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瑶垂眸,将第三样东西拿在了手心里。
瓷瓶的冰凉触感,质地的坚硬,都牢牢地传递给萧瑶,她盯着这东西沉默许久。
那日离开将军府,她去了一趟药铺。
坐堂大夫瞅了她好几眼,又是叹气又是无可奈何,萧瑶臊着脸把发髻上的簪子抵押,跟药铺管事商量了好久,当了药费,才拿到了她手里面的东西。
萧瑶慢慢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拿掉瓷瓶上的的红布包塞子,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来。
白皙透粉的手心里多了一粒黑漆漆的类似现代麦丽素这样的东西。
可她心里明白,这东西一旦吃下去,她肚子里的那一团肉便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萧瑶嘴唇紧抿,另一只手轻轻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真神奇,她身体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可是小生命来的太突然,一下子把萧瑶吓懵了。
当初和晏卫发生关系,她用了点手段,换来的却是更加绝情的相待。
倘若她现在拿着这个孩子去要挟晏卫,求他庇护,他会留有一丝同情吗?
还是会迎来新的羞辱?
萧瑶想了许久,冷汗直流,药丸都被渗出的手心汗给染化了些。
或许老天是垂怜,让她多了份“筹码”,可究竟结果是好还是坏,她不得而知。
如今在宫里的生活,称得上是平静得无滋无味,但对她这样寄人篱下的处境来说,也是不错的。
她可能把勇气都消耗完了……
她执起桌上的茶盏,把药丸凑到了嘴边,浓重的药味一下子便钻进了她的鼻子里。
也许是怀孕后敏感了很多,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萧姑娘,你没事吧?”于嬷嬷端着莲子羹进来,看到的就是萧瑶呕吐的场面,她手上的紧紧护着的那一粒药丸尤其引人注目。
萧瑶喝了点水,摇头道:“无事。”
“那还喝得下莲子羹吗?”于嬷嬷看着萧瑶苍白的小脸,担忧道。
萧瑶抿唇,使劲挤出一抹笑意来,“喝的下,先凉一会儿再吃。”
她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将药丸握在了手里,却听见了于嬷嬷突然的问话。
“这药丸捏着作甚?是要吃的吗?”
萧瑶嘴角一僵,她眼睛也不敢和于嬷嬷对视,生怕漏出什么马脚来。
她僵硬地回答:“是要吃的。”
于嬷嬷心下疑惑,这物宝殿里哪里来的药丸?而且这药是治什么的?
“萧姑娘,这药可不能乱吃,尤其您近日身子不适,还是老奴给您去请太医来吧。”
萧瑶脸上满是惊慌,怎么能请太医?这一诊还不得出事?
她慌乱站起身,拉住于嬷嬷的一角,她强装镇定道:“嬷嬷,不用去了,大夫已经给我诊治过了,他说我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少运动,消化不好。”
她说这话又快又急,面色都涨红了,一大半是因为说了谎。
于嬷嬷怀疑:“大夫?宫外的?”
萧瑶点点头,又听见于嬷嬷抱怨:“这宫外的大夫哪里比得上宫里的?”
“不过既是配了药,那就赶紧吃了吧,身子要紧。”
萧瑶放下心里的大石头,重又把目光放在手里的药丸上,似有千斤重。
她狠了狠心,把药丸塞进了嘴巴里。
“呦,怎么还哭上了?”于嬷嬷见她眼眶含泪,鼻尖通红,很快就掉下泪来。
她赶忙摸出一条新的帕子,给萧瑶轻柔地擦拭着眼泪。
萧瑶吸了吸鼻子,她含糊道:“就是太……苦了。”
尾音上翘,饱含鼻音,带着几分委屈。
萧瑶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于嬷嬷轻轻摸着她的头发丝,叹了口气。
“是苦啊……”
*
“老爷,府门外来了个男子,说是卞家人。”
温梁把茶放下,紧绷的脸色终于松弛了下来,他笑:“去,把卞公子请进来。”
“还有通知一下小姐……”
……
温梁神色不明,前些时候,皇后娘娘曾找过他一趟。
淑芳殿。
“温将军,静如那孩子的生日宴过得如何?本宫这些日子忙于后宫之事,竟是疏忽了。”
“早前准备的礼,托人送过去了,不知温将军收到了吗?”
温梁回忆了片刻,一下就回想起了皇后送来的礼物,是一对手镯,品相极好,最重要的是上面竟然雕刻着凤纹。
他眉头一蹙道:“皇后娘娘的礼太过贵重,小女无功不受禄,下回臣进宫,便把东西归还给娘娘。”
皇后送这礼的心思,他明了。
皇后莞尔一笑,却带着几分威严,她道:“送出去的礼,哪里能收回来?温将军莫不是故意要本宫出丑?”
“臣不敢。”温梁回。
“放心,本宫只是单纯喜欢那孩子。”皇后捏着帕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随意问道:“听闻静如近日病倒了,是因为生日宴上受了惊吓的缘故吗?”
温梁:“什么惊吓?”
“本宫也只是听闻,卫儿他闯进华厅是不对,可他毕竟是救人心切。”
华厅?救人?
他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皇后瞥见温梁这副神情,就知此事被人蒙在鼓里。她又继续道:“静如那孩子可能是怀疑卫儿和萧瑶有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才会病倒,温将军回去可要好好跟静如解释。”
“萧瑶?皇后娘娘所说之人可是敌国公主?”
“是啊,卫儿救萧瑶是为了报恩,毕竟当初在安庆国,萧瑶公主曾为了卫儿,不惜和众大臣反目,单凭这关系,他冲动地闯进华厅,坏了将军府的规矩,也是情有可原。不过本宫还是先跟温将军赔个不是。”
温梁听了这话,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静如瞒了他这事,怪不得会忧心忡忡地病倒了。
“怎么?温将军还不知道此事?”皇后故作惊讶道。
温梁沉沉地应了一声,心下自是不快。
七殿下既与其他女人还牵扯不休,他断不会让自家女儿嫁给这样的男人。
皇后抿了口茶,心情愉悦,可面上不显,仍是那副歉疚的模样。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门外就突然来了通报。
说是卞太医来给皇后请脉了。
温梁被“卞太医”这三个字吸引,难道是他的故交?
可进来的却是一个年轻男子,眉眼与他的故交很是相似。
他心下窃喜,他怎么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呢?
温梁把思绪收回来,眼瞧着卞华已经跨过了门槛。
“这回还是要劳烦卞太医给小女好好看看。”他有礼道。
卞华看着温梁,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他温和道:“卞华一定尽力而为。”
*
“殿下,这是下面人递上来的东西。”
晏卫接过暗卫递上来的东西,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仅是一根女子头上戴的玉簪子。
他皱眉:“这种东西,还需要来禀告?”
暗卫:“不是,这簪子只有宫里才会有。”
晏卫这才好好端详起来:“哪里发现的?”
“是药铺里的管事见着此物非凡,这才留了点心眼。”
“你的意思是有人拿了宫里的东西去典当?不过,这人倒也奇怪,怎么不去当铺呢?”
暗卫:“听管事说,那人是个年轻女子,不是换钱,而是求一味药。”
晏卫随口一问:“何药?”
难道是什么救命药?所以才拿这价值不菲的东西来抵押?
“是……堕胎药。”
晏卫眉头一挑,仿佛起了一点兴趣,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来。
宫里的年轻女子无非是入宫不久的宫女或者娘娘,看来皇后娘娘有的苦恼了。
“有趣,去查查究竟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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