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意上头,一瞬即过。
天子总算是想起言喻同他说过,临华殿中有那个不肖子布下的眼线了。
想必,眼前这个委屈巴巴的小姑娘,也是其中一个吧?
他恼言喻不假,可那是对于他作为长定的爹爹而言的。
在更多的时候,他不止是为自家白菜操碎了心的老父亲,还是掌握着整个大盛兴衰的天子!
他毕竟也是一个有着收复天下封地的“明君”!
天子的心思百转千回,面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直教软梦分辨不出他此时是喜是怒。
“软梦,你来看,这要怎么办……”
软梦等了半晌,没有等来天子的回应,倒是先等来了旁人。
来人刚踏出临华殿,便看见一身玄色衣袍的男子,神色一慌,连忙跪下:“参见陛下。陛下……”
“行了,起来回话!”天子打断了小宫人的话语,单枪直入地问,“你可知,长定殿下何在?”
“这……”她凝神想了一阵,摇头道,“奴婢不知晓。”
天子又问:“那你可知,长定出宫去了?”
“不知。”
天子:“……”
他看着这一个两个的小宫人,恨不得能替云玺清理一下临华殿里头的蛀虫!
好一个无心揣度,好一个一问三不知!
“看来,长定果真是同琼旒出宫去了。”天子强扯出几分笑意,“这丫头,都快要成亲了,又不是私会情郎,有什么可遮掩的!”
软梦:???
天子找着了感觉,笑意更胜:“日后啊,若是长定又在临华殿里胡来了,你们别去找朕,去找忠正王便是。”
软梦:???
她可算是见识到了云璧说的“蛊术”了!
她听说过嫁女儿时落泪的爹,也听说过那些为了权势不惜卖女儿的畜生。
可这……
乐呵呵地将女儿送走的爹,她还真是头一回见。
更何况,十多年来,这个爹对云玺的宠溺,她和这临华殿里的宫人,乃至整座皇城中的人,都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
可如今,这位惯女儿出了名的父亲,却做出了与平日作风迥然相异的事儿。
虽然软梦近来想要算计云玺,可云玺毕竟也是她陪着长大的女孩儿,被如此对待,她心中也终是有些愤愤的。
——她忽然之间,就明白了云璧为何那么想要置言喻于死地了。
…………
云玺和宋临深只在茶堂讨了杯茶水,便想要匆匆回方丈室去问清楚。
可她们俩半天也没回到方丈室。
按寺院建制,方丈室应在三大殿与藏经阁之后。
可山上寺并非什么大寺院,似乎并未专门辟出一处供方丈止歇。而东侧僧房布局,又太过杂乱。
云玺记得一个大概的方位,却不能准确地在一众房舍中找出方丈室。
兜兜转转许久,才遇到了一个僧人,带她们找到了方丈室。
室内,诵经声不止。
似乎是听见了来人的脚步声,方丈放下了手上的佛珠:“两位施主,请进吧。”
云玺迈步入内,双手合十,朝方丈行了一礼,才问:“大师,本宫已饮了贵寺的茶水,不知您是否可以将话说得明白些了?”
方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才叹息一声,缓缓说道:“说,自然是可以说。只是信不信,就要看小殿下的了。”
云玺闻言,挑眉一笑:“佛家不是有句话,叫‘出家人不打诳语’吗?倘若方丈能做出对不起头上戒点的事儿,恐怕也没本事当这山上寺的方丈了。”
她微抬眼,望向了供奉在方丈室内的一尊佛像。
云玺不认得那是哪位佛陀,也不知道这佛是庇佑什么的。她只知道,这些僧侣将佛祖的事儿看得比自个儿的身家性命还要重要。
方丈垂下眼眸,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起佛珠来。云玺知道急不得,也就没有催促。
佛珠在方丈手中整整转了九圈。
云玺才听他缓缓开口道:“想必是这位女施主将上回老衲所说告知了殿下,殿下才会急急忙忙来山上寺罢。”
“不错。”云玺沉声应道,“方丈大师总不能说,那是为了诱本宫来此,才刻意说给临深听的吧?”
“那倒不会,否则,早在踏入山门的那一刻,就被人绑了去了。”
这话,云玺是相信的。
她相信这位神秘的方丈大师是知晓些什么的。
否则,他透露给宋临深的消息,就不会是“二殿下不得善终”,而会是——“太子不得善终”了。
那样也就不必担心她云玺不上当、不来这山上寺了。
方丈抬眸,朝宋临深念了句佛号,道:“多谢施主。不过,剩下的话,老衲想单独与小皇姬说说,不知施主可否回避?”
宋临深看了云玺一眼,见她颔首,才缓缓退下。
顺手掩上了房门。
“说吧。”云玺看了方丈一眼,在一旁的蒲团上跪了下来,双手合十,看上去虔诚得很。
“殿下想知道了什么?”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云玺闭上了眼,“若是能将前因后果尽数道来,再好不过。”
方丈叹息一声。
“殿下可知,天下兵马,除百万王师、百国军队之外,还有一支?”
云玺心中微憾。
还有一支,那不就是太子云罗留下来的那支兵马?
可惜,她闭着眼、沉着眉,没有人能从她眼中窥视分毫情绪。
她缓缓摇头:“这,本宫还真不知晓。不知这支兵马,有步兵几何?骑兵多少?可否能与我百万王师相抗衡?”
“十万兵马出,天下安宁无。”老方丈轻声吟道,“殿下,能否救众人于将来的苦海之中,就看您了!”
云玺倏而睁开眼睛,一双凤眸凌厉地扫过方丈:“此话怎讲?”
老和尚深吸一口气,才缓声说道:“天下兵马,系于一人。曾为云罗,今为……”
他掀起眼帘,对上了云玺那双宛若世上最锋利的宝剑一般的双目,轻声道:“今为,长定。”
云玺心下骇然,霍然起身:“你是说,那支军队,会听从本宫号令?”
方丈摇头。
他是真的不知道。
那个黑影只告知了他这么多。
云玺磨着牙,又问:“那本宫该如何救众生?”
“逃。”
“逃出生天。”
“呵……”云玺轻嗤了一声,“老秃驴,你该不会是二殿下的人吧?”
不久之后,便是她与言喻的大婚之日。
放眼天下,不愿看她与言喻成亲之人,唯有她的两位兄长。
尤其是,云璧。
方丈轻叹一声:“倘若老衲是二殿下的人,又怎会咒他不得善终?”
“那本宫问你,”云玺冷眼瞧着他,“临深与本宫二哥素无交集,你是如何在见了她之后,得知二殿下没有好果子吃的?”
“本宫再问你,天下人皆知,本宫不过是一个骄纵的皇姬罢了!你又是从哪看出,本宫会为了天下苍生,舍弃这皇宫之中的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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