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章被噎住,身在朝堂的他,实在不会与人斗嘴。
夏韵秋偏生是嘴上功夫厉害,连蒙逖那般巧舌如簧的,在她面前也讨不得半分便宜,更何况齐天章这种莽夫?
见他不语,夏韵秋继续煽情的挤出几滴眼泪,“再不给弟子们赚点吃饭的钱,我岐山危矣。”
夏韵秋一番话说的言辞恳切,真情流露,岐山的一众弟子竟被她成功洗脑,顿感新圣女的体贴。
齐天章明知道她是在胡搅蛮缠,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反驳,“圣女究竟想怎样?”
夏韵秋破涕为笑,“齐将军是个爽快人,早这样我也就不必自曝家丑了,一句话,陈家军一条命一千两,若拿下陈胤,付十万两黄金,少一分,我岐山的人也不做。”
陈家军一条命一千两,他的两个将士跟着他出生入死被无辜打死只值她侍女的一个颜面,相较之下,他的将士的命竟如此的不值钱!
齐天章登时觉得满腹屈辱,威胁道,“圣女是觉得岐山太安稳了吗?”
夏韵秋连忙摆手,“将军此言差矣,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自古以来那些英雄落难时也会偷窃食物以求裹腹,我岐山上下这么多弟子,真要到了没饭吃的地步,下山去顺点东西,引起点什么慌乱,惊动了东周皇可就不好了。”
还敢拿皇上要挟他!
“圣女这是在逼我?”这个伶牙俐齿的女人,竟如此难缠,齐天章恨不得一斧头将她砍了,他本来是要让岐山出面解决陈家军,替他的副将还有那些冤死的将士报仇,却被夏韵秋反咬一口。
他若不出那些钱,岐山便不做,他真要出那么多钱,又觉得不值,陈胤和陈家军的性命本就如草芥,让他出这么多还不如他自己动手!
夏韵秋直摇头,“将军这话这就折煞我了,您是东周国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我只是一个只想为自己的手下谋求福利的小老百姓,哪里敢逼将军啊?”她料定他不会轻易出手,抛个难题扔给他,她们不是不做,只是要价高一些,即使谈崩了,岐山的弟子也不会怪她,毕竟,她打的是为岐山弟子谋福祉的幌子。
齐天章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了软钉子,若是硬碰硬,他的斧头就能让她俯首,她偏偏满脸笑容,让他生一肚子闷气,还拿她没办法。
“先圣女与本将军一直都有合作,从未生过嫌隙,圣女可知为何?”齐天章冷冷的笑了一下,略带沧桑的脸上寒芒毕现。
夏韵秋忍不住在心里将他嘲弄一番,先圣女与他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她一点兴趣都没有,面上还是不露声色的继续道,“先圣女为岐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本圣女自是要继承遗愿将岐山发扬光大,弟子们丰衣足食才是,齐将军您说呢?”
“既是继承先圣女遗愿,那圣女可知岐山与朝廷的约定?”这件事他本不想提起,既然她那么不识相,那就怪不得他了。
“齐将军也说了,那只是先圣女与朝廷的约定,还是很多年前的,自是在先圣女归天后就做不得数了。”夏韵秋忽闪着大眼睛,无辜又赖皮,单纯的样子让人发不出火来,仿佛她就是这么认为的,不是在故意刁难。
“先圣女立约之时,用的是岐山的名义,并非她自己。”齐天章的怒气压制到了极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又不好在这个当口发作,以免失了风度。
夏韵秋却纠正道,“齐将军有所不知,当年的岐山,穷的只剩主峰几百人,如今那几百人更是少之又少,现在的岐山早已不是当年的岐山,听话的就这十余人,我接手了这么一个烂摊子,饭都吃不饱了,哪还有心思干活?”
他越生气,她就越和气,一副聊家常的样子,让齐天章干生闷气。
偏生夏韵秋说的也是实情,虽然她有心拉拢四大阁,派了长老们去做说客,长老们平时就玩惯了,碰了钉子回来都不见了踪影,除了听雨阁归顺,其他的都没什么动静。
听雨阁虽回归,却明令禁止,岐山所有弟子都不得利用听雨阁的消息内斗,是以,原本还能钻空子的事也都做不了了,听雨阁的消息直接不对弟子们放了,有银子也不行。
殿内的弟子,虽有出身听雨阁的,却也因为帮朝廷做事,被挡在了听雨阁的门外,洛煜琴封锁了全部的消息渠道,连平时用的暗号都换了,现在他们两个什么都打听不到,跟普通的弟子无异。
对他们来说,听雨阁归顺还不如不归顺。
对于跟朝廷的合作,虽然圣女有点狮子大开口,但终归是为了他们的生计考量,岐山主峰这几年真的是太穷了,尤其是先圣女故去,新圣女还没找到之时,他们就差去山下乞讨了,若不是四大阁接济,他们的体面早就不复存在。
是以,他们没法开口声援,只得安静的坐等。
虽然属于亲朝廷一派,但谁又真的跟钱有仇呢?
齐天章环顾一圈,往日对他趋炎附势的岐山弟子,一个都没有帮腔的,心底发出一阵冷笑,一群没骨气的东西,油头粉面,不堪大任,也就夏韵秋还拿他们当棵葱,若不是形势所迫,他哪里会用得着他们这一群酒囊饭袋!
就这么一群人还狮子大开口,他们也配?
齐天章怒视着夏韵秋,“看来,今天是没得谈了。”
夏韵秋摆摆手,“齐将军可能年纪大了,没领会我的意思,我再重申一遍,只要钱到位了,一切好谈,钱不到位,那就一切免谈,毕竟岐山也是江湖第一大帮派,也不是菜市场,讨价还价的伤面子,齐将军是个爽快人,若能作主,咱就继续,若做不得主,便是回去商议一下也未尝不可,弟子们也都累了,出去练功吧,久坐对身体可不好。”
很快有人将殿内的弟子带了出去。
齐天章的脸直接黑了,她分明说,他若可以作主就继续谈,做不得主才作罢,前一秒刚说完,下一瞬就命弟子出去,这分明是在打他的脸,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真是岂有此理!
一个箭步上去,齐天章的遒劲有力的手掐上了夏韵秋的脖子,他的速度太快,蒋芸婕想要回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被齐天章一掌打飞撞到了柱子上,“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芸婕……”夏韵秋使劲挣扎,慌乱中挣扎着想要用调用内力去打齐天章,却发现打出去的掌绵软无力,仓皇间她的内力竟然不受控制了,真是太调皮了!
“如今外人不在,圣女也无需端着架子,先圣女是自愿委身我皇,却偷偷生下两个孽种,若不是我皇慈悲,给了她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以为那两个孽种能安然活到现在,还生下了你?”齐天章压抑的怒火一下爆发出来,每一个字都说的咬牙切齿。
这番话信息量太大,夏韵秋被掐的快要窒息,脑子都不好使了,使劲捶打着齐天章的手,“你先放开我,我……快憋死了……”
“孽种生的孩子,果然是孽畜,别以为你那一番花言巧语就想将本将军打发了,本将军上阵杀敌的时候,你娘都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本将军,真当我的斧头是好看的?死在这把斧头下的人少说也有几万,不差你一个!”齐天章说着,一只手将夏韵秋举了起来。
夏韵秋的脚缓缓地离开了地面,不停地在空中踢踏着,含糊不清地声音没有一丝屈服,“不要提我娘,你们不配!有种你就杀了我,我若没死,东周就别想安稳一天!”本来混沌的脑袋,因为齐天章提到了她的母亲,夏韵秋用力咬破嘴唇,才清醒了几分,原本想要保命的话统统咽了下去。
脑海里齐天章的话在不停的回旋,先圣女与东周皇有染,生下了她的母亲和云姨,却一直不肯给身份,还将她们视为孽种,先圣女不知道奋力反击,却一味的委曲求全,太卑微!
堂堂岐山的圣女,竟为了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低到了尘埃,连孩子的性命都不顾,真是可悲!
这般奇耻大辱,她一定会讨回来!
“你倒是有骨气,先圣女若是有你一半的勇气,岐山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可惜了,谁让她是你的祖母呢,她经营岐山数十年都得跪着摇尾乞怜,你才接手岐山几天就想站着说话,也不用脚趾头想想,你凭什么?”
羞辱的话越来越刺耳,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呼吸越来越难,她的脸涨的越来越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眼前那张恨不得用刀戳花的脸,也渐渐的模糊起来,夏韵秋第一次感觉死亡离她这么近。
但是,她不能死!
挣扎中,夏韵秋艰难掏出了袖中的银针,慢慢的积蓄力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银针稳稳地扎进了齐天章的右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