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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养蚕世家(一)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137/469572137/469572159/20180816223214/"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夜空繁星点缀,窗外漆黑一片,别苑的四周挂满了醒目的灯笼,门口也站着手握步枪的卫兵。

    林间不时传来溪水的淅沥声,还有飞禽野兽的怒吼声。

    别苑内点着白烛,摇曳的烛光映出了餐厅里所有人的暗影。

    李管家仔细讲述着养蚕世家——袁家的故事。袁家祖上为直隶人,听说在老家也拥有产业,或许是得罪了前朝的官家,或是因为分家,才举家迁移到关外,落在秀庄,当时秀庄不叫秀庄,没有名字,只是这些闯关东的直隶老乡的落脚点。

    这些讨生活的人聚集在这里,互相取暖,袁家和他们一样都是异乡人,所以,当时的秀庄邻里间和睦,亲密,往来走动频繁,他们都向往着稳定美好的生活。

    袁家在直隶就以养柞蚕为生,袁家的祖辈在秀庄看到了柞树,便将直隶的蚕带到了秀庄。

    因为袁家本就是养蚕的高手,在秀庄更是风生水起,从此,袁家又成了村子里最富裕的人家,袁家带领着全村人养蚕,秀庄的名气越来越大,村落也形成了规模,前朝朝廷便将手伸到了这里,将秀庄的人口并入了奉天管辖,他们是闯关东的同乡中最早让朝廷承认的流民。

    此后,袁家成了全村人的骄傲,袁家人带着养出的蚕王在附近各地斗蚕,打败了无数的养蚕人。最后还走出关外,南下江南,为秀庄迎来了蚕王的称号。

    自此,秀庄成了关外,关内都知名的村落,秀庄也有了名字,秀庄的秀字就是袁家蚕王的名字。世人都知道秀庄的袁家出了蚕王,秀字也成了秀庄的骄傲。

    李管家默默地叹息:“本是一件美事,袁家给秀庄带来了荣耀,也给秀庄埋下了隐患啊。”

    “对,就是这样,这里以前好像叫做三道沟。”桂翔敏将话接了过去,他想起了爷爷的话,“这里以前没有人家,被称作三道沟,是泄洪的匝道。后来洪水改了道,走了头道沟,这里便荒废了。是那些直隶人留在这里,安家落户。因为袁家带领村民养蚕,种柞树,这里被称作秀庄。”

    “那袁家现在如何了?”时隔多年,他对儿时的记忆有些模糊,却依然眷恋,“秀庄如何了?”

    “唉!”李管家痛惜地摆手,粗粝的手掌上长满了凌乱的掌纹,“世上哪里还有袁家,只有顾家啊,秀庄也大不如前,村子里的人有的回了直隶老家,有人继续北行,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实在找不到出路的人。”

    “秀庄人不养蚕了?”富奕诺吃惊地问,她在来时的路上看到了许多柞树林,既然有柞树,为何不养蚕呢?

    李管家伤感地应道:“不,秀庄人还在养蚕,只是养蚕的人家和数量大不如前,不成气候,商号嫌弃秀庄偏远,蚕丝的质量差,数量少,都不愿意来了秀庄收。算起来,只有顾家一直在坚持,顾家的蚕丝都是主动送到商号里去的,比起当年的袁家,差得实在是太远了。”

    “那袁家人呢?”富奕诺再问。

    李管家惋惜地应道:“袁家人,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据说,袁家绝后了。”

    “绝后?”桂翔敏惊了正义感十足的脸颊,“袁家的养蚕手艺也丢了?”

    众人纷纷疑惑地看向李管家,李管家断断续续地讲述了袁家的故事。他的话和白天遇到的阴阳师傅的话倒是不谋而合,各行各业都有痴者,他们深深迷恋手中的技艺,都想将手中的技艺发挥到极致,当他们用手中的技艺行走天下,赢得无数美名之后,打败无数敌手时,会陷入独孤求败的困境。

    他们苦于没有对手,苦于无法挣脱自身的瓶颈,偏执的想法便会引导他们做出惊骇世人的举动。

    袁家人也是如此,据说袁家人受了外来巫术的蛊惑,练就了以活人的身体育卵养血蚕的办法。

    “那不是和顾老爷的做法相同吗?”胆小的程岚若也坐不住了,她揪着手中的帕子掩在唇边,恐惧地问道,“那为何那些送葬的人还羡慕顾家得到了人茧,他们甚至还称赞顾老爷以身试养蚕的办法好。”

    “愚昧,愚昧!”李管家气愤地跺脚,“用活人养血蚕,得人茧的法子违背人伦常理,哪来的羡慕?现在的秀庄已经不是当年的秀庄,人人都想着钱财,怪不得对我讲起袁家故事的爷爷被气得半死,宁愿死在归乡的路上,也不愿留在冷血市侩的秀庄。唉,除了他,秀庄在没有人知道袁家的故事了。”

    “那后来呢?”慕容飞白侧目追问,姑且不提顾家的事情,袁家的故事似乎更引起他的注意。

    李管家继续讲道:“那位老人的祖上和袁家有过交情,他对当年的事情非常了解。赢得无数威名的袁老爷只有一个儿子,人称袁少爷,袁少爷相貌堂堂,天资聪慧,也是养蚕的痴人。当时,袁家的声望很高,秀庄成了关外商号眼里的发财地。柞蚕丝的价格一路攀升,袁家在行上定价,袁家定下的价格就是市场的价格,家家以袁家马首是瞻,商号不敢还价,宁愿抬高价格也要抢来秀庄的丝。这些威名都是袁老爷和袁家的长辈用三代人的辛苦换来的。袁少爷知道他的成就不可能超越祖辈,但是名利的光遮挡了他的眼睛,他想要超越祖辈,他想让袁家的名声更响,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他将自己逼到了绝路,逼到了死胡同,他接受了巫术,用府中下人的身体育蚕。”

    “血蚕是袁少爷做的?”秋子谦按耐不住内心的怒火。

    “对,就是袁少爷做的,他偷偷让下人喝下活蚕卵,让蚕卵在下人的体内孵化成虫,他囚禁他们,养育血蚕。他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也没有育出血蚕。后来,他更加痴迷,抓更多的人进行育蚕,终于养出了血蚕,血蚕吐丝,织成人茧,人茧织成的丝绸不用染色便是喜庆的大红正色,乃是天下绝品。袁少爷越来越痴迷,他一边编造血蚕的谎言,一边以养血蚕为名,抓了许多无辜的人,还以男女老少进行分类,最后让他们成为血蚕的食物。”

    李管家攥紧了拳头:“后来,他的丝绸被织锦的于家发现,才惹祸上身,引来了麻烦,将袁家彻底地推到了不归路,自此袁少爷被抓,袁家败落,袁家从此绝后。秀庄也因为袁家的败落变得一蹶不振,成了昙花一现的悲剧,变成了现在的模样。秀庄是因袁家兴起,因袁家而衰啊。”

    富奕诺蹙眉:“既然袁家用活人饲养血蚕被视为巫术,那为什么血蚕的传言一直在村民中口口相传,被百姓推崇,顾家和袁家又有什么关联?”

    李管家恭敬地对她拱起双手:“奕诺千金所有不知,袁少爷的事情都是上上代人事情,时隔久远,秀庄的老人和老户也走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大清没了,血蚕的传言只传了一半,世人还将血蚕当做养蚕人的骄傲。我没有亲眼看到今天出血蚕,出人茧的场面,不过,我可以断定,那场面绝对是惨烈的,刺痛人的眼睛,扎心啊。”

    “你说得很对。”慕容飞白是在几百个人当中选了李管家作为别院的监工和管家,只知道他以前是修建皇陵的守陵工匠,不曾想他还是如此明事理的人,这个人他没有选错。

    李管家对慕容飞白也非常尊敬,在他眼里,慕容飞白是他的救命恩人。两年前,在盛京驿,无亲无故的他背着几件家里的老物件在鬼市上被人坑了,他一时攻了心火,险些丢了性命。

    幸亏遇到了慕容飞白,他一眼就看出了那几件老物件的来历,并说出了老物件的缘由,让鬼市上的人归还了他的老物件儿。

    他本是想卖了老物件儿供家里的孩子上学,慕容飞白得知情况后,以慕容府的名义收下了物件,给了他一笔钱。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拿着这笔钱,竟然在路上被劫匪劫了,还受了重伤,他没有办法,又回到盛京驿讨口饭吃,不能灰头土脸的回家。

    又是慕容飞白救了他,这一次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是昭陵的守陵工匠。

    前朝还在时,大批工匠从关内来关外修建陵园,陵园修成后,大部分工匠折返回乡,他因为娶了披甲人的女儿,便在昭陵附近安了家,他因为有披甲丈人的庇护,日子倒也过得安稳,他是石匠,又精通木工,负责陵园的修缮,还会给附近的百姓做些零活。

    可是,前朝亡了,陵园败落,他的生活陷入了困境,他不但要赡养家中的妻儿,还要赡养多病的丈人。他整日在奉天城里做工,因为性情耿直得罪了人,找不到活计,他便拿着丈人家的老物件儿来盛京驿的鬼市为孩子换些学费,学费没了,他的希望也没了。

    苦难一生,他从未哭过,也没有退缩过,这一次,他真的落泪了。

    他没有太大的本事,他期盼后代能改变命运。唯一的途径就是让孩子读书,读很多的书,走出关外去读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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