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南冶的黝黑少年已经返程,少年每到过一个新的地方,就会背上一把土,爹娘一辈子也没有走出小镇,也没有见到外面的世界,带上一把土回去,在爹娘的坟上培上新土,就当是他们也走过了这么多地方了。
陈年走得不慢,但也不快,和自己先生凌云保持了一个习惯,只要歇息的时候,就会看书,他看得比凌云更杂,涉及百家,在南冶赵宋京城那位喜欢穿红袍的小小小小小师伯说,读书不要怕杂,需要什么就看什么书,其余时间,就照着自己喜欢的或则先生安排的来看。
但书上的道理,未必一定适合这个世道,但世道的道理一定是写在书上的。
所以少年行走在外,都会尽量与人为善,能管不平事就管,管不了的话,就多想想办法,总不能见着不管,那也太不像话了。
九州很大,少年也很不起眼,山路水路皆过,像是漫无目的的游历,总是看不到尽头的,只是从南冶出来以后,少年就觉得还是有意义的,自称是小小小小小师伯的师伯说,在小镇的小师伯其实很少有机会遍览天下山河,你要是想学你先生与我,走遍天下,不妨多停停也多看看,总是会有不一样的收获的,再记下来,回去小镇的时候就说给小师伯听,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陈年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师青莲,听陈貂寺这么一说,也就记下来,下定决定要走遍九州山河,再说与小师伯听。
至于先生嘛,先生已经走过很多地方了,要是有没有去过的,到时候自己再跟他说也一样,先生在镇北城陪着师娘,应该也很幸福吧,少年觉得两个相互喜欢的人,能够在一起,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了。
陈貂寺也让他修行不要走得那么快,修行和他的游历是一样的,走走停停,多看看,也会有不一样的收获,兴许哪天慢点破境的时候,人家就会惊讶:嘿,荀圣一脉竟然蹦出两个大剑仙,武神。
嚯,怎的连他们的学生师侄也都是啊,真真是令人羡慕,一门三剑仙,三武神,这谁还敢惹?就是你那先生不济事,往后不也能仗着你这学生厉害,横行一方嘛。
“先生自然厉害的。”少年当时轻声说道。
九州天下每一州都会评选出年轻十人,这些年逐渐进入其余八州眼帘的南冶,也在模仿其余八州评选年轻十人,只是褒贬不一,谁又不合适的话,与山门根脚相关,争了许久,也没有争出来个所以然,倒是让一些人看了笑话。
南冶有天才,天赋也高,但南冶也没有天下,因为他们眼界太窄了。
黝黑少年已经离开南冶,去了麟州,在翎城见了丁静,对他很好,过分热情,所以少年很小心,不能给先生好不容易得来的人脉给搞砸了。
丁静对陈年很热情,简直就快当亲弟弟看待了,她先带陈年去了凌云开的酒店,装饰都十分淡雅,是丁静后来请了翎城有命的匠人做的,“这是你家先生开的酒馆,他倒是当起甩手掌柜来了,生意还算不错,这两年已经盈利不少,去年已经把他借的钱补上了,还有盈余,你要不要看看账本,要是见到你家先生,也好与他说说,他这个人其实还挺爱钱……”
陈年有些脸红,大概钱财这等俗物,好像大家都很喜欢,先生与他,尤其喜欢。
陈年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你家先生和君子……”丁静本来是想说和君子搭不上什么边的,“差不离,走了这么远的路,累不累?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要是有人欺负你,尽管跟我说,我帮你……帮你喊人打他。”
陈年摇摇头,说道:“与人为善,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丁静微微点头,然后说道:“我这几天空闲,带你在翎城走走看看?”
“那就劳烦丁……姐姐?”陈年在陈貂寺那里学到最多的,当然不是学识,而是出门在外,见着年轻女子,一定要喊姐姐,千万不要婶婶大姨这样的叫,不合适,遇见更好看的呢,那就要喊神仙姐姐了,保管你不会讨人厌,“各论各的,不碍事。”
丁静笑眯了眼,“是不是陈貂寺教你的?”
凌云对于这些事情都不怎么在意或则说会,更不要说是教陈年,也只有见过几面的陈貂寺,大概说得出这些话来,“少听他的,都是胡说八道,你自己要区分就是了。”
陈年抿了抿嘴唇,有些赧颜,少年的江湖,其实就是小镇那条癯龙河与后面采药的山,听的故事也就是有时候听镇子上那些汉子们说哪家婆娘屁股大,腰细腿长如何如何,他反正是不懂,现在也没有明白过什么一手握,抓不住什么的。
陈年就跟着丁静在翎城游览了好几天,大大小小的街道小吃都尝了个遍,丁静还特意准备了些不算太好的咫尺物,让他给凌云带些去,若是路上交了什么朋友,也好拿出来给他们常常。
说是东西很多,其实不多,说少,陈年也不觉得少,多是酒水,极少吃食,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咫尺物,至少在离开南冶的时候,自己的那位师伯可是给自己塞了不少东西,都没有容得下他拒绝。
因为他们这一脉,从先生到弟子,再传弟子,陈年可是第一个,这种拔得头筹的大事,礼怎么能够少呢?
陈年倒是拒绝了,可丁静却不管凌云拒绝不拒绝,要是他敢不要,就直接给他扔出翎城,以后但凡是麟州渡船,对于陈年一律打十二折。
只要涉及到钱,丁静猜到陈年是不大会拒绝了,果不其然,陈年面露难色的收下,再之后他就被丁宁带去了各种赌坊青楼,还穿着草鞋的少年委实不太适应,但丁宁是谁,丁家嫡长子,将来是要继承丁家的少爷,哪里能够得罪呢?
为这事儿,丁宁是被丁静扭着耳朵拉回去的,对陈年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说一定要告诉他先生,说他都来些什么地方。
这倒是并没有让陈年觉得疏离,反而更加亲近,这样说一个是和自己先生关系好,二个是真那自己当亲近的人看,挨了一顿暴揍的丁宁再也不敢带陈年去那些地方玩儿,他自己也没有去过,都是听人说的好玩。
教训完丁宁,丁静又开始说陈年,陈年用心听着就是了,肯定是为自己好,“你年纪也不小,真要是喜欢姑娘,得要遇见个自己喜欢的才行,当然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你就不能再和其他女子眉来眼去的,要是让姐姐我知道,非得给你拧成八瓣儿!”
陈年微微点头,大概是因为先生才这样了,红叶山庄的红叶公主,凌府的晨姨,林姨,远在金王朝的杜姨,还有另外一座天下的一位姑娘,反正跟小小小小小师伯喝酒的时候,他就扳着指头数这些,说自己怎么就没有这些桃花运呢?
少年觉得在翎城算是他比较舒心的地方了,虽然还是会担心一些算计,但总是要比走上山水路途,要放心一些。
就是不知道先生在他乡可还好?
……
方巢已经握住了大奉的兵权,他只是一个未曾到而立之年的青年而已,只是一位没有儒家功名的儒生而已,却手握一朝军政大权,只是方巢从来都不会插手国事,只是给出一些建议,也不会独断专行,架空皇帝权利。
这才是让大奉皇室最为安心之处,也是因此才默许了方巢这样的存在,但方巢到底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只是位于大奉境内的最强山门合欢山,才是过得最为凄惨的,他们在山下的生意,至少有七成被方巢以各种名义取走,为此还惊动了儒家好几位贤人,合欢山就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吞。
而方巢也似乎没有将合欢山赶尽杀绝的意思,就是牢牢的掌控他们的生死,在合欢山之外,一直都驻扎着一直都驻扎着十万装备精良的军队,在此眼帘,但不管是大奉境内那个山门犯了错,他都会打一次合欢山,然后也会故意露出破绽,让合欢山去收拾那些人,你不去收拾也行,我就一直打你。
至于会有多少人联合,联合做什么,方巢都了如指掌,可以说在整个大奉境内的风吹草动,都在方巢的掌握之中。
而之所以他看起来其实没有什么实权的原因就在于他要的是虚衔,而且和怡亲王走得很近,两人时常饮酒作乐,看起来方巢像是走得了人臣极尽,年纪轻轻就已经放松下来。
所以更多的人是不在意,方巢当然更加不在意,他其实听好奇陈貂寺这个人,作为凌云的师兄,陈貂寺实在是太完美了,他曾经仔细推演过陈貂寺和凌云的相遇,其实既是巧合,也是必然。
有些事情想要说清楚其实是很难说的清楚的,反正方巢不觉得自己能够说得多么清楚,这些事情啊,本来就是理不清楚的,最为耗费心神。
对于方巢而言,那些所谓一剑来又一剑去,拳脚对战的事情,他是不太适合的,能够动脑子解决的事情,凭什么要动手?
他对于九州天下的各种人物都十分感兴趣,唯独不喜欢自己亲自上阵搏杀,不是怕死,更不是觉得无法解决,而是觉得太过于浪费。
他偶尔会想自己和凌云相遇,是不是一个局,那这样的局是为了什么,没有目的的布局,那么就只能是所求更大。
光是自己那几位师兄,自己比起来就差得太远太远,所以说起布局来,方巢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他其实更多时候会想,自己要是出去走走,去看看这个天下到底是什么样的,是真的那么让凌云失望,甚至带着绝望,还是其实只是因为凌云所见的更多的都是令人绝望的这样。
也想看看九州天下,八州的年轻十人,又是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比他们南冶强,是不是南冶真就没有一个比得上?
想起这件事,方巢就想起了凌云手底下的那个吕奉先,如今在南冶军中威望极高,领兵作战,战功赫赫,而且实力强大至极,他们那一批最先由着凌云带出来的人,都是练的同一种拳,而吕奉先是最强的那一个。
其次就是年轻将领之中的雪霭侯,武渊,王谦,这三人以雪霭侯年纪最大,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但正是一位武将的巅峰时期。
武渊学得聪明了许多,好像以前就真的是藏拙一样,要不是凌云那边的谍子渗入了武王府,方巢还不会想到一个武王府,藏着那么些谋士。
甚至还有一个疑似修士的谋士,这个人才是武王的重中之重了。
不过打算的年轻将领,在陈貂寺和余生等人的大力推动之下,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各有大小战功,但是方巢也的确发现了有些并非是真的要作为南冶赵宋武将的。
他隔着这么老远都能知道的事情,方巢并不觉得陈貂寺不会不知道,而陈貂寺将他们放进来,那一定是有所谓谋划的,他们各管一边,谁也不碍着谁。
在金王朝的杜鹃,每天都会在书房,撑着下巴去想你一个,回忆着和他的一幕幕,她坚强的活着,只是因为他啊,可他有喜欢的人,他对自己的照顾,大概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是宋威远,是他长辈的朋友的女儿,仅次而已。
在金王朝如今算是最为安静的地方了,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她只需要每日清楚别家的谍子和放一些近来,至于是从哪里来的,杜鹃并不在意,反正这种事情又会有其他人去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