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秦萧和秦瑛也在寻找进入谷底的路,即便下面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了。
但是对于秦氿,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周围林风呼啸,扑面而来都带着焦灼的热意,立在山谷口的年轻王爷身形修长,白色的衣袍随风翻飞猎猎作响。
耳边风声不断,可对他来说好像隔绝一般,眼底平静无波,乍然间仿佛天地失色般,连光亮都没有一点。
山谷谷底的火已经熄灭,烧焦的木头还有烟雾飘出,玄风他们围着面巾,正准备一个个翻找着那些棺材。
突然间就听见山谷上方传来喝止的声音,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
众人抬头一看,发现是商陵,一席墨色的锦衣扬得嚣张飘逸,他手执着折扇,看着谷底下方的人,皱眉问道。
“商陵公子,我们在找夫人。”
玄风本想说在找夫人的尸体,但是一看自家王爷的脸色,连忙将后三个字给吞了下去。
商陵气的有些头疼,语气里是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哎呀,秦氿怎么可能在这里?你们找错地方了!快上来!”
“可是,义庄的棺材,不就是送到这里的吗?”
“那样不代表秦氿就在这里面!怎么?你们来的时候,没看看这周围山谷的情况?”
底下的玄风等人摇摇头,商陵越发头疼。
秦萧最讨厌商陵这样说一半留一般,
“喂!楚商陵,你什么意思?”
“哎呀,你先上来再说,这些尸体都有瘟疫,你可别染上了,最后还要我给你治!”
商陵朝谷底的秦萧伸出手。
不过弱冠的年轻人等了他一眼,却还是和谷底的人点头示意,运着轻功离开了这谷底。
抓住商陵伸出来的手,秦萧轻而易举就落在了地面上,他一席质地上好的锦衣此刻沾染了灰屑,看起来虽有些狼狈,却依旧不是少年气的风雅。
商陵拿着折扇给他扇去那些灰屑,被秦萧抬手拒绝。
“先别急,你快说说,阿氿不在谷底,她会在哪?”
“喏,往那边看。”
商陵朝他示意。
众人偏头看去,只见旁边的空地上,多了许多的箭矢,地面上,还有物体被推动的痕迹。
秦萧跑过去捡起一只箭矢,箭尖漆黑发亮,乃是上好的铁器打造而成。
这人烟稀少的山谷口,哪来的这些兵用的箭矢。
而且还有地上的这些痕迹,秦萧正打算蹲下来仔细看,商陵就说道,
“我已经替你看过了,这些推动的痕迹,应当是有人把什么类似人体的东西推下去了。”
人体?
秦萧正心惊,想着会不会是秦氿被推下去了,但是又很快想到,这些类似的痕迹有很多。
而且身形较状,看着像是成年大汉的体型,那就不可能是秦氿。
看见秦萧紧张然后又松懈一口气的脸色,商陵又道,
“你再看隔壁,那里的推痕和这些不一样。”
秦萧低头看去,果然,这里的推痕,看着方方正正的,而且痕迹很均匀整齐,好像是木头棺材一样的东西推下去才会有的痕迹。
箭矢,人和棺材的推痕。
话已经说道这里了,众人已然能够推测出什么。
有人将秦氿的棺材也搬了上来,结果出现了另外一批人暗杀他们。那些暗杀他们的人将秦氿带走了,还把尸体和棺材重新推到了山谷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山谷里应该还有一批其他人的尸体以及一个空棺材!
众人这样想着,有人马上就要下去一探究竟,结果还没动身,突然就看见山谷低下施施然跃上来一人。
锦衣白雪的衣摆上沾染了黑色的焦屑,年轻人的脸色平静且苍白,但是却比刚刚多了几分沉稳和把握之心。
看见这人,玄风和玄青脸色一变,
“主子!”
他怎么亲自下去了?那谷底漆黑混乱又脏,向来一层不染如他,怎么能沾染这些?
白衣的年轻人面对属下的担忧和震惊恍若未闻,即便衣裳上染了污垢,但他整个人看起来依旧霁月风清,雅致俊润。
他走到众人的面前,缓声道,
“下面,有几具尸体,相貌特征和那少年说的一样,还有一副棺材,是空的。”
赢允说的话,印证了众人的猜想。
想到秦氿还活着,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
“那阿氿如今会在那里?那些来救她的人,是谁?”
一旁的秦瑛又抛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众人纷纷沉默下来,看向赢允。
年轻的允王爷漆黑的眼底静默又安稳,沉默片刻之后,他道,
“去驿馆。”
秦氿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那些浓烈呛鼻的烟雾钻进了她的喉咙和五脏六腑,窒息难受得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只恨不得为何那些绑架她的人不是一刀给他个痛快。
以至于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秦氿都认为被淹死和被火烧死是过程最难受的一种死法。
若是死了还要,若是没死,那种感受,秦氿着实不想再体验第二遍。
喉咙和胸肺中仿佛全是烟尘,干巴巴的,她正难受的紧,忽然也不知道从哪里灌进了一片清凉,瞬间让她舒适了不少。
就是这种感觉,让昏迷中的秦氿意识清楚,知道自己还没有死,于是她猛烈地咳嗽了两声,将那些好不容易灌进来水给呛了大半部分出来。
“醒了。”
耳边响起了激动喜悦的声音,是个老者,有些陌生。
秦氿还以为是余安城的大夫,睁开眼睛迷茫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也没认出来,直到看见从屏风后面听见声音走进来的男子。
秦氿存有的劫后余生的庆幸感顷刻间荡然无存,她惊讶地睁着眼睛,想要叫出他的名字。
结果张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不行,于是她又困惑又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和自己。
“你吸了太多烟雾,嗓子现在暂时还不能说话。”
走进来的男子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声音听起来依旧阴沉,像是不怀好意。
秦氿看着他走近,虽然他救自己的事实摆在眼前,但秦氿还是忍不住问道,
“是你救了我?”
一出声,可能能听清楚的就只有两个字。
赢楚暗沉萧冷的目光垂落在秦氿的身上,听见她这明知故问的话,轻蔑地勾了一下唇角,
“不然还能有谁?皇叔吗?秦氿,你不是自诩和皇叔感情甚笃,怎么如今你遇到了危险,反倒未见他半分身影?”
赢楚这话绝对嘲讽颇多。
虽然他救了自己,但秦氿还是不想和他说话,毕竟赢楚说话总是让她绝对不开心。
以前是,现在也是,不出意外,将来也一定是。
秦氿不悦地白了他一眼,直接掀开身上的被子下床要离开。
赢楚皱着眉头拉住她,
“你干什么?”
“回城。”
她本来是想说找赢允的,但是要是这样说的话,面前这人肯定又会露出让她讨厌的表情。
她和赢楚两看相厌没关系,但却并不想因自己将赢允给拖下水。
“你身体都没好,回城做什么?”
“就算没好,我也不想呆在这里。”
秦氿声音沙哑,她甩开赢楚的手,后者的脸色变得越发地阴沉,
“秦氿,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呵,这还打算挟恩相报了吗?
秦氿转身,直直对上赢楚不悦愤怒的视线,她心中固然有些冲动,一时一刻也不想和赢楚呆在一块。
即便他救了她,但这个秦氿憎恶赢楚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如果可以,我宁愿救我的人不是你。”
听见秦氿的前半句话,赢楚的脸色本来还有些和缓,结果和缓了半秒不到,秦氿后半句话就跟刀一样扎了过来。
让他本该想要的微笑神情就这样僵在了脸上,眼底的光阴沉漆黑,布满浓郁的看不清的情绪。
秦氿讨厌他,他知道,但他始终莫名其妙,秦氿为何会突然厌恶他。
他纵使对秦氿利用在先,也没有伤害过秦氿,仅有的几次,都是因为秦氿突然背叛了他。
对一个背叛自己的人,赢楚自认为,自己能够留她到现在已经是仁慈了,但是秦氿非但不感激涕零,反而还这样将他的一番好心都践踏在地上。
赢楚内心愤怒,他不甘,他生气,他死死地盯着秦氿,恨不得在她的身上灼烧出一个洞。
然而面前的女子却依旧还能够毫不示弱心虚地和他对视,那坚定的疏离和冷漠,仿佛就是与生俱来的。
赢楚不知道,秦氿所携的这种恨意,于前世而来。
的确,这一世的赢楚对秦氿虽然总是利用而没有对她有一点的伤害,但秦氿并不会因此就原谅赢楚。
伤害的事情没有成功,不代表可以被原谅,在他起了这个心思的时候,就该想到两个人的走向和结局。
秦氿直视着赢楚,目光坚定,
“赢楚,我现在是赢允的妻子,算起来,你要叫我一声皇婶,就算从前你我二人确有旧情,但从今以后,你我二人,再没有任何的瓜葛。”
她不知一次将话说的明了,当初在上京城的时候,二人便几次三番地挑明了自己的目的和立场。
但赢楚每一次听见,都是愤怒,都是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