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头你也知道?”夏韵秋吃惊的看着他,心里隐有不安,“到底怎么回事?”
在翠儿指责她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事情比想象中复杂,所以才屏退了闲杂人等,命蒋芸婕和赵风守住外面,只是不想让家丑外扬,但事情似乎不是她想的那样,或者说,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许多。
先前只是想抓住对她下毒之人,才让林大娘配合着演了一出戏,想要揪出幕后黑手,不曾想竟一路查到了翠儿头上。
她不相信云夫人会害她,毕竟,云夫人想杀她有的是机会,用不着用下毒这么费事不见效的手段,她猜测是翠儿恣意妄为,却猜不出缘由,便带了来让云夫人审,翠儿却一副没做错事的样子,言下之意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的记忆里,除了母亲一直病着,那些年少时光还是单纯无邪的,她虽不似一般闺中女子琴棋书画,却也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翠儿为何恨她至此?
夏老头到底隐瞒了她什么?
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夏老头如此凝重的表情,连母亲去世,他都不曾这样,只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夜后,就跟平时一样大大剌剌没心没肺的。
云夫人也是,自从她来到夏家,跟夏韵秋经常拌嘴,抢吃的,分银子,都不像个长辈,大大咧咧的没有什么事情能烦扰到她,但是,今日的她太陌生了,从她看夏老头的眼神中不难看出,他们之间藏了很多她不知道的秘密,那些她不曾知道的,到底是什么?
“我来说吧。”云夫人没有看夏韵秋,反倒看向陈胤,目色深深,“将军之前答应我的,可还作数?”
“自然。”陈胤坦然的面对她询问的目光,云夫人的神情放松下来,握着夏韵秋的手,轻轻的讲述了那不为人知的一幕。
云夫人和夏韵秋的母亲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她们来自东周,师出岐山圣母,自下山以来,师门很少有事要求,多年前,师门突然相助齐家军,要求她们在祁州城助一臂之力,她们姐妹不愿引发战争,更不愿助纣为虐,宁死也要脱离师门钳制,夏韵秋的母亲天资很高,很快将体内的蛊虫拔出,云夫人的内力不如姐姐深厚,一次拔除未成功引得蛊虫反噬,为了救妹妹,夏韵秋的母亲强行用内力帮她逼出蛊虫,却也因此落得顽疾,一到阴寒天气便受蚀骨之痛,云夫人也因此伤了身子终身不孕。
本以为一切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料师门还是找了上来。
夏韵秋的母亲为了救夏韵秋和云夫人,以死钳制,师门的人才不敢轻举妄动,夏韵秋的母亲去世后,一直秘不发丧,冰冻起来,藏于一处神秘的地方,云夫人得知消息后,留在夏府,一方面照顾夏韵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内疚,姐姐如果不是为了帮她,也不会沦落到被师门的人欺凌致死。
这些年,她一边隐忍等夏韵秋长大,一边暗暗扶持自己的势力,想要保护夏韵秋和夏家。
夏韵秋慢慢长大,七岁那年,因为救人被狼咬伤,生命垂危之际触发了体内的禁制,奇迹般的痊愈了。
云夫人却日夜担忧起来,姐姐当年就是岐山圣母选定的继承人,姐姐为了摆脱既定的命运抗拒了一生,连命都搭上了,她不愿夏韵秋重蹈姐姐的覆辙,只得重新给她加固了禁制,以躲避师门的追踪。
三年前,岐山圣母仙逝,临终遗言,一定要找到岐山圣母的天定继承人。
云夫人担心夏韵秋被发现,便想着给她寻一门亲事,有了子嗣之后,至少可以保她一命,天不随人愿,她的亲事被接二连三的破坏,最后还是夏老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夏家跟陈家结亲,夏韵秋远嫁将军府,总算了了一桩心愿。
然而,好事多磨,陈胤却在成婚当夜连夜出征,将夏韵秋一扔就是三年,至今无所出。
这也是夏老头不愿意夏韵秋回来的原因之一,他不想女儿再牵扯其中了。
“我母亲竟然是被逼死的?”母亲的畏寒症竟是这么来的?母亲的每一个苍白的笑,背后都是咬紧牙关的坚持?为了她,她竟生生的坚持了那么多年!夏韵秋不敢想,每多想一次就肝肠寸断,怪不得翠儿说她的平安是很多人用命换来的,真相竟是这般残酷!
“秋儿……”云夫人心疼的抱着她,“我们本不想你知道这一切,都是翠儿鲁莽,竟真的以为只要你死了,我就会平安,真是太天真了!”岐山圣母的天定继承人又怎么会被轻易的杀死?当年姐姐若不是将体内的火种种到了秋儿的体内,师门的那帮无耻之徒又怎会是她的对手,只是她也未曾料到,加了禁制的火种被一次重伤触发,没有被师门的人发现,却被翠儿发现了,还一直害了秋儿这么多年!
“这么说,当年我忽然收到军令,阻击南梁的进攻,也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了?”陈胤一直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又不敢违抗皇命,只得驻守边疆三年才能回来,虽然他对当时的事情颇有疑虑,是急从权,也只得奉命前往。
“不错,东周一直都有好战者,很多年前就曾在祁州城设计过南梁和西陵,如今故技重施也不奇怪。”云夫人曾听姐姐讲过那一段惨烈的战事,东周的手早就伸到了西陵和南梁,“只怕师门知道了秋儿的存在,所以,翠儿才会剑走偏锋。他们现在之所以不动手,唯一的可能就是在等待时机。”具体是什么,她还没参透。
陈胤和夏韵秋对视一眼,想到了石洞内的情形,当时就是在那里发现了东周齐家军的一些痕迹,这么看来,一切都是真的,当年杨将军将南梁大巫师引到毒瘴里,遭到了齐家军的埋伏,那一战的惨烈程度可见一斑。
只是,能干预西陵内政,能搅动西陵和南梁的战事,将他们所有的人都算计在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砰——”的一声响从外面传来,云夫人大惊,“怎么回事?”
外面一个小斯前来回话,“奴才们疏忽了,翠儿姐姐临死前拉响了怀内的烟花……”
“翠儿?”云夫人的脸色大变,“我原以为她是天真,没想到却是被人利用了,事不宜迟,你们赶快走!”
“我不走!”夏韵秋却推开陈胤,走到夏老头跟前,“你是商人,懂得趋利避害,跟云夫人学什么死脑筋,要走一起走!”
“你这熊孩子,说什么胡话,谁要跟你们一起走,你拖累了我们这么多年,我倾尽家产才将你打发出去,你在陈家三年连本都没赚回来,还有脸让我们跟着你吗?走走走,赶紧走,从你出门的那一天开始,你就不是夏家的人了,他们找的是你,只要你走了我们就安全了,还不赶紧走!”夏老头背着她,满腹牢骚,背影坚毅而决绝。
“岳父说的对,他们要找的人是你,只要你离开了,想必他们不会为难旁人的。”陈胤握住她的肩膀,认真的说。
夏韵秋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间又想不出是什么,只得跟着陈胤离开,临行前威胁夏老头和云夫人,“三十六计走为上,一把年纪了不要逞英雄,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安全了给我书信,不然我败光你的家产!”
夏老头挥挥手,“赶紧走,这么多废话!”
云夫人将一枚令牌塞到夏韵秋手里,转脸看向陈胤,“我们把她交给你,保护好她!”
夏韵秋含泪,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直到彻底的消失在夏府,夏老头才转过身来,眼底溢出浓浓的不舍。
“遣散了府中的人吧,我们也该是时候去找秋儿她娘了。”夏老头冲着云夫人一笑,命管家夏福取一些银子分给下人们,夏福含泪出了屋子。
云夫人回以爽朗的一笑,“我们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离开,至少也要送给他们一份大礼,是吧师兄?”
夏老头摸了一把下巴,浅笑,“你是怎么发现的?”
“岐山的大师兄,隐世高手,从来不过问江湖事,却在多年前为救爱妻,只身闯入毒瘴,脚上留下隐疾,每逢下雨阴天就疼痛难忍,我说的没错吧?”云夫人先前也只是怀疑,直到姐姐去世以后,寻觅藏身地点的时候,才发现他对岐山的习俗那么熟悉,加上这么多年的相处,想不察觉也难。
“我跟婉儿淡出江湖,就是想着平平静静的生活,岐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逼,当年婉儿背着我在毒瘴,想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被齐家军偷袭,差点送命,这笔帐也该清算一下了。”
云夫人长叹一声,“是该面对了。秋儿已经长大,陈胤也是个可托付之人,我们也该为她清扫一下障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