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的声音一下子拔高,“陈夫人休要胡说,老臣乃是西陵的丞相,怎么会跟别国攀关系?”
夏韵秋反唇相讥,“丞相既然知道这个道理,为何到了陈胤的身上就想不通了呢?你是西陵的丞相,他又何尝不是西陵的柱国大将军?西陵可是他们祖孙三代拼死守护的疆土啊!”
“陈夫人这么通透的一个人怎么会想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呢?这事的症结不在老夫,老夫爱莫能助,这事就到这里,前面动静闹那么大老夫也不跟你计较了,以后关于陈将军的事,陈夫人不要再找老夫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一次夏韵秋没有闹,安静睿智的目送丞相离开,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夏韵秋才起身向外走去。
天,灰蒙蒙的,冷冽的寒风呼啸着,卷起几片枯叶,将它们狠狠的抛到空中,任凭它们跌落下来,像极了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人命在他们眼里都是蝼蚁,没有什么能比的过权势,但凡有一丝丝受到威胁都会除之而后快。
在这苍茫乱世,陈胤,玥哥哥,还有东周新皇他们竭尽全力在维护中原的和平,都想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远离战火纷飞。
然而,外患解除,内忧又起。
西陵皇对陈胤的忌惮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随便一个臣子的一句话,他们君臣之间的信任就会土崩瓦解。
陈胤料定了这一点,便主动示弱,想以皮肉之苦换取那卑微到可怜的信任。
他却没料到,她会出手,或者说他早料到,却知丞相会拦住她,也便放下心来。
他不知道的是,她能做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夏韵秋扬起头看了看天,“快要下雪了,打点一下我要去看陈胤。”
“是。”
蒋云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阴沉的街道里,快天黑的时候,她回来了,还带来了两套狱卒服。
夏韵秋很快换上,蒋云捷却有些犹豫,“主子,天牢阴气重,您还怀着身子,万一冲撞了就不好了,不如你在客栈待着,我和老白代你走一趟吧?”
夏韵秋伸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神色坚定,“他是陈家的子孙,没有那么娇气,我必得见他一面才放心。”
蒋云捷郑重的点头,“好,我们走!”
苍茫天幕下,夏韵秋一马当先,披风被风鼓动起来,扯的笔直,飒飒作响,身后蒋芸捷和白卿泽打马跟上,庄严凝重的神情让人忍不住一凛,他们身后跟着的是陈胤送给夏韵秋的影卫,一直暗中保护从未显过身,夏韵秋要求他们从今日开始,无须再掩藏身形,以后都可以站在阳光下跟随她保护她。
影卫们有些拘谨的跟在身后,警惕心徒然增加,原本他们在暗敌人在明,而今,敌暗我明,行动起来更加的不方便了。
虽然有些不自然,气场却一路开挂,远远的就让人不寒而栗,百姓们纷纷躲开,退到两侧,胆小的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们。
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往天牢的方向而去。
丞相府很快得到消息,丞相拍案而起,“她果然还是动手了,来人,更衣,我要进宫面见皇上!”
“什么?你说那陈夫人要劫天牢?”西陵皇正在批阅奏折,听到丞相说夏韵秋带着人去了天牢,一下子站起来,撞到了桌案上的奏折,奏折撒了一地。
丞相略略沉吟,说话的时候还是给自己留了一丝余地,“劫不劫尚未收到消息,只是她这个时候正大光明的带着人去天牢总不太合常理。”
“派人守着,随时汇报,若是陈夫人真的硬闯天牢……杀无赦!”年轻的皇帝此刻脸上终于露出了帝王的冷冽,或许,他一直在等一个这样的契机,只是心底还有一丝犹豫,希望一切只是他想多了,对于陈胤他始终还抱有一丝幻想的,毕竟陈家满门忠烈,世代忠于皇室,他也不希望与陈家为敌。
“老臣已经派人守着了,这会应该会传消息过来了。”丞相话落,门外大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启奏皇上,有自称是丞相府的人说有要事求见丞相,被禁卫军拦在宫门外了,可是要见?”
西陵皇与丞相对视一眼,沉声道,“宣——”
大监唱了喏,转身对着殿外喊了起来,禁卫军很快将人带了过来,那人神色慌张,见到丞相连话都说不溜了,“进去了……陈夫人带人打进去了!”
“哐当……”西陵皇手中的奏折落在了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心底巨颤,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似乎印证了他心中疑虑,但这又不是他期望的,他并不想与陈家,岐山乃至东周和南梁为敌,但他又不能坐由陈家壮大,陈家有夏韵秋,夏韵秋背后有岐山,东周和南梁,甚至手握中原的财富,若是陈胤再变节,届时他变成了傀儡了,这更不是他想要看到的,而今,夏韵秋求丞相不成竟然带人闯进了天牢,倒是让他占尽了先机,这似乎不是一个岐山之主的出事风格,倒更像是在向外传达着什么,想到这里,西陵皇忽然正色道,“去天牢!”
丞相吃了一惊,“皇上万万不可,那陈夫人现在怕是失了理智了,陈胤还在天牢里她都敢闯,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这个时候皇上怎能去天牢,万一被伤到怎么办?”
“陈夫人若是想伤了朕,即便朕在皇宫,以她之能照样可以自由出入,谁能拦得了她?”
西陵皇的反问不无道理,可是丞相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备马,朕要去天牢。”连马车都省了,直接纵马过去,丞相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紧跟着,禁卫军统领忙点了兵被西陵皇阻止了,“你们打不过他们,跟着朕去还不如好好的训练,丞相一个人跟着去就行了,陈胤在那,陈夫人不敢把朕怎么样的。”
统领不放心,丞相也不放心,万一陈胤反水,那皇上不是危险了吗?
虽然皇上不让明着保护,那便暗中保护,禁卫军统领换上了内监的衣服跟在一边直奔天牢。
天牢内,陈胤正用小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忽然听到几声闷哼,紧接着狱卒被一个个扔在了地上,他警觉的望着外面,直到看到了他的影卫,心中骇然,“你们怎么来了?还敢闯天牢,都活腻歪了?谁给你们的胆子?”
“我给的!”夏韵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影卫们纷纷退开,闪出一条路来,她就在路的尽头,一步一步缓缓而来,“是我下的命令。”
陈胤早该想到,这些影卫是秘密保护夏韵秋的,现在出现在这里,她也一定在,“你快带着人走,这里我来善后。”
“晚了。”夏韵秋面色凝重的看着他,“丞相现在怕是已经带着西陵皇往这里来了,我现在带着人出去很可能跟他们对上,你说我这一怒之下再跟他们打起来了,是不是还不如在这里待着?”
“韵儿!你怎能如此糊涂?你可知道劫天牢是死罪?”陈胤飞快的想着对策,夏韵秋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部署了,“打开锁,快!”
陈胤的怒声对影卫们来说就跟没听见一样,他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不管他怎么说他们就是不给开,气的陈胤暴怒,“都翅膀硬了,我说话都不管用了吗?”
“别白费力气了,他们是不会给你打开的。”夏韵秋隔着牢门握住他的手,目光一下子柔和起来,“一向理智的陈将军也会有方寸大乱的时候呀,你也不想想,这牢门一旦打开,那岂不是坐实了我劫狱?”
陈胤一愣,很快回过味来,伸手在她的鼻子上轻轻的刮了一下,“你呀,我看你怎么收场,等下来的可是西陵的君王,他可与宋君钥和东周皇不一样。”
“山人自有妙计,你且等着瞧好了,我保证能毫发无伤的离开,还能带着你走。”夏韵秋对着他眨了眨眼,面色依旧凝重,他却被这表象下的调皮惹得一阵心颤,“你可得收敛着点,圣意难测,就算是为了我也别玩大了。”
“放心吧,我有分寸。”夏韵秋冲他怒了努嘴,接着便嚎啕大哭起来,“夫君,是妾身无能,没能救你出去,让你受苦了。”
陈胤愣了一瞬,接着伸出手抹了一把眼角,假装替她擦眼泪,“夫人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夏韵秋捶了他一下,声音里满是怨怼,“这哪里是好好的,连床被子都没有,这么冷的天在这么冷的地方,哪里是人待的?你为什么不去求皇上放你离开?你要是求他,他一定会放你离开的。”
“是我惹皇上生气了,在这里多罚几天也是应该的,哪里还能求皇上,那不是给他添堵吗?皇上本来就够辛苦的了。”
“行了,你们两口子别一唱一和的在这演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