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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盏铜灯下,床帏被渲染成了温暖的橘黄色,一位母亲正坐在床头,轻轻拍着孩子,给他讲“睡前故事”,好一幅温馨景象。

    “你的父亲是费伯,是整个费地最大的人,掌管着费地方圆,方圆……反正是好大好大的地方!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得听他的,是不是很厉害?”梨似乎在尝试给费潜塑造一个强大的父亲形象,引起他的崇拜。

    然而效果却并不明显。

    “费地方圆五十里,城中平民一千二百余,”费潜打着哈欠,眯着眼睛在心里嘀咕,“笨老娘,明明不识数还非往数字上说,以为这样就显得那人很有权势?不过就是个土地主罢了,嗯……或许应该叫土奴隶主也说不准。”

    别看费潜才六岁,但他对生活的这片土地的了解已经比老娘要多得多了,这当然还是得益于卖萌神功。虽然说起来羞耻,但确实好用,只需眨巴着眼睛,撅起嘴巴,很快就能达成目的。

    尤其是正房的大母,对费潜比亲儿子还要宝贝些,只要他拉拉手,扭一扭,这位英武的女将军就会败下阵来,百依百顺。号称藏有机密,等闲不许人接近的书房,费潜进去了;谁碰谁死,打扫整理都要大母亲自动手的宝贝书简,费潜看了,不认识上面的鬼画符,还是大母一句一句念给他听,挨个字为他讲解的。

    于是,大母或许只当讲故事给娃娃听,费潜却已记住不少,不仅对费地的水土,人情,物产有了清晰的认知,就是周围几个封国的情况他也有些了解。

    所以老娘笨拙的拿这点地盘来夸耀费伯,完全无法引起费潜的兴趣,还没说完呢,他就睡着了。

    第一次尝试,宣告失败。

    次日午后。

    “无疾,无疾呢?快来,娘哄你午睡!”

    太阳还没到头顶上呢,急什么午睡啊?费潜一百个不愿意,却被半强制性的逮回了房,塞进被窝。

    “要不是穿着开裆裤,这大热天的非得捂出痱子……”费潜无奈的与趴在床头的老娘对视,不知道她到底在闹什么幺蛾子。

    对了,他穿的“开裆裤”指的其实是童子所穿的短衣短裤,因为不像成人穿的那种裳一样形似裙子,而是有裤裆和两条裤管,类似后世的长裤,所以被费潜称做开裆裤……并不是甩着雀雀乱跑的那种“开裆裤”。

    “无疾呀,快睡吧,你想不想听故事呀?娘给你讲讲父亲的故事好不好?”梨亲亲儿子的脸,拍着他说道。

    自说自话就往便宜老爹身上扯,费潜好像明白了什么,瞪着眼瞅她。

    “你父亲啊,是出名的有智慧,将费地治理得井井有条……”

    六年没回家,他管了个p啊,这件事要夸,也应该夸大娘把持家业有道,巾帼不让须眉啊!

    “他还善于叫花——教化黎民,劝……劝课农桑,让费地的人们有饭吃,有一年天下大旱,周围好多地方都闹饥荒,饿死好多人,唯独费地处理得当,仅饿死了百余人,你说,父亲是不是很厉害?”

    台词背不背的熟,暂且不提……这个,饿死百余人都能算是一件幸事?!这还叫处理得当?那别的地方该不会人都死绝了吧……突然觉得夸大娘好像有点早。

    “对了,你的父亲可是有名的美男子,整个费地,没有比他更英俊的人,尤其是他的胡须,足有半尺长,十分漂亮……”

    看着老娘迷妹似的星星眼,该不会真喜欢那便宜老爹吧?可……半尺长的大胡子,英俊?什么审美啊,那关羽关云长岂不是三国第一帅?

    “还有还有,他是一个节制的人,每年都有好多人争着进献女儿,他却从来只取一人,而且每次都……都……”梨说到这儿,突然面带红霞,似乎也觉得对小孩子说这个不太好,却勾起了回忆,难以自拔,“要不是……那日偶遇他醉酒,我也不会有你这个孩儿。”

    争着送女儿?我咋不信呢!还只取一人,怕不是只挑最漂亮的?还有,酒后乱性……呸,渣男!

    老娘说一桩,费潜在心里吐槽一桩,他觉得自己长在红旗下的幼小心灵简直受到了摧残,三观尽毁啊!

    于是乎,费潜的笨老娘挖空心思描绘一个良好的父亲形象,渣男老爹的形象却已经在他心里越描越黑,直接跌入谷底。

    原本费潜只是对都城里的恶龙心怀戒备,这下可好,连便宜老爹也抵触上了,他更不愿意去朝歌了。

    第二次尝试,失败。

    第三次……没有第三次了,当天晚上,费潜入睡前,老娘端来了一盅牛奶。

    “好无疾,娘看你这几天睡不安稳,想是天干物燥,心火旺?记得你偏爱牛乳,我特意寻来给你,快喝了吧,喝了早些睡下。”

    “娘,这回不讲故事了?”

    费潜瞅瞅上面飘着一层薄皮的牛奶,还好,是煮过的,之前有次老娘拿来的是生奶,喝完害他拉了两天的稀。确认无误后,费潜这才慢慢喝起来。

    “不讲了,说不得就是娘讲不好故事,无疾才睡不好的。”梨温柔的抚摸着费潜的头顶,眼睛却盯着他手里的牛奶,确认他喝完。

    费潜喝完,钻进被窝躺下,拍拍求环儿为他特别制作的“软枕”,准备好好睡个觉。一转脸,却发现老娘没走,还趴在床头呆呆地看他。

    “娘?”

    费潜的呼唤惊醒了梨,她回过神来,放好盛牛奶的小盅,却还是没走,竟爬上了床来。

    “娘?!”费潜慌了。

    “自从你病好之后,再也不半夜跑来钻娘的被窝了,就是我想抱你睡,你也不肯了。”梨躺到费潜身侧,搂着他,将下巴轻轻贴在他的脸蛋,不知为何,语气有些伤感。

    “今夜之后,或许很久不能相见了……再相见,娘也不能再抱着无疾睡了,好孩子,让娘最后一次陪你睡一会儿。”

    费潜惊愕的抬头望向老娘,只见她眼里垂泪,十分不舍,却更加有着十分的坚决。

    费潜心里咯噔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没机会开口问个明白,费潜便觉口齿不灵,眼皮沉重起来,迷迷糊糊如同醉酒。

    这牛奶有问题!

    朦胧中,费潜听到屋门吱呀一声响,随后传来了环儿的声音。

    “姐姐,准备好了吗?”

    “他睡着了……”梨在儿子额头亲了亲,轻轻将他抱起,开始为他包裹衣物,“要不是你打听到信使今夜就要回程,只怕要错失机会。”

    “我只是不忍姐姐闷闷不乐……但愿小公子日后不要记恨我才好。”环儿走过来,轻抚费潜的脸颊,帮忙为他穿衣。

    记恨了,已经记恨了,你摊上大事了!拿老娘没辙,我还拿你没招吗?费潜暗自咬牙。

    “去取牛乳,有人问起吗?”

    “知道小公子喜食牛乳,不曾有人多问。”

    感情连作案工具都是你提供的!?你完了,知道什么叫未成年保护法吗,老子现在就是未成年人!等着,早晚有一天把你这臭丫头片子扒光了打屁股,跑进女娲庙也救不了你,我说的!

    费潜在心里怒吼连连,却是睡眼朦胧,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只能任由她们把自己抱出门去。

    费潜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是谈判不成,改用强攻了吗?可也没必要下药啊!就不能趁咱睡着了抱走?咱保证睡成死猪绝对不醒还不行?

    靠,药劲还挺大?沉重的困意袭来,没机会吐槽了,费潜整个人昏死过去,带着最后的怨念——老娘唉,你可真是我亲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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