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梦语气幽幽，突兀的在这个寂静的房间响起，“李夫人，别来无恙啊。”
李夫人猛然回头，看到萧尽欢和方梦时瞳孔一缩，但到底受过上一次经验的锤炼，居然没有叫出声来。
只是不免有些尴尬，李夫人往椅子上退后了一下，支支吾吾道：“二位深夜来次，有何贵干。”
方梦晾笑一声，“你说呢，李夫人。”
李夫人对于自己的出尔反尔也感到不好意思，一时之间不敢说话。
此行毕竟不是来为自己讨公道的，萧尽欢出声道：“李夫人也不必太过紧张，我们来就是问您一些事情，或是告诉您一些事情，不如坐下聊聊。”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夫人本就理亏，这下也不好意思拒绝，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
方梦也不打算和李夫人过多纠缠，眼前还是正事要紧。
两人都等着萧尽欢说话。
萧尽欢到底对李夫人怀了恻隐之心，能和缓解决问题就和缓解决。
“李夫人，费县这些年来是不是经常有妙龄女子失足落水？”
李夫人不知道萧尽欢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仔细想了想，“没错，我一直深居简出，但也有所耳闻。”
萧尽欢接着说道：“这些女子不是因为失足落水，而是被人拐卖了。”
方梦在场，萧尽欢把话说得很隐喻。
但是一设想，女子被拐卖，其下场又会好到哪里去呢，古代又最为看重贞洁。
李夫人自然也联想到了，瞠目结舌。
好一会儿，李夫人才反应过来，“可……你们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萧尽欢略一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这些女子被拐卖的事情，苟县令也参与其中，将这些女子运往别地。”
李夫人彻底愣住了，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既然都如此了，萧尽欢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我们正是要把苟县令绳之以法。”
李夫人看着萧尽欢，睁大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萧尽欢：“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在这之后，是长长的沉默。
既然都表明了需要李夫人的帮助，也就说明她们目前还不能把苟县令绳之以法。
这是亮出了自己的底牌，愿不愿意帮忙，全看李夫人怎么想。
甚至于李夫人还可以去将这些告诉苟县令，说现在有人在查你，赶紧毁尸灭迹。
看得出来李夫人的天人交战，时间越久萧尽欢心里也不免越忐忑。
李志夫妇给萧尽欢的观感很好，是嫉恶如仇，慷慨大方的人物。
萧尽欢本能的相信由这样的父母教导出来的女儿不会太让人失望。
可是……事与愿违。
李夫人眼睛不敢看向萧尽欢和方梦，讷讷道：“这……这来找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方梦咬紧了唇，浑身上下是隐忍的怒气。
方梦找妹妹的事情在费县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萧尽欢今天一说，李夫人自然能明白方梦妹妹是在费县被拐卖走的。
可就在方梦面前，李夫人说出了这种话。
萧尽欢头一次对李夫人产生了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心情。
萧尽欢还未加阻止，方梦就开始说话了，“真是想不到李志夫妇能够养出这样的女儿，你的父母亲嫉恶如仇，敢为人先，能够站出来揭露罪恶，没想到他们的女儿却能为杀死自己父母的仇人如此维护，该说你舍己为人呢，还是白眼狼呢。”
李夫人猛的看向方梦，嘴巴半张，整个人像是突然被定格了一样。
“什……什么……你在说什么？”李夫人吞吞吐吐的说出这句话，连气息都有些不稳定。
想到妹妹，方梦整个人像炸了毛的猫，萧尽欢拦也拦不住。
“要我再说一遍吗？你的枕边人，你心心念念的丈夫设计杀了你的父母，在前往灵川的路上，苟彧派出的人杀了你的父母，难道你没有印象吗？你的父母在去灵川之前曾去见过费县县令苟彧！”
李夫人整个人如遭雷劈，愣在当场，看来确实是有印象。
萧尽欢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还想安慰安慰李夫人。
李夫人却突然暴动了起来。
一向文文弱弱的李夫人一下扫掉了桌子上的茶杯茶盏，瓷器破碎的声音响彻房间。
要不是已经把人迷晕了，现下只怕都冲进来了。
饶是如此，萧尽欢还是吓了一跳。
李夫人把东西砸下去后，扶着桌沿，整个人都颤抖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绝对不是真的，不是！”
方梦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你和她硬碰硬，方梦只会更刺激你。
萧尽欢现下已经快急疯了，李夫人可不能这样闹啊，会被人发现的啊，萧尽欢只怕李夫人刺激太大，要失常。
方梦却不肯罢休，“不论你父母，你已经愧对了很多人，直到现在也没有离开你的人里是不是有一个王伯，王伯的女儿在三年前失踪，至今了无音信，他却还蒙在鼓里给苟县令做账本，清算着自己女儿的价值，你如何对得起这些人。”
这个消息还是前些日子方梦查这些下人时查到的，这些方梦都给倒了出来。
李夫人低着头，没有看方梦，也没有说话，只是身躯还在颤抖着。
眼看方梦还要再说，萧尽欢急忙拦住她，“行了行了，别再说了，再说下去她承受不住了。”
方梦这些天来的压抑，这些年来的隐忍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出口倾泻而出。
“她承受不住，别人又何尝承受得住了，忠心对她的，被她忽视，被利用，她却只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曾看过别人的苦痛。”
“她所托非人，却还执迷不悟，包庇，维护，又有谁来维护那些女子。”
方梦近乎是在吼了，眼眶发红。
一直以来，就算是谈及这些女孩被拐卖的事情，方梦也一直很正常，甚至能够出谋划策，如此的情绪激动，萧尽欢也是头一次见。
方梦在一开始也许也这样吼着，咆哮过，可时间久了，她知道这么做无济于事，于是渐渐消沉，连同自己的心也一并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