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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内两人相对无言,秦氿取过赢允手中的银钗,插在那方手帕的半块钵仔糕里。

    没一会儿,那银钗便慢慢变黑。

    有毒!

    秦氿内心一凛,猛然间想起秦易是吃过这钵仔糕的。

    “易儿……”

    “别急,他没事。”

    早在秦易吃那碗钵仔糕之前,赢允便发现了异样,喂他吃的时候也已经混了解药进去。

    “你知道有毒?”

    梅花小筑冷清一片,夏日的凉风穿过打开的移门钻进室内,二层的小楼里萦绕着味道浅淡的熏香。

    秦氿看向赢允手中的那方斜帕,不解地询问道。

    赢允轻轻颔首。

    “那你还喂给易儿吃?”

    秦氿不免有些生气,气的是赢允未事先告诉她这件事,也气赢允此举过于危险,将一个孩童置于险境。

    秦氿走出屏风准备让清沐去看看秦易现在如何,再让郭氏和柳氏彻查一下这件事情。

    身子还没有站起来,便被赢允拉住了手。

    “你拦我干什么?”

    秦氿语气并不是很和善。

    赢允早预料到她知道这件事情会生气,此番也不恼,只是不急不缓地询问道。

    “你知道凶手是谁?”

    “不知,但我定要将他查出来。”

    “你如今若是发动了秦家的几位夫人,那便是打草惊蛇,指不定还让凶手逃了。”

    赢允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秦氿冷静片刻之后很快想通其中利弊。

    赢允道:“你不如想想,今日秦府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秦氿摇摇头,秦府不过近两年才搬来东江城,这东江城都还没有熟悉个遍,怎么会轻易得罪其他的人。

    不过……她倒是得罪过一些,比如说徐宝坤。

    不过她一直让人调查徐宝坤的下落,秦家众人也知道徐宝坤和秦氿如今已经交恶,定然不会让他轻易混进秦府来下毒的。

    而且,这毒只下在了这钵仔糕中,吃宴席的大部分都是些大人,对这些小孩子的吃食没有多大兴趣。

    那这毒下的,便是针对秦易一人了。

    为什么?一个孩子,尚且不知人世,怎么会被人盯上下毒谋杀?

    秦氿不免想到上次那位孙老太爷过寿的事情,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可那是后宅的一些腌臜事。

    秦家人口简单,又因为是江门之家有些特殊,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是后宅争斗,也不是恶意报复,那就只有可能是……上京城那边了。

    秦氿的脸色越发凝重,想到前世秦易这场三岁的生辰礼未能办成,只怕也和这些事情有关。

    那时的秦易,定然是中了毒的,只不过化险为夷了。

    如今这一世,要不是有赢允……

    秦氿脸色蓦然苍白,一旁的俊雅年轻人见她如此,也猜到这姑娘心中怕是有了想法。

    见她脸色苍白,赢允忍不住伸手握了她的手,果然冰凉一片。

    “如今秦易平安无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赢允宽慰道。

    秦氿点头,神情依旧有些恍惚。

    “谢谢你,赢允。”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亏欠赢允良多。

    晚间时分,天色将将黑下来,秦府各处便挂上了红色的灯笼。

    夜色下,人口伶仃的秦家冷清又安静,主人们居住的庭院相隔有段距离,挂着的笼灯在黑暗中无法距离在一起,也就显得越发的凄冷落寞。

    忽然,一间安静院子嘈杂声四起,照看着秦家小少爷的一个婆子慌慌张张地去请示院中的女主人,说小少爷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庭院的主人柳氏于是又慌里慌张地跑进了自己孩子的院子里,片刻之后,整座院子忽然变得慌乱又紧张起来。

    “快去请大夫,小少爷出事了。”

    好不容易停歇下来的下人纷纷起身,打着灯笼跑出了秦府。

    慌乱的庭院,却有一道鬼祟的声音潜伏在了窗户外面,透过镂空的缝隙看见屋子里慌作一团的人。

    一位贵妇人正神色着急地跪在床边,而床榻上则是躺着一个小小的孩童。

    看不清孩童的模样,却见他在这慌乱声中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

    人影得逞地勾勾唇角,正准备猫身退下,跟随着慌乱的下人逃出府去。

    然而刚刚转过身子,一把锋利的剑便直指他的喉间。

    人影瞬间僵住。

    院子里突然灯火通明。

    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人一个大力被推到在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忽然便落下了两道阴影。

    抬起头来看去,只见廊下的台阶上站着一男一女,男子俊雅,女子清丽,这两人站在一起,竟如同璧人一般登对般配。

    原本还慌乱嘈杂的庭院此刻已经安静了下来,夜色笼罩下的庭院空地上,站了不少拿着火把和灯笼的仆人。

    此人他已经暴露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下。

    柳氏从刚刚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已然不见刚才在屋子里时的慌乱和无助。

    在丫环和嬷嬷的簇拥之下,神色冷淡,眉眼间隐去了风韵,尽是严厉,有着将门当家主妇的威慑之感。

    “就是他想害我儿?”

    柳氏走到了秦氿的面前,目光落在空地上那绑着的歹徒,只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

    秦易是她的命根子,也是她为夫君留下的最后一点血脉,如今竟然有人想谋害她的孩子。

    为母者,定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人。

    “嗯。”

    秦氿淡淡地点了点头,细节神态之间隐隐有了身侧人熟悉的痕迹,引得赢允侧首看她。

    “阿氿,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柳氏询问道。

    若不是秦氿在这之前给她通了口信,柳氏也不知道自己这院子中竟然还藏了心怀不轨的人。

    柳氏虽然柔弱,可母家也曾经是受过俸禄恩惠的将门,即便早已经没落弃武从文,可骨子里依旧藏着刚烈。

    若是柳氏来审判这人,定然也有办法能从他的口中撬出一些什么东西。

    只不过秦氿心中有自己的盘算,也是想从这人口中知道一些其他的事情,柳氏这才会先询问秦氿。

    秦氿的确是打算自己审这个人的,只不过在秦府,动静一大肯定会闹到祖母那边去。

    秦氿看向赢允,还未开口,身边的俊雅年轻人便已经懂秦氿的意思的。

    “可带回王府。”

    这也是秦氿想说的,不过既然赢允已经先开口,秦氿也顺水推舟地接了下来。

    柳氏见状,也没有多插手什么,她如今已然相信秦氿,知她不再像当初那般不知轻重。

    赢允示意身后的黑衣侍卫玄风,后者已然领会主子的意识,揪起地上的人便离开了秦府。

    将人关在秦府柴房不合适,还是送到允王府去最好。

    “夜已经深了,姨娘早点休息吧。”

    等玄风离开之后,这件事情也算是处置到了末尾。

    柳氏点了头,转身进了屋内去看自己那睡得正香的宝贝儿子,秦氿和赢允也回了梅花小筑,第二天才回了允王府。

    回了允王府没多久,玄风便来请示那日在秦府谋害秦小公子的人如何处置。

    “那犯人嘴硬的很,还未说出背后的指使之人。”

    允王府的书房,阳光照过窗棂落在隔间的地上,一盏屏风隔绝了外面那一片片的书架。

    矮榻上铺了软垫,侧面的那扇移门大开着,吹进来的风清凉又舒爽。

    秦氿和赢允相对而坐,此番正在讨论着东江城的一些轶事,玄风此间忽然进来说起这件事情,立刻便打算了两人的交谈。

    秦氿惊讶又困惑的看向玄风,没想到竟然还没有审出来。

    “我想去见见那人。”

    秦氿说道。

    玄风并未立刻回应,而是询问地看向了赢允。

    秦氿也顺势看向了赢允。

    “怎么?不可以吗?”

    “那地牢太脏,不适合你一个姑娘家。”

    面前的年轻人缓声道,一席白衣柔柔软软地落在软垫上,银色的丝线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好看的光,像是月华赤练一般。

    赢允向来是翩翩公子,俊雅风清的典范,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清润俊美地像是这世间皎洁一层不染的流光一样。

    秦氿歪头看他。

    “我不怕脏。”

    她大概也能清楚为何赢允会不让她去,一般来说,那些地牢确实是脏,但是更多的,应该是里面的那些刑拘和审问犯人时的残忍手段。

    赢允怕她见了害怕。

    但她当初亲眼见过秦家众人被砍头灭门,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让人害怕的事情吗?

    赢允见拗不过秦氿,便只好点了头,带着秦氿去了王府的地牢。

    王府的格局秦氿大致也了解,并不觉得其中有那一处地方适合做地牢审犯人的。

    结果赢允和玄风带着她绕过了几条看起来冷清的石子小路,又转过了一道拱门,而后便直接来到了一堵墙面前。

    地牢在墙里面?

    秦氿好奇又困惑,玄风走到了墙边上,也不知道在哪里按下了一块凸起的石头,那堵墙忽然便移了开来,露出了后面一个漆黑的洞口。

    王府竟然还有这样的设计?

    秦氿震惊的想到,便见赢允轻车熟路地牵着他走进了那个漆黑的洞口。

    漆黑的洞口原本是一个一条暗道的入口,进去里面之后伸手不见五指,但也只是一小段路,因为再往里面走一会,便看见两边的墙壁上点了明黄色的蜡烛。

    的确是有地牢的氛围,阴冷又黑暗,越往里面走,这种感觉便越发的强烈。

    好像自己置身在冰窖之中,不过那冰窖一点亮光都没有。

    除此之外,一阵腐朽发霉的气息也钻进了秦氿的鼻间,隐隐夹杂着那种铁锈般的血腥味。

    通过狭长漆黑的甬道之后,位置便空旷了起来,里面有很多间牢房,一直排下去,到黑暗的尽头。

    角落里摆放着不少的刑具,这些刑具看样子有些年岁了,上面沾染了洗不掉的陈年血迹。

    那些刑具,光是放在那里便已经让人感觉到头皮发麻,更不要说用到人的身上。

    一阵恶心感忽然涌上,秦氿停下了脚步,拉着赢允的衣角停了下来。

    她的脸色苍白,眉间紧紧地蹙起。

    “要不要出去?”

    耳边忽然想起清润的声音,那人靠近自己,几乎将秦氿整个拢在了怀中。

    鼻间钻进一股浅淡的冷竹香,已然足够压下秦氿混沌的心神。

    “我没事。”

    她的确没事,她只不过是想到了前世秦家人被砍头的时候。

    那些粘稠通红的血留在她的脚下,浓重的血腥味萦绕着她,挥之不去。

    她不知道秦家被砍头之前是不是也在这样阴森黑暗的地牢里呆过,那些恐怖骇人的刑具有没有也用在他们的身上?

    “没事了,没事了。”

    赢允能够感觉到秦氿忽然压抑下来的气息,好像整个人被笼罩在了一团黑雾了。

    她显然很害怕,连身子都僵硬了起来。

    但赢允的安抚对她起到了作用,秦氿平静下来,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继续走吧。”

    赢允看她一眼,而后这才点点头,他依旧走在了秦氿的身前一点点,却伸手握紧了秦氿的手。

    掌心温凉,却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

    等来到最最里面的一间地牢,秦氿已然恢复了常态。

    地牢里还守了不少的暗卫,此番得到主子要来的消息,已然将人给提了出来,丢在了刑房的空地上。

    那人趴在地上,不见当初刚刚抓到他时的干净和生气,如今死气沉沉地,看样子这段时间受了不少的苦。

    一名看守的暗卫上前将人给提了起来,面对着秦氿和赢允。

    “还不见过王爷和王妃。”

    那人堪堪掀了一下眼皮子,满是血污的脸上神情冷淡,一双漆黑的眼睛仿佛一点情绪波动也没有。

    秦氿见他第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死士?”

    她诧异地看向赢允。

    不错,确实死士。

    这种死士身上藏着毒药,一旦任务失败便会服毒自尽,不过秦氿面前的这个死士,在当初被抓的时候身上的毒药便已经被找了出来。

    平常的死士若是被抓到,定然会想尽办法自尽,断然不会苟活多久,可是这人被抓来已经好几天了,竟然还活着。

    看来这地牢里看守他的人确实严格,断然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