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维玉说完,众人跟着红鸢就进了文殊阁,文殊阁大殿内,两旁井然有序的摆放着桌几,一面是跟随燕宁帝圣驾来的文武大臣,一面是作陪的伽蓝书院九大弟子,一身水墨衣衫的凝水公子正执着一把团扇,唱着一段《蝴蝶梦》。
正面的主位上,一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约摸四十多岁,看上去气宇轩昂,神色却是十分平易近人,这位便是燕宁帝,旁边一位华服女子,正与齐并肩而坐,雍容华贵,国色天香,而这位,便是当今的皇后,也是慕云曜的生母。
见到红鸢几人进来,燕宁帝挥挥手止住了凝水的唱曲,凝水微微躬身之后,转身站立在一旁。凌维玉跟在红鸢和沈及瑶身后,透过素白的纱幔,仔细搜寻过大殿内每一张陌生的脸孔,却始终没有看到半分关于紫衣人的身影。
这时就听红鸢高声道:“微臣红鸢携恩人沈及瑶等人,拜见陛下。”
伴随着红鸢话音落下,凌维玉忙跟着众人倒身下拜,不安分的目光依旧东凑西看,心思根本不在燕宁帝的身上。
燕宁帝神色祥和的点点头:“爱卿快快免礼,身子刚好,不必拘这些俗礼。”
“是,微臣谢过陛下。”红鸢站起了身,维玉及瑶几人也自然跟着站了起来,顾城颜回子渊三人依次入了自己的坐席,红鸢站在沈及瑶身边对燕宁帝道:“听闻陛下要见救微臣性命之人,这位便是沈及瑶沈姑娘。”
红鸢话音落下,沈及瑶忙上前一步,恭敬的再次行礼参拜:“民女沈及瑶拜见陛下。”
燕宁帝把玩着手中一只汉白玉的精致茶壶,点头道:“嗯,一介平民女子,第一次面见寡人,一点都不慌张怯场,很识大礼,不错。”
沈及瑶忙回答道:“民女惶恐。”
燕宁帝不动声色道:“摘下纱笠,寡人瞧瞧。”
凌维玉听到这里,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这燕宁帝看着人模人样的,究竟是何德行她们也不知道,万一是个好色的昏君,那不是彻底玩完?
凌维玉正在忐忑不安,沈及瑶只好摘下纱笠,一张天生丽质聘婷秀雅的容颜展露在众人面前时,燕宁帝一瞬间就看直了眼睛。
凌维玉一见,心中暗喊: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沈及瑶忙伏下身子,不敢再抬头,主位上的燕宁帝,还是身边皇后轻轻推了一下,才回过神,他把玩着手中的玉壶赞赏道:“沈姑娘不仅医术高超,生的也是超凡脱俗,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佳人啊。”
沈及瑶忙说道:“陛下谬赞,民女蒲柳之姿愧不敢当。”
燕宁帝笑着摆摆手道:“哎,寡人说你当得,你便当得,寡人欲封沈姑娘为才人进宫伴驾,你可愿意?”
燕宁帝这话一说,在场人可就彻底被震惊了,沈及瑶更是如同被雷劈了,一下就慌了神,凌维玉一时也没了主意。
子渊红鸢一脸着急,却又不能说什么,正在僵持之际,跪在凌维玉身边的谢青川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众人被谢青川一声哭喊分散了注意力,燕宁帝顿时一脸不悦道:“何人喧嚣。”
没等红鸢回答,谢青川指着自己面前一只蜈蚣惊慌失措涕泪横飞道:“娘子,虫子,有虫子,娘子,我怕……”
凌维玉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她恨不得感激那只蜈蚣的八辈祖宗,自己连忙退开一些,趁人不注意一把拉住谢青川,将谢青川推到了沈及瑶身边,谢青川果然抱着沈及瑶就是一顿嚎啕大哭。
沈及瑶看着谢青川真被吓哭了,顿时也心疼起来,忙为谢青川抹着脸颊的眼泪鼻涕,安慰道:“不怕,我在,不哭了,不哭了,等一会儿我们让梦郎来把它吃掉,好不好?”
谢青川一把抱住沈及瑶,依旧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娘子,娘子我怕,我怕……”
谢青川这么一闹,燕宁帝的脸色可就变的十分不好看了,只见红一阵白一阵,各种阴晴莫测。
“他,他是谁?他喊你什么?娘子?”燕宁帝不敢置信的问道。
红鸢一见,忙恭敬回答道:“回陛下,是微臣不好,微臣没有事先跟陛下禀明。这位沈姑娘是这位谢公子的夫人,而这位谢公子是辉腾草原马帮帮主的独子,也是白丞相的学生,谢公子其他都好,唯独有些痴愚,因此惊扰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燕宁帝一听,心中十分不舒坦,但他堂堂一国之君,总不能横刀夺爱霸占人家妻子吧,更何况还是一个痴愚之人的妻子,那岂不是要落个恃强凌弱的名声?因此没好气道:“红院长做事未免太过疏失,如此重要的事情,怎能不提前告知寡人?寡人本想借此奖赏沈姑娘,反倒闹了笑话。”
红鸢忙跪下认罪道:“微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燕宁帝说道:“你是有罪,该罚,红鸢知情不报,特罚俸一年。”
红鸢忙答应道:“微臣叩谢陛下。”
之后燕宁帝看向沈及瑶,神色间虽有些惋惜,但也没有表现的太明显:“既然如此,沈姑娘想要什么封赏?寡人都依你。”
沈及瑶忙叩谢道:“民女能为红院长尽绵薄之力,是民女的福分,民女不要任何封赏。”
燕宁帝沉思一下说道:“沈姑娘此言差矣,想伽蓝书院博览天下人才,却没有一人可以解红院长之毒,可见都是些庸才,既然沈姑娘不图身外之物,不如寡人特批,你入伽蓝书院修学,三年之后,可入上林苑御考,届时御考通过,寡人封你女官,入太医院,可好?”
“……”
维玉及瑶顿时无语,兜兜转转,好不容易从伽蓝书院脱身,这下可好,燕宁帝一句话,又将沈及瑶送回了伽蓝书院。
没等沈及瑶回答,一旁作陪的伽蓝弟子中,慕天薇出声道:“父皇有所不知,维玉及瑶两位师妹,原本就是今年随天薇一起进入伽蓝书院的弟子。”
“哦?”燕宁帝听了,探寻的目光再次看向了红鸢。
红鸢简直一身冷汗刚下去,就又上来一身,忙恭敬回答道:“诚如公主所言,只是因她二人犯了错,已被微臣逐出了伽蓝书院,永不再录。”
燕宁帝不悦道:“荒唐,如此难得的人才,能犯什么错误?即便犯了什么错误,责罚几句便是,何必非要逐出书院?你身为院长,如此不爱惜人才,真叫寡人失望。”
红鸢忙的又跪下认罪,心里那个憋屈:“微臣知错,只是微臣话已经说出,若再重新将她二人收回书院,只怕日后难以服众。”
人人都以为红鸢和凌维玉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所以才坚决不让维玉及瑶重回伽蓝,殊不知红鸢如此做,皆是为了成全凌维玉的心意,凌维玉自然心中明镜似的。
燕宁帝的视线在红鸢和沈及瑶二人身上徘徊不定,他既不能驳了身为院长红鸢的面子,但也实在不愿意将沈及瑶这样一个人才放出去,不能为他所用,正在踌躇,忽然看到沈及瑶身后的凌维玉,顿时灵机一动。
“沈姑娘身后那位,也是入了伽蓝的弟子?”燕宁帝别有居心的问道。
红鸢一听问及凌维玉,忙回答道:“正是,只是她二人同时犯错,均已被逐出。”
谁知燕宁帝若无其事笑道:“既然同时犯错,必定有主犯和从犯,既然如此,处置了一人便是,沈姑娘此番为院长解毒,也算将功补过。”
燕宁帝这一招,明显是要弃了凌维玉保沈及瑶,一直冷眼旁观沉默不语的颜回这次坐不住了,只见他起身恭敬的朝燕宁帝行个礼说道:“启禀陛下,凌维玉涉嫌红院长失踪一案,如今院长下落不明,事情尚未查清,凌维玉处置不得。”
凌维玉做梦也没想到,她当初稀里糊涂被牵扯到红盛澜的截杀案中,如今这截杀案竟成了她的护身符,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颜回竟然会出面保她。
燕宁帝一听,顿时眉头一皱:“照你们这么说,寡人想留下沈及瑶这个人才,还就这么难了?”伴随着话音落下,手中的玉壶重重的被搁在了面前的桌几上。
众人一见燕宁帝动了怒,呼啦一声跪倒一片,沉默片刻,凝水突然轻轻一笑,开口道:“陛下,陛下爱才心切,是燕宁国子民的福气,要我说呀,这凌姑娘,沈姑娘各有各的长处,各有各的优势,陛下皇恩浩荡,泽被众生,不如将她二人之前过错皆都饶恕,重新录入伽蓝书院,不是更好?”
燕宁帝一脸阴沉问道:“公子说她二人各有各的长处,是何意呀?”
凝水起身,言谈举止间毫无畏惧之色笑道:“这沈姑娘医术超群,陛下自然是知道的,至于这凌姑娘么,方才我与陛下唱的小曲,陛下十分喜欢,且赞不绝口,只是陛下不知,这小曲正是承蒙这位凌姑娘所教授。”
“哦?此事当真?”燕宁帝一听来了兴致,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红鸢众人也暗自松了口气。
凝水团扇掩面笑道:“凝水不敢欺瞒陛下,自然当真,若是陛下不信,可让凌姑娘当场位陛下献唱一曲。”
凌维玉简直直呼苍天啊大地啊,没想到她堂堂职场精英,来这个地方竟沦落成了一个卖唱的。但是为了保命,她也只好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