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一微怔,不明白殿下为何忽然发难。
那魏国公主确是神秘得很,从出了魏国都城邺丰就一直说身子不适,走走停停,竟是用了三月才到了梓城。期间也只有两名贴身婢子伺候,从不见外人,要接近她谈何容易?
也因此殿下只是让他们尽量接近那九公主,若是可以,查清楚魏国忽然想要和亲的目的。却从未像今日一样,让他们必须拿回什么消息来。莫不是,他们得罪了殿下?
他默了片刻,又说起另一件事来,“安王带着使团一直在云州等候九公主,只今日一早却不知为何带了人往梓城方向来了?属下已经让人去查探,如今还没有消息传来。”
“来梓城了?”慕容宸泽薄唇轻抿,语气莫名。
“是,带了二十人。”龙一又补充了一句。
云州是大夏的边城,安王慕容辰安带着使团在边城迎接魏国九公主,不料那九公主竟直拖了三个多月才到了魏国边境,所以他就一直在云州等候。
眼看着九公主到了梓城,莫不是他坐不住了,直接到梓城来迎人?可这明显不合规矩。
岂料慕容宸泽只“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修挺的身子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一个荷包来细细摩挲着,清寒的眸子微眯,让人辨不出情绪,也不知在想什么?
龙一心中忽然有些发毛,他跟了殿下多年,当然能感觉到,殿下这时候看似闲适,其实却是心情不好,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是因为安王还是因为魏国九公主?
慕容宸泽不说话,他也不敢多言,就这般沉默了大概一刻钟,慕容宸泽才缓缓开了口,“龙三呢?”
龙一怎么也没想到殿下会突然提起龙三,可他听得出,慕容宸泽的声音中带着寒意,比平时还要冷上十倍百倍不止的寒意。
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龙三留在潼安,管理京中事务。”
“京中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尚无。”
“潼安之事交由龙二打理,让龙三回玉龙谷候着。”
玉龙谷是龙影训练的基地,影卫的影狱也在其中。他这话一出,龙一就知道定是出了事,可是龙三他能有何事?
犹豫了几秒,他终是没忍住,还是开口问了,“殿下,龙三他怎么了?”
慕容宸泽并未马上回答他,凝他半响,忽然从座上起身,缓步至他身前。
步伐不紧不慢,却让龙一心头如压了巨石一般。
“龙影十六卫,跟了本殿十三年,本殿一直很信任你们。哪怕凤尧之事,本殿也未曾怀疑过你们,你说可是?”
他的话说得平静,龙一的心却平静不了了,殿下不会无缘无故提这事,凤尧国破之时……
只要一想到那事,他体内寒意顿生,若不是殿下信任,他们怕是也会同那些人一样,成为一堆白骨了。
心中一凌,忙躬身单膝跪地,“太子殿下信任,属下定不会辜负。”
“是吗?”
慕容宸泽双手负于身后,修长笔挺的身影立于龙一身前,眸光如月光般清寒。
“你是如此,其他人呢?”他的声音忽而低冷得如数九寒天的冰雪一般,可龙一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其他人?
“殿下莫非怀疑龙三?”
慕容宸泽眸光带着复杂的看了他几秒,转身往回,“本殿想要相信他!”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看着慕容宸泽坐回榻上,龙一不敢再多说,揣着一颗七下23书网p;ldquo;属下遵命。”
如今只能回去以后问问龙三,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竟会让殿下竟对他起了疑心。
龙一退下之后,慕容宸泽又阖目坐了良久,直到快要午膳之时,他才起身出了书房。
另一间房中,凤鸾歌睡不着,便起身盘腿在床上打坐调息,直到慕容宸泽回来之前才收了功。
可见她额头已浸了汗,慕容宸泽便知道她并未听话好好休息,他有些无奈,却又不能拿她怎样,只能佯装微怒的弹她额头,“你怎生这般不听话,不是说你这身子还未好,现在还不能练功吗?”
其实凤鸾歌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如他所说走火入魔了,可她运功之时才发现体内的内力真的很乱。此时便也有些心虚,只捂了额头没有反驳他。
慕容宸泽叹了叹,又拿了丝帕来为她拭额头的汗,“我知道你心急,可练功之事最是急不得,越是心急越容易走火入魔。我答应你,待你身子好了,我来教你。你也莫再做这让我担心的事,知道么?”
“你真的愿意教我?”凤鸾歌眸子一亮,他的功夫那般厉害,若他愿意教她当然是最好不过。
“不然呢?由着你这般没有章法的乱练,担心的还是我自己。我这般心疼你,你便也心疼心疼我,乖乖听话,嗯?”
摸了摸她的头,他一副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凤鸾歌面上却微微一红。
不知是何原因,总觉得这人对她比八年前还要腻歪得紧。本是冷清若霜的人,对着她却忽然如变了性子一般,字里行间,一举一动,喜爱疼惜之情毫不掩饰,反倒是她不太适应。
见她轻易的又红了脸,慕容宸泽唇角带出一丝笑纹,修长的手轻抚了抚她的面颊,“怎生如今这般害羞,以前那大胆的劲儿哪去了?我可是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便敢……”
“我好饿,你不饿么?”凤鸾歌一手捂着肚子,黑亮的眸子微闪,咬着唇看他。
心知她是装模作样,不过是不让自己再说下去。慕容宸泽却还是被她的样子软了心。双手捏了捏她两边脸颊,轻叱中带着浓浓的宠溺:“磨人的东西。”
直到坐到桌边,看着那一碗清粥和两碟小菜,凤鸾歌莫名的叹了叹,这两日都是这清粥小菜,她虽不是无肉不欢,却也觉得淡而无味,咬了勺子不想动手,半响才轻喃一声,“好想吃肉。”
慕容宸泽嘴角一抽,却只平静的道:“你如今身子还不好,不能吃肉。”
凤鸾歌也不知怎的,听他这般说,忽然也拗了起来,“我身子哪有那么虚?连肉都不能吃了?”
这几日这男人总是说她身子不好不能这样不能那样,现如今就连肉都不给了,这明显是虐待她啊。说什么喜欢她心疼她?
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如今对着慕容宸泽,她越来越像以前的凤鸾歌。她全然信任他,能对他撒娇,发脾气。而不是那个带着面具冷冷淡淡,没有什么多余情绪的凤鸾歌。
可她没意识到,慕容宸泽却是能感觉到。勾了勾唇角,伸手将她拉起抱在怀中,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拿过勺子舀了粥,喂到她嘴边,“乖,你如今身子还虚,不能吃得太过油腻,待你好了,什么都依你可好?”
他放柔了语气哄她,凤鸾歌心中软了软,却仍是不说话。她不能服软,太没脾气了。
“乖乖,把粥吃了。”慕容宸泽继续哄她。
“不要。”
“听话。”
“不。”
“张嘴。”带了几分命令的口气。
凤鸾歌条件反射一般把嘴张开,一勺子粥就喂了进来。
唔,嘴里吃着粥,心中却在哀嚎,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啊!
慕容宸泽将勺子放下,轻捏了她的下颌让她微仰起头来,见她娇艳的小脸已经皱成了一团,眸中划过一丝无奈,“真这么难吃?”
凤鸾歌眸子一亮,这是愿意给肉吃了?她坚定的点了点头,“难吃。”
眯了眯眼,慕容宸泽盯着她樱红润泽的小嘴看了几秒,她的唇瓣此时微微撅着,如同诱人的樱桃,微仰着头,小嘴儿离他如此的近,他只要稍一低头……
慕容宸泽喉头微咽,忽然有些语气莫名的道:“是吗?我尝尝……”
凤鸾歌还没明白他这个尝尝是什么意思,他已吻上她微噘的小嘴,在她粉嫩的唇上细细缓缓的描摹,那种香甜软嫰的触感,让他难以自制的想要将她一口吞下,却又想要更加怜惜她,珍爱她。
凤鸾歌在他覆唇上来时心便是一缩,他早间的样子又浮现眼前,不由就有些心慌意乱的想要逃。
可他抱得她很紧,一手插入她的发间,一手揽着她的腰,让她无法动弹。似是察觉到她的紧张害怕,慕容宸泽也并未如早间那般横冲直撞,只是极尽温柔之意的逗弄着她。
唇间耳边都是他的气息,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面颊上,他那般小心翼翼的亲吻着她,如同她是他掌间易碎的珍宝,让她不由自主的就放松了下来,整个人就像浸入了温泉之中一般。
他的温柔让她像掉进了棉花堆里,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感受着他的气息,又甘又涩,如同他身上的冷冽的兰香,清浅却又迷人心魂。
温柔绵长的吻最是能动人心,凤鸾歌连他是何时放开了自己都不知道,微喘着伏在他的颈边,鬓间已微微有了些汗意。
慕容宸泽比她好不了多少,甚至于更是难过。怀中的女子似让人上瘾的毒药,只要靠近她就想抱着她,抱着她就想要亲吻她……
他平复着自己体内的难耐,若不是怕自己忍不住,他还真不想放开她。难得她这般配合乖巧,让他简直有些欲罢不能。
看着她的侧脸,她还闭着眼,侧靠在自己的颈脖子处,嫩滑的脸颊贴在自己的颈上,那种触感微妙得让他浑身都绷紧,难受得厉害。
手握住她的腰,将脸靠过去贴在她的耳垂边,音色黯哑蛊惑,“乖乖,这粥的味道这般好,怎就难吃了?”
凤鸾歌闭着眼不动,睫毛却颤动得厉害,脸色如四月春花。慕容宸泽握着她腰的手又紧了紧,忽然张嘴含住了她白玉般的耳垂,“真想再尝尝……”
凤鸾歌身子莫名的就是一颤,脸瞬间红透如一只成熟的苹果。
察觉到她的反应,慕容宸泽微眯了眯眼,唇角忽而勾起极深的笑意,可他却也不再逗弄她。不止是怕她脸皮薄生气,更怕自己忍不住。
他重新舀了粥喂到她唇边,“乖乖把粥吃了,若不然我便……”
他话还没说完,凤鸾歌已睁开了眼,夺过他手上的粥碗,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干净净。
把碗一放,从他身上跳了下来,也不看他径直躺回了床上将自己裹在了被子里,最后才瓮声瓮气得说了句:“我累了,你去忙吧。”
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慕容宸泽倒也没拦她,只微勾了勾唇,看来对这脸皮薄的丫头,以后若不听话,这倒是个极好的方法。
不过,看着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半天不出来的丫头,他微皱了眉,还是走到床边坐下扯了扯被子,“不闷么?出来。”
“不闷。”被子下传来的声音瓮瓮的,慕容宸泽微眯了眼,却也不再去拉被子,坐了片刻,忽然有些莫名的道:“小凤儿,你可还记得我三哥?”
房里有一瞬的沉默,凤鸾歌随后将被子拉下,只露出一双眼来,眸子发亮的直盯盯看了他半响,“安王?”
慕容宸泽深凝她一双晶亮的眸子,点了点头。凤鸾歌一窒,想到那个温文儒雅,如月华一般的男子,眸中的光彩也暗了几分,眼睫低垂,有些不自然的道:“他怎么了?”
凤尧国破之后,母后被焚,父皇被万剑穿心而亡,哥哥阵亡,而早已成为安王妃的姐姐也跳了崖。这些她早在恢复记忆之时就已经去探听过了,知道这些消息时,心如被剜一般疼痛。若不是因为重生到凤鸾歌身上,她也已经是一缕亡魂,如何还能好端端在这里。
凤尧早已无人,同在现代时一般,最后所有的亲人都离开了她。
算来,安王慕容辰安曾经是她的姐夫,已经算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慕容宸泽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眸色微暗,却未多说什么,只摸了摸她的头道:“他一直在找你的姐姐。你想要见见他么?”
凤鸾歌闻言先是一楞,随后杏眸瞬间如敛了星光一般璀璨潋滟,有些不可置信的道:“找我姐姐,姐姐她还在?”
慕容宸泽的眸底幽深如渊,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难辨,却只摇了摇头道:“不知。”
看着她那双眸子乍然暗淡,慕容宸泽默了默,又补充道:“不过三哥一直在找她,我想,他定是有他的理由。”
凤鸾歌皱眉,凝了他半响,“他找姐姐?姐姐不是跳崖了吗,难道当时没有找到姐姐的尸身?”
“不,尸身是有找到的。当时尸身从河中打捞起来时,虽然有些浮肿,那面容却未有多少更改,经女官查验后也确认是安王妃无疑。可三哥当时仅看了一眼那尸身,之后就一直在寻她。”
慕容宸泽语气有些沉,他找小凤儿,是因为小凤儿尸身不见了。他一直带着希望,希望小凤儿得救了,并未如别人所说已经跳城楼而亡。慕容辰安找凤倾舞,却是因为他一眼就看出那尸身不是凤倾舞本人。
凤鸾歌闻言先是疑惑,随后却又觉得了然。毕竟,就连她借凤鸾歌身子重生,慕容宸泽都能将她认了出来。
而慕容辰安同姐姐感情也是极好,一眼看出那尸身不是姐姐当然是有可能的,所以,很可能那尸身是有人伪造的。
那姐姐呢?她是自己躲起来了,还是被人抓了?
凤鸾歌心猛的一沉,那时候凤尧刚刚国破,在那种时候,姐姐不可能躲起来,就算躲起来,也不会连慕容辰安都瞒着。
除非她有什么苦衷,或者就是被人要挟、被人抓了?
想到这儿,她忽的坐起了身,抓着慕容宸泽的手急急的道:“他现在在哪里?他可是有姐姐的消息了?”
垂眸看了看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还有些微的颤抖,慕容宸泽心下叹息,早知现在便不该跟她说起这事,让她有了希望,却又要面对失望。
他反握住她的手,皱眉道:“他如今已经到了梓城外,若说是有消息,其实也不算。如果没错,那消息不过是有人故布疑阵引他而已。不过,能引得他过来,想来也是有些确切的线索的。”
凤鸾歌眉心也是一皱,抿唇,眸中果然有些失望之色,不过更多的却是担忧,“那故布疑阵的人引他过来是想做何?难道……”
她未将话说完,看着慕容宸泽,慕容宸泽薄唇轻抿,沉思片刻,“一开始,我也以为是有人想要害他。可若是想害他,何必非将他引到梓城来?”
凤鸾歌闻言眉心更紧,她知慕容宸泽所言不差,她也是想到这点那话才未说完。
看着她一直蹙紧的眉头,慕容宸泽手指抚上她眉心,叹息般的安抚道:“好了,别想太多。他不会有事,你如今只需好好养着身子就是。养好了身子,我自会带你去见他。”
凤鸾歌心底颇有些无奈。他这是将自己当成重病患者了?总将那养好身子挂在嘴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身子有多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