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罗乔近日又做了些什么对不起这群巫蛊师的事儿,这才让他们走投无路、做了掳走楚世子之事。”言喻沉声猜测道,“他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山民,做事儿未必会顾及那么多。”
昨日在朝堂之上,得知楚世子失踪后,他便猜到了是巫蛊们所为。
即便如此,这回也算是歪打正着,给他的行事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云玺眉眼微扬:“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在为他们开脱?”
夜里微弱的光芒之下,言喻的神色看上去竟分外的认真:“并非开脱,只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倘若不顺应天势,仅凭你我的人力,小事儿也就罢了,大事却终难以成行。”
世事难料。
每一刻、每一瞬,皆有各式各样的意外发生,逃避不得。
唯有将意外利用起来,顺应天时地利,方有“人和”可言。
他不是神,不是天,就算有些小计谋,也算计不了这天底下的每一件事儿。云玺知晓,也就不会生出怪罪他的意思。
只是云玺原以为,言喻早便谋算了楚地的这场动乱,虽然她跑得出其不意,但对于他所布的大局影响不大,无足轻重,不会影响他其他的部署。
结果?
结果这人事先竟完全不知晓罗乔被掳、楚地生乱!
即是说,他不过是在得知楚世子失踪、她趁乱出宫这两件事儿之后,电光火石之间,便将它们联系了起来!
这还不算,还在顷刻之间,便想出了这借尸还魂、化不利为有利的法子!
云玺再抬眸时,笑问言喻是不是在为他手下巫蛊们开脱时的戏谑已尽数化作了崇敬。
一双眼睛与夜色融为一体,闪着微光。
对于一个男子而言,心爱的女孩儿眼中的崇拜,就是世上最烈的酒。
只可惜,云玺浑然不觉。
女孩儿稍稍后退了半步,朝言喻恭敬一揖,道:“忠正王才智之绝,云玺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言喻扬眉:“殿下行此大礼,臣愧不敢当。不过……”
他顿了一顿,笑道:“不过,倘若殿下实在佩服得紧了,自愧不如即可。至于甘拜下风……大可留至将来。”
早在言喻吐出那语气极不正经的“不过”二字之时,云玺便已意识到了不对劲,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待站稳了,言喻的话也就说完了。
云玺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他话里头的意思,小脸顿时一红,嗔怪道:“呸!你个老匹夫!你可是又忘了你已退了婚了?”
言喻只伸了手,就轻轻松松地将云玺扯回了怀里头,微微侧首,在女孩儿耳垂便厮磨着,语气低沉靡曼:“那殿下便只能与我私会了……”
“登徒子!”
云玺埋首在他胸膛前嬉笑,却未将他推开。
乖巧得很!
活像是只被顺了毛的猫儿,哪还有半分凌厉的气势?
言喻微微扬眉,只怀疑自己胆敢如此放肆,都是被云玺这小丫头给惯出来的。
“更深露重,殿下还不打算放手,可是想要陪草民一道儿露宿山野、以天为盖地为庐?”
说话间,男子倏然将置于女孩儿腰间的手抽回,似乎要帮云玺坐实了“赖着他不撒手”的罪名。
云玺眼帘微掀。
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老狐狸!
“等会儿!”眼见着言喻就准备要将她牵回猎户的小院儿,云玺连忙叫住了他,“既然是你的人将罗乔掳走了,你可还有什么打算?总不能……”
她犹豫一阵,才说:“总不能任我为所欲为吧?”
“当然不能!”
为所欲为?只能对他。
言喻眸光微沉:“他们大概是想要灭了楚国王室,扶植一个不会再伤害他们的人上位。在此之前,罗乔都是他们用以谈判的重要砝码,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还救他吗?”
言喻挑眉,倒是没想到云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还以为,云玺再怎么样,也会对罗乔心存怜悯呢!
“救,为何不救?”
无论如何,要稳住楚国局势,就必须要救下罗乔。
毕竟,楚地终究是罗家的楚地,楚地的朝臣也都是罗家的臣。
“不但要救,还要将罗乔收为己用。”老狐狸笑得张扬,“到那时,丰饶的楚地,就将成为我们的粮仓。”
到了那时,京城与楚地,正好夹击云璧。
也好让云璧尝尝被包饺子的滋味。
云玺只在脑海中勾勒了一遍地形,便将言喻的意思理解了大半。
可是即便如此,云玺面上忧虑也只增不减:“且不说罗乔是否真的会因着救命之恩而感激于你,但是这兵力……”
据她所知,王师百万雄军,其中有将近五十万人被兄长云銮带到西北边境去了,剩下的兵力分布在京畿各城之中,一时之间,难以调集。
而就算云銮星夜驰援,云罗精锐现身相助,那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我是怕,歼敌不成,反遭其害。”云玺沉声道,“更何况,若是再有意外发生……”
“殿下从前不是极信任臣的么?怎么到了这节骨眼儿上,却反倒心生不安了?”
男子说这话时,眼睛里尽是志得意满。云玺见了,竟开始犹豫起要不要给他泼冷水了。
咬咬牙,终是道:“并非不信任你,只是从前是想到即将收复百国封地、了却历代天子的夙愿,热血沸腾。如今形势愈发的紧张,又有纷至沓来的干预者。”
她望向言喻:“子昭,你可想好了?倘若功成,你便名垂千古;可倘若一着不慎,就算你得以逃出生天,也终逃不过史书抹黑!”
就算不死于百国的铁蹄之下,也将被那些遭受战祸的百姓们用唾沫星子淹死!
就算百姓不知晓那么多,后世史官可不会给他留下什么好名声。
而他,本可以远离这一切,做个闲散的忠正王、甚至是个一事无成的驸马爷。
言喻轻轻摩挲着云玺的手,抚上她常年握剑磨出的薄茧,笑了:“倘若功成,你我共看这天下大好河山。倘若身死……也死得其所。”
河山是她想要为父兄夺回的,那他便帮着。
若是真因他算计不周,那也是为了她、为了这天下大势。
“你这是想要拉我垫背呢!”云玺扯出一抹笑意,无奈道。
“嗯,若是真的败了,你我就当对亡命鸳鸯吧!”言喻顺势道,“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更何况,这支箭还是震天箭!”
这张大网,是他和太子共同布下,怎会失败?怎会没有半分回旋余地?
云玺轻叹一声,反手便抓住他的手腕,笑道:“既如此,那本宫也没有了退却的理由。只能陪你们一道儿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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