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帝听到这笑得慈祥, 声音里多了丝慈爱之意,“那易清你可有何中意的女子?”
易清想过皇上会扯出这个话题,但没想到这么快, 也没想到是先从他下手。
“我……我”易清我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
顺公公在旁边眼尖看到扶若停下给易清夹菜的筷子, 连忙上前到皇上身边, “皇上, 易少爷这些年可未曾见过多少靖城的贵女呢。”
扶若的视线顿了顿, 幽幽转了回去,没了准备要开口的话。
承德帝感受到顺公公话里的小心, 看了眼侧下首的两人, 想到今日的主要目的,复又笑笑, “朕这记性, 唉,不提了不提了,易清快动筷啊, 菜都凉了。”
易清腼腆一笑, 心里暗道,为什么菜快凉了, 你没点数吗?
早跟老子说吃菜, 桌上东西都没一半了,非要给人找不痛快。
他本来还想着皇上是扶若的父亲, 怎么说,他也要恭敬礼重。
谁想到皇上一开口,就是让他离开扶若,钱都不给!还想着给他塞别的女人!
扶若只当自己对承德帝刚刚那句话, 没什么大反应,实际上就想着,看他还能搞什么幺蛾子。
说是家宴,扶若就贯彻的彻底,完全不理皇上,只顾着给易清夹菜。
易清不抬头,就慢慢吃菜,不看周围人的脸色,更别提皇上哪怕看他老半天了,也只当没看到。
过了一会儿,承德帝叹了口气,成功引起对面两人的注意力。
他苦着脸满脸愧疚的说道,“若儿,德妃去了,朕剥了她生前的封号,如此也算让你母妃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扶若脸色瞬间就冷的彻底,方才照顾易清时的柔意没了分毫,尽量不以过分僵硬冰冷的声音道,“这样,就算了?”
承德帝摇摇头,又说道,“她生前一个月,朕让她为你母妃祈福念经。”
闻言,扶若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德妃既然能对她母妃下手,肯定就与她母妃不对付,结果皇上这一手,直接让她为自己讨厌的人祈福。
果然是他会用的手段。扶若说不上什么大仇得报的快感,也没有任何对皇上的情绪转变。
只是想着,这样做,她母妃泉下有灵,难道真会痛快吗?
不过皇上说这些的用意,肯定不止告诉她这么简单。
“所以呢?”
承德帝脸上似是多了几分祈求,挤满慈爱,“这次与书会,若儿出席可好?”
与书会。
扶若头次听说这名字,眼里不由冒出点迷茫的情绪,“这是何时有的?”
扶若近来没有上朝,也就对这事没有半分印象。承德帝看到扶若这反应,才想起她还不知道。
顺公公适时在旁边解释道,“回殿下,启晋和梁国常年边境摩擦不断,这次更是犯到了大雍的边界。”
“按理来说,大雍应当出兵两国,奈何前阵子雁州一战,大雍已是强弩之弓,且观其他两国,似乎也没有要兵伐的意愿。”
“前日早朝提起此事,启晋和梁国竟是同时来信,商议举办一场与书会。”
“各派国内的年轻杰出人物,最后获胜国不仅可以在今后百年内,享受其余两国及其附属国的朝贡,而且能够与任意一个国家的人员结亲。”
顺公公解释完毕,退回了一旁,扶若把这话在脑中思考了几遍,然后抬头问道,“所以,让我带队参加?”
“朕正有此意,若儿以为如何?”承德帝回答的快,还以为扶若答应了。
“不如何。”扶若不留情面的怼了一句,然后说道,“本宫实在不理解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
不就是大型战争,变成了小型对打吗?
最后还是会落到结亲上,可真是没有半分意思。
结亲就算结盟,扶若不由心中嗤笑,这也就是三个半吊子军力的国家,所能想到最好的处理方法了。
她就知道突然提起德妃没好事,合着就在这里等着她呢,果然当皇上的人,做任何事都不会亏了他自己。
顺公公面色讪讪不敢说话,承德帝看到扶若的样子,也是不知该如何处理。
扶若现在脑子里面前后两世的记忆交接,死活没有这个与书会的出现,难道她重来一次,还会改变事物发展轨迹?
上辈子差不多这个时候,是启晋来犯,大雍不敌,派人和亲,从始至终没出现梁国。
可这辈子,怎么就有了梁国,还有了与书会呢?
扶若的表情第一次在承德帝面前,这样生动的有怒气,承德帝回看了一眼顺公公,突然用力咳嗽了起来。
声音撕裂,简直要把肺咳出来的程度。易清在一旁听了都害怕。
“殿下,你要不就答应皇上吧,我想去见识见识这个与书会。”后一句声音很小,是他压低了靠到扶若耳边说的。
实际上是易清害怕皇上直接在这里晕过去,到时候肯定有官员参殿下一折子。
扶若一听易清的话,脑中思绪全都停住,不由柔和了脸色看向他,“清清当真想去见识见识?”
易清敏感察觉到皇上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这下却没了一开始的紧张,面对扶若的问话,他很认真的点头,“真的,我想看看别的国家的人。”
想知道是不是只有大雍才是男女都可为官,别的国家又是怎样的规定。
这些东西,易清早就想问了,一直没有机会。
“也罢。”扶若不消多想,就明白了易清的意思,她抬眸与面色涨红的皇上对视,停顿数秒,缓缓道,“我可以带人去。”
皇上高兴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舒展,扶若的话又继续道,“但是你得答应我,这个队里的人,我拥有绝对的处置权。”
所谓处置权,大概就是,她说一就是一,她说东绝不往西。
否则,死,都是轻的。
扶若眼里的情绪半点不掩,承德帝若是装作不明白,未免太过牵强,好不容易用德妃的事,换得与若儿这小半天的和谐相处,他可不想又拂了她的意。
“好,朕准了。”
*
“殿下,你知道与书会是什么吗?”出了宫门口,易清拉着扶若的手,问的小声。
扶若实诚的摇摇头,挠了挠易清的手心,“这几日我可都在府里,朝中的事我哪知道。”
待在府里,关注扶珏那边的动向,原想着朝中无甚大事,谁知道不是没有大事,而是都憋住了气等着她。
易清一想也是,不过脑子里关于这与书会的猜想,却半点不停,“会是写诗比武这样的简单比赛吗?”
“说不准,往年都不存在的东西,第一次肯定花样新的多。”扶若不肯定也不否定,到了马车前,顿住脚步与易清说道。
“不过没关系,反正是在大雍举行,靖城毕竟是你熟悉的地方嘛。”易清点点头,又宽慰扶若道。
“自然。”扶若被他这模样逗得不无好笑的点头应声。
宫中这大半日,扶若说不上来心里的情绪,只是脑子里面一些事情,渐渐有了新的处理方式。
且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此而已。
何况现在,除了与书会,她还有别的事要去做。
她抬头看了看天,已是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快要入秋的天,总是比夏日要黑的快。
“清清今日想不想逛一逛晚上的靖城?”
闻言,易清眼睛瞬间就亮了,头点的跟捣蒜似的,巴巴的看向扶若,“想,特别超级非常想。”
扶若捏捏他的鼻子,宠溺一笑,对着车外的马夫吩咐道,“把车赶往西街的月老祠。”
“遵命,殿下。”
马夫答应的快,应完车就发动了,易清愣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扶若刚刚那句话,“殿下,去月老祠干什么啊?”
扶若莞尔一笑,敲了敲他的额头,“清清怎么这样呆,月老祠,自然是去求姻缘啊。”
易清皱了皱鼻子,戳了戳扶若的脸,语气酸酸的,“你的姻缘不就是我嘛?还去求什么呀?”
扶若“扑哧”一笑,爱极了易清这酸酸的小模样,不过她也不逗易清了,而是缓缓给易清解释道,“月老祠的姻缘树很灵验,树下有放姻缘福袋,想求良人的痴情儿女,在福袋里夹一枚铜钱抛于树枝,望来年能觅一良人共度此生。”
“至于我,想带你去是为了,在姻缘福袋里写下你我二人的名字,求得半生情缘,也望来世再续前缘。”
扶若说这些话时,样子极温柔,直直看着易清,双目含情,眉眼间都是柔意。
她想自己往后必然都不会对清清以外的人心动,可承德帝今日一番话,虽未明说,但句句都在旁敲侧击,警告扶若不能与易清在一起。
扶若天生反骨,偏就要与他对着来。
她绝不会因为承德帝几句话,就把清清放置一旁,却与承德帝中意的所谓驸马假意迎合。
她做不到,更不会对她捧到心尖尖上的人那么做。
她更怕清清心智不坚定,听到靖城的风言风语,怀疑她的心意。
当初一个没注意,清清尚且以为自己是替身,如今承德帝这番态度,更遑论清清心思如何。
所以,去月老祠,既是求缘,也是为了心安。
清清的经历,对他的性格有影响,以至于他有些缺乏安全感,那么她,自然要给够这份安全感。
易清听完扶若的话,心跳快的不得了,傻愣愣的看着她,一丝多余的表情都不知道该如何展示。
心跳如擂的声响中,易清清楚听到自己脑子里面一个声音说,“易清啊,这下可栽的彻底了。”
马车轮子在板路上转的“轱辘轱辘”,扶若笑得更加柔情蜜意,专注的看着易清,一字一句道,
“清清,月老祠的红绳向来只送有缘人,我们去试试,好不好?”
那一刻,车外小摊贩的叫喊声,小孩子的嬉闹声,妇女买菜的讨价还价声,富饶热闹的靖城里所有声音,都沦为了背景。
易清眼中耳中心中,只有扶若这句话,他只觉有些负面的情绪,突然的就散了,眼眶一瞬间有了酸意,而他看向扶若,她仍是柔柔笑着等他回话。
“好。”
扶若,只要你说到的,我就信,只要你做到的,我就信,我会尽量改变自己的心态,我会更加像你一样,对我这样的对你。
趁着气氛正好,扶若适时问了些易清以前的事,易清全都跟扶若说的明明白白,就算出现一些陌生的词汇,他也很快给扶若解释。
理所当然的,两人提到了宋亦和陆见,易清这时躺在扶若腿上,手上卷着扶若的头发,有模有样的编小辫。
扶若平着视线,回想近日以来的消息,眸色深沉,表情冷了冷,却不叫易清看到她的神色,语气一如方才的柔和。
“清清,你对他们俩是什么态度?”
易清编着小辫不甚上心的回答,“好朋友啊,虽然我不是小木头,但是小亦他俩对我那么好,当然是很好的朋友啦。”
扶若神色变了变,不确定易清口中的好朋友是哪个层面,于是又问道,“和成新相比如何?”
易清编小辫的手顿时停住,不自觉蜷了蜷手指,顺着动作勾了一下扶若的头发,“成新……比成新要重要一些。”
扶若不闪不避,像是刨根问底似的又说道,“那要是他们俩出了意外呢?”
易清下意识松开了扶若的头发,神色茫然的看向扶若,眼里多了丝怕意,舔了舔嘴唇紧张道,“殿下,你这话什么意思?小陆和小亦怎么了?”
扶若看到他的动作,赶忙伸手拉住他的手,低头笑笑道,“只是想着靖城近来不太平,放心,他俩好着呢。”
易清捏紧了扶若的手,神色间不掩担心,“对,靖城不太平,殿下你一定保护好自己啊,回去我就跟小亦他俩说,要保护好自己。”
扶若听到这话,眼眸闪了闪,掩了些情绪,“清清放心,我们这里最应该被担心的人可是你,其他哪个不都比你厉害呀。”
后半句多了点调笑意味,成功吸引了易清的注意力,“好啊,扶若,现在你都开始嘲笑我了呢。”
说着易清就起身往扶若身上扑,跟扶若打闹,扶若受力往后靠了靠,扶着他的腰嘴里笑道,“好了清清不闹了,我错了,殿下错了,不闹了。”
易清充耳不闻,专心挠扶若痒痒,“哼,现在知道怕了?早点干什么去了。”
扶若配合着他闹,面上笑意盈盈,环着易清的手微微缩紧几分,心中思绪万千,冷意深沉。
这样下去,可不行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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