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下山,连翘累瘫也完不成绾曦姑姑交代的任务。
回头一看小山才去了一半,她差点晕倒,还让不让人活了,咬牙拿起棒槌继续洗,现在天黑得特别快,入夜后水池里冰冷刺骨。
咕咕咕一天没吃过东西,这会太阳下山了,不如先吃完饭再继续干吧。
在池子里待了一天,手脚都被泡得发白,推开门只见宫女们围在桌子旁吃饭,谈话声在看见她的一刹那静下来,屋子里鸦雀无声,大家都扭头看着她,周围也没她坐的位子。
泯月吃完碗里的饭,搁下筷子慢条斯理的擦擦嘴巴,笑道:宛妃娘娘,绾曦姑姑交代过了,你活还没做完,所以今晚没你的饭。
有宫女吃饱了将骨头扫进碗里,对连翘可怜道:我这还吃剩了半碗饭,宛妃娘娘若不嫌弃就拿去吃吧。
众人掩嘴偷笑,都等着看连翘出糗,连翘收回目光径直回到自己床上,被褥不知被谁扔在地上,上边还踩了好几个脚印。
夜里冷,她躺在木板上瑟瑟发抖,窗外寒风呼呼,她只能卷缩在墙角取暖,到了后半夜实在撑不住,只能下床捞起被褥拍干净上面的脚印。
盖上被褥,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她鼻头一酸闭眼静静淌泪,霍祁君,你怎么还不回来。
翌日,连翘的眼睛肿成核桃,宫女们围在水池洗衣服有说有笑,大家一看见她来了便嘘声走开,还一路窃窃私语。
连翘挽起袖子,池子里的脏衣服比昨天还要多出一倍,这是绾曦姑姑对她昨天没完成任务的惩罚,还有一些就是宫女们故意给她加进去的。
探了探池子里的水冰冷刺骨,她深呼了一口气咬牙下水,脚底忽然踩到尖锐的石子失足摔进水池里,等她爬起来时,天上忽然下起鹅毛大雪,如丝棉扯絮般飘散在空中。
下初雪了,连翘伸出掌心接过一片雪花,冰凉凉的很快就融化成水从指缝滴落。
水池逐渐被连翘脚下的鲜血染红,她坐起来查看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泡了水的缘故,伤口周围肿胀发白。
宛妃娘娘?身后有人惊呼。
连翘回过头一看,叔翎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看着她脚上的伤口微微蹙眉。
连翘敛眸用袖子遮住伤口,淡道:宰相大人,我恐有不便就不给您请安了。
哪里的话,宛妃娘娘能起来走吗?叔翎看了眼外面的大雪天气,连翘浑身湿透这会正冷得发抖。
连翘撑起身子一拐一拐的站起来,有些不适应他再这样喊她,就像那些宫女一样,喊这个称呼不过是为了羞辱她。
宰相大人别再叫我娘娘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浣衣局宫女。
连翘神色有些疏离,叔翎仍热心道:这里外面冷,我们先去太医院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宰相大人您怎么亲自过来了,那些琐碎的事交由下人们去做就好。内务府的总管急忙迎了过去,明天就是主上的寿辰,宫里人手不够所以需要从这里调动一些宫女过去帮忙,他没想到叔翎竟然亲自过来了。
叔翎轻启薄唇缓声道:我也只是恰好经过顺便来看看。说罢不忘扶起连翘想带她去处理伤口。
总管看了眼连翘,她手里沾满鲜血浑身湿透,叔翎却一点也不嫌弃,还主动将自己的狐裘解下来披在她身上。
君祁衍吩咐过不许连翘离开内务府半步,现在叔翎要带她离开,倘若他不阻止,恐怕脑袋就要搬家了。
总管上前阻挠,面露为难之色,道:宰相大人,主上有命,她不能离开这里。
叔翎扼要简明的道出严重性,她受伤了,再不快止血,主上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连翘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白得像纸一样,若不是叔翎扶着她,她早就倒下去了。
总管捋了一遍其中的利害关系,君祁衍虽然说过不能让连翘离开内务府,可也没说让她死啊,万一她重伤不治死在了内务府,到时候怪罪下来还不是他担着。
想罢他放软了态度,点头答应让连翘先去太医院处理伤口。
连翘左脚被石子贯穿疼得走不了,叔翎只好将她横抱起来赶去太医院。
医正替她包扎好伤口,只道幸好没伤到动脉,休养几日便没事了,不过伤口不宜碰水。
总管不禁又为难起来,连翘已经被贬为宫女,即便受伤了也不能光躺着不做事啊。
叔翎替他解围,他还需要几个宫女去清点各国上供的贡品,连翘既然不便走路,那就替他打下手好了。
总管叹了声气,如今也只好这样了。
连翘知道叔翎是在帮她,不然她回去后一样得下水洗衣服,光是这种天气她十条腿也不够废。
她对他回以感激的微笑,叔翎点头示意没事。
跟连翘同去的还有泯月和两个宫女,连翘伤口未好,走路有些吃力,泯月总是使唤她搬一些重的东西,还假装无意踩她的伤口。
宛妃娘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伤口还疼吗?话音刚落踩住她的脚又用了用力,连翘冒出冷汗,纱布又被鲜血浸红。
叔翎过来查看清点的情况,泯月立马表现得很积极,忙跑过去献殷勤。
他瞥了眼连翘,转而一瞬又低头忙手里的事。
休息时间时,泯月看见叔翎单独一个人在偏殿记录名册,便寻了个借口离开,其实是偷偷溜进偏殿。
连翘在偏殿不远处歇息,抬眼可以透过窗户看到里面的人,轻扯嘴角摇了摇头,这宫里的人抓破头皮都想攀上高枝。
泯月端茶给叔翎,叔翎头也不抬,只让她将桌面上的琉璃串拿到库房。
难得有机会和叔翎相处,泯月当然想使劲讨好他,便拿起琉璃串塞到口袋里,为他磨了会墨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没过多久,突然几名侍卫押着泯月回来,从她身上搜出琉璃串呈给叔翎,汇报道:禀告宰相大人,这名宫女在库房门前鬼鬼祟祟,我们在她身上发现了丢失的琉璃串。
泯月不明所以,跪在地上抖得厉害,哭道:宰相大人您快救救我,事情不是这样的!
叔翎看了眼手里的琉璃串,对泯月叹息道:好大的胆子,这是烛原国刚刚上供的贡品,你竟敢打它的主意。
泯月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她不明白叔翎为何会突然反咬她一口,忙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是宰相大人您让我将它拿去库房的,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叔翎勾唇似听到了蹩脚的谎话,他微微俯身淡道:这琉璃串本就收录进库房了,我又何必再拿出来让你多此一举?
不不是这样的!厉声尖叫,泯月瘫坐在地神色死寂,她彻底明白了,叔翎就是存心陷害她的,他是手握重权的宰相,而她只是一名小宫女,说出去大家只会一致口径相信他。
叔翎将琉璃串交由库房总管,面无表情淡道:盗窃贡品是死罪,把她押下去赏十丈红。
喏。侍卫将泯月拖起来带走,泯月两目呆滞不做反抗,死不瞑目的望向叔翎,假如时光能重来,她定会离这人远远的。
叔翎眼神一瞥,周围看戏的人立马散开,不明真相的宫女们私下议论,这泯月胆子真大连贡品都敢偷,竟还妄想栽赃给宰相大人。
一直躲在花坛下偷偷目睹了这一幕的连翘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细思极恐,方才她明明看见叔翎将东西交给泯月,他为何要陷害一个不相干的小宫女?
刚才如果她站出来作证,顶多是多一具尸体罢了,她没想到表面平易近人的叔翎竟是个不择手段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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