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念在休息室和手术室之间徘徊，心乱如麻。</p>
并不是医生的话让她清醒，她从前就不是幼稚的人，眼下也不想以折磨他为乐。</p>
即便要走，也等他痊愈再走吧，医生有一句话说得没错，要想让他死，就直接给他一个痛快，没必要这样拉锯战。</p>
费西再次醒来时，是在第二天的清晨，伤口处的疼，让他身上的冷汗将床单也湿透了。</p>
看见观察室窗外的蒋念，无比心安的挤出一丝微笑，他很想跟她招招手，奈何连弯曲手指的力气也没有。</p>
他忽然很感谢她的念念，那一日要不是她看见危险来临时，迅速回头推了他一下，两个拉拉扯扯，行凶者也不会打偏那一枪，如果再歪一点，就正中心脏了。</p>
费西早已经忘了，这场浩劫，让他此刻躺在医院泛白的病床上，疼得死去活来，本就是拜她所赐。</p>
就像他没有派任何杀手，而是亲自去杀默夫一样，默夫的族人也没有派任何保镖，亲自过来替叔叔报仇。</p>
费西才醒了一会儿，精神有些不济，因为术后伤口二次创伤，很快陷入了高烧，断断续续的昏迷，有时甚至分不清是醒着还是睡着。</p>
蒋念听从了医生的话，不去招他，只看他一眼便又回了休息室。</p>
等在休息室里的时候，姑姑承担起了她的每日三餐，对她比对观察室里的费西还要用心。</p>
“姑姑。”蒋念就算跟费西没什么关系，因为跟她有些交情，这样的称呼也习惯了。</p>
总不好别扭的叫她阿姨。</p>
“费西受伤的事，有没有跟她妻子说过？”</p>
姑姑只惦记着蒋念的身孕，她和几个孩子如今奢侈的生活，都是费西给予的。</p>
虽然她和孩子们也在帮费西做事，但孩子们的本领也是费西调教的，跟着他学习的，是他一手带出来的。</p>
如果没有费西，就没有她们今天富足的生活。就算姑姑嘴上说着怀念从前的日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安全平静。</p>
其实也只是说说，如果让她重选一次，她巴不得费西快点发迹，拉扯着她跟孩子们一把，从前挖矿的日子实在太辛苦了，还要受黑帮和政府的双重欺压，贫穷从来不等于安稳。</p>
如果费西从观察室出来，发现念念出了什么事，失去孩子的痛苦，和爱人有什么闪失都是他不能承受的。</p>
姑姑只能小心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以免没有照顾好蒋念，费西迁怒她和她的家人。</p>
这几年费西脾气越来越古怪，情绪不稳定，并不会因为姑姑是家人，妹妹和弟弟们又是陪他东山再起的人，就另眼相待。</p>
蒋念一旦出事，姑姑承担不起这个责任。</p>
“费西的妻子，我还没有跟她说。其他人有没有说，我不知道。”</p>
蒋念没再说什么，她有几分无所谓，费西的妻子知不知道，都与自己无关。</p>
他妻子不知道，她也不会圣母的去告诉一声。</p>
他妻子知道，然后不愿意来，她也没有必要去道德谴责。</p>
她的家被费西拆散了，她的爱人没有了，她却没有半分想以牙还牙，让费西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p>
“我觉得她还是不来的好，那个女人就是个丧门星，她来了，费西看见她更生气，更不利于伤口愈合。”姑姑说话时有些心虚。</p>
费西跟她不合是真的，她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也是真的，但归根到底，还是姑姑担心两个女人在医院里见面，会打起来伤着念念肚子里的孩子。</p>
也怕蒋念一气之下，一走了之，她既不能囚禁她，也说服不了她，只能尽量让她保持心情平静，不要激怒她，也在心里默默祈祷费西的妻子不要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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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念又在医院里度过两日，百无聊赖又心乱如麻的时候，便请姑姑帮忙买了毛线，开始给宝宝织毛衣。</p>
孩子出生时正是华国的冬天，她早晚是要回国的，她不会跟杀死自己丈夫的男人共度余生，更不会做费西的情妇。</p>
织了一下午毛衣，还在想着再织一件小手套和帽子，费西的主治医生过来，跟她说费西已经醒了。</p>
“先生想过来看你，我担心他现在行走会加重伤口，如果蒋小姐愿意的话，能否去看看他？”</p>
蒋念放下毛线团，理了理自己身上的黑色长裙，也理了理自己的情绪。</p>
“好，走吧。”</p>
穿过医院的长廊，蒋念进入费西所在的单独病房里，有数不清的医生和护士轮流照顾着。</p>
他的伤口恶化已经止住了，依旧提不起什么力气，看着她不由自主的笑弯了嘴角。</p>
蒋念走到他病床旁，坐在椅子上，跟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没有去牵他的手，也没有一丝安慰。</p>
“念念……”倒是费西，撑着身体，主动跟她打招呼，“你还好吗？”</p>
只要她还愿意来看自己，没有趁着自己昏迷的时候回国，费西就已经很知足了。</p>
蒋念不说话，他也不强求，继续自言自语，“我听医生说，这几天你在给宝宝织毛衣。</p>
念念，你真好。你织的毛衣，我们的孩子穿上一定很暖和。</p>
但是你一定要注意休息呀，别把自己累着了。”</p>
蒋念垂着眼眸，没有看他，也不想听他说话。</p>
“等你身体好些的时候，你能给我也织一件吗？”</p>
他的奢望很快就被拒绝了，“你如果想要，可以买到很多。”</p>
费西苦笑，是呀，他有钱，可以买无数件毛衣。</p>
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贫穷的少年，也不要再妄想能得到念念送他的任何一件东西。</p>
“我这两天躺在这里，忽然想起你从前陪我去梅国做手术的事，那个时候我要参加比赛，康复训练很累也很痛。</p>
你很心疼，跟教练申请允许我晚些做康复训练，还被我的康复医生批评。</p>
念念，那个时候你应该很爱我吧，现在我几次因为伤口恶化，被重新送到这里，你都没有任何感觉。”</p>
费西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好，话里带了埋怨，立刻将话拉了回来，“念念，你今天的黑裙子真好看。”</p>
默夫已经过世那么久了，她还是穿着黑裙子，不允许自己身上有一点色彩，有一件配饰。</p>
他的心里酸酸的，就没有控制好情绪，“你还在给他守丧吗？”</p>
蒋念冷笑了一声，“我给他守什么丧？”</p>
她的丈夫尸骨未寒，她就被迫成了人家的情妇，肚子里还装了一个小生命。</p>
费西知道她不高兴了，可是自己也很难过，“念念，要是我死了，你也会为我披麻戴孝吗？”</p>
蒋念别过头去，不再说话。</p>
费西自嘲的笑笑，“像我这样的人，如果死了就是罪有应得，不值得念念为我穿黑衣服，也不值得念念为我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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