓对赢允和秦氿的祝词,心中总是震撼,却也戒备不已。q
没想到皇叔竟然这么容易就能收拢民心,这样的人,即便是残病之躯,但对掌权者来说,也是个心头大患!
余安城外的官道上,金色的夕阳光辉铺彻一路,身后的巍峨城墙越变越小。
旌旗招展,队伍的影子被拉的许长。
这一趟余安城之行,终究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