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的歌功颂德,祈求丰收,以及告慰祖先的环节结束了,在王的命令下,祭天的舞乐开始。
一群穿着兽皮缝制的丑陋衣服,头上戴着花环和野鸡毛的人上了台,开始拍打着铜鼓铃铛又唱又跳。
听不懂,也看不懂,费潜直打哈欠。
在心里尖酸刻薄的讽刺了半天那个神秘存在的无节操、不正经,却没有再得到什么回应,费潜只得默默承受牠的“玩笑”。不过好在翻译软件也是有极限的,这些跳大神的唱的那种奇诡歌谣就没有翻译出来,让费潜不用继续受折磨——万一再翻译出什么不正经的东西来,他怕自己会笑出声来,当众出丑。
“舞乐结束,献祭开始!”
有宫人开始唱歌似的诵读封赏名单,一个个被念到名字的人激动地叩拜谢恩。之后开始读的是获得王上亲自为之祈福的人员名单,被念到名字的人纷纷一脸荣耀地迈着小碎步上台。
当念到“妇灵,子无疾”时,费潜被大娘拉起来,向祭台走去。
虽然要站在高处迎接众人的注视,不过费潜倒也不太紧张,毕竟“以后”也经历过几次演讲比赛,年度总结大会之类的洗礼,总还不至于两腿发软。
可是当他看到一队人被牵着过来时,他开始小腿抽筋了。那些人衣衫褴褛,身上遍布伤痕,被绳索绑缚,嘴里塞着东西,一个个眼里尽是愤恨与恐惧。他们是即将被献祭的祭品。
费潜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说的不是“年度表彰大会开始”,而是“献祭开始”。
要搞大屠杀了!费潜一想到这些人马上就要在自己面前被砍头,被勒死,原因中有一部分就是为他祈福,他就感到一阵阵的恶心。
费潜望向高处的王,近了一些,他能勉强看清网的尊容了,短短的胡须,瘦削的面庞,两撇剑眉入鬓,一双星目有神。如果在其他时刻相见,费潜或许会因为这个人英武的外表而产生良好的第一印象,然而在此人即将展开一场屠杀的时候,他的眼里只有厌恶和鄙夷。
不过出乎费潜意料的是,帝辛没有下令开始献祭,而是面有错愕之色,转头望向一旁。
“王兄,这些人是何人安排?这不是予设下的祭品。”
不是他干的?费潜支棱起了耳朵。对啊,据说帝辛是反对人祭的,这也是他唯一值得称赞之处,那又是什么人会自作主张,替换他的安排?
“王上,您设下的祭品都是些牛羊犬马,太过轻浮,对上苍、先祖不敬,不怕上帝降罪与殷人吗?臣斗胆,将祭品替换。”
旁边执掌礼器的官员中,有一领头的站了出来,话语中隐隐带有诘问指责之意。
“上苍赐福,祖先护佑,看的是予治理家国,教育黎民是否尽责,岂会因祭品多寡,是否盛大而动怒降罪?”帝辛上前一步,神色有些不悦,“这些人皆是无畏勇士,战至力竭方才被予俘获,与其将他们屠戮,作为献给上帝的祭品,为何不收拢他们,使之为国效力呢?”
敢情不光嚷着要人祭,还不是自己抓来的,而是从帝辛擒下的战俘里“抢”过来的?忒膈应人了吧,费潜愤恨与鄙夷的目光完全转向这个冒出头来的家伙,他想到这个“王兄”是何许人也了,这是微子!帝辛的庶出大哥!
身为“殷三仁”之一,就这觉悟?哪里仁了?还没有古来著名暴君有爱心吧?!
费潜偷眼向一旁望,去找“三仁”中的另一位,王叔箕子,他也在获得祈福的行列之中,就站在费潜附近。此刻面对帝辛与微子的争端,他这个做叔叔的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笼着手,无聊的望天,瞥见费潜在瞄他,还扭过头来慈祥地笑了笑。
这场面,有点内涵啊?微子和帝辛不对付,箕子两不相帮?
“王兄,予已定下祭品规格,你为何私下替换,不觉得僭越了吗?”帝辛声音变得低沉,显然愠怒,“予知王兄对幼子继位心存怨念,既然你想理事,何妨名正言顺,取了王位?”
“臣不敢。”微子不愧贤人之名,礼数甚是规矩,诚惶诚恐地跪倒,只是语气就不那么恭谨了,隐约带着一丝轻佻。
“有何不敢?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你能妄加干涉祭祀礼仪,还有什么国事不敢插手?”
帝辛冷着脸呵斥道,这就是明摆着诛心之言了,最重要的事你都背着当家的私下更改,还有什么事不敢背着干?既然你想插手,那就名正言顺地来夺王位多好?
“不过,予之王位,是先王托付,不可轻弃之。王兄若觉着予不应为王,就请集结武士,架上战车,冲杀过来,予自当迎战。若败,王兄便可取得王位。”
哇,你这也说的太直白了吧!别暗地里搞风搞雨,想要王位就来抢,有多少人老子一并接着?有本事就弄死老子,踩着咱的尸体登上王位?
你看看把箕子王叔都吓成什么样,刚才还云淡风轻的老人家现在都一脑门子汗了!
费潜在心里不知是腹诽还是叫好的嘀咕着,莫名觉得,帝辛这番当面锣对面鼓的质问,有点帅啊……
所有人都在这紧张的场面下噤若寒蝉,箕子虽然吓得不轻,却还是没有轻易开口,似乎置身事外是他的原则。
微子低着头,额头也是渗出了两滴冷汗,他原本想着借祭品之事,指责帝辛怠慢祖先,不敬上苍,从他的根基上挖下一勺土来,却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接的诘问,直捣黄龙地将他的军。
架上战车,去进攻王座?别开玩笑了,不提个人的武力值,帝辛刚刚打了几场大胜仗,举国庆贺,与有荣焉,军中更是一片拥戴之声,光是军心就比不过。
微子深呼吸几次,平复心绪,凄然笑了笑,表达自己的委屈与不满。
“违背祖先之礼,吝啬祭品,慢待上苍,不敬祖宗,王上,你会受到责罚的,你会为商招来灾祸的。”
而后,微子起身,敷衍的拜了拜,竟是拂袖而去。
“王兄,无需你担心,且回微地去吧,你的职司,将有人替代。”
微子的脚步顿了一下,偏头望向费潜和灵这边,低声冷笑,一甩袍袖走了。
“唉——”
费潜听到箕子飘飘悠悠的叹了口气。
“将这些勇士解取束缚,送回营中,”帝辛挥挥手,下令将那些被捆成一串的战俘放开,“再给他们一月时间,考虑是否归顺,若不愿顺从,也不必杀之,放他们离去。”
有兵卒上来为那些战俘松绑,担心他们作乱,手执刀兵在一旁严阵以待,然而那些战俘却没有离开,也没有反抗,而是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着要求效忠。
就这么收服人心了?费潜突然觉得这个人不会是他的阻碍,或许能成为一个好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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