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硝二黄三木炭。”
从钱走后，张恺独自在屋里，温习着这句口诀。
他相信从钱不会骗自己，因为没有必要，大老远跑过来找他，冒着生命危险去邻县放火，却告诉他假的口诀。
“原来袁公花费千万，想得到的火药配方，竟然就是这寥寥七个字。只是——”
张恺自言自语：“周易为什么偏偏赶在这种时候，要将配方无偿交给袁公呢？”
恺哥是刺客大师，却并非政客，因此不能理解这种“资敌”行为。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内，他也向自己的内心询问：他为什么放过周易乃至汉朝皇帝，却毫不犹豫地杀死了陈王刘宠与国相骆俊？
因为评价一个人，不是看他的所思所想，而是所作所为。更不用说名声了。
所谓名声，多少都是有水分的。
在其他诸侯口中，周易就是个冒充大汉元勋后人，欺世盗名的逆贼，趁势而起，盘踞河南及周边郡县，剥削百姓，无恶不作。
然而在张恺的游历过程中，他分明看到南阳、河南两地百姓安居乐业，尽管仍有沉重的赋税负担，但至少不用担心如桓灵二帝时那样动不动就饿毙街头。
至于陈王刘宠，世之贤王，宽济爱民。说起来好听，一场生日宴会，无比铺张。这些王公贵族口中的“爱民”，恐怕仅仅是剥得没那么狠而已。
反倒不像周易，直接说“我要收很多税招兵买马，剩下的自己花，否则你们这些屁民一个都保不住”，而且确实也是这么做，来的光明磊落。
想到此处，张恺轻声一笑，自说自话道：“只可惜我们道不同，否则有朝一日有缘再见，我倒想为你效力几天。”
之后的几天，起初仍像之前那样，街头巷尾乃至城门各处，均是巡视抓捕刺客的兵马。但从某一天起，这些兵马的工作重心似乎从巡察转移到其他方面了。
又过了几日，果然如从钱所预料的那样，陈县四面城门开启，开始不间断地有兵马陆续往其他地方调度。
主要张恺不知道刘备在彭城与曹操一战到底吃了多大的亏，以至于他还还有些怀疑：难道就凭几枚什么雷的，再放一把火，就让刘备有这么大反应？
但事实并非是三枚震天雷及一把火就让刘备反应过度，而是曹军真的来骚扰陈国了。
可陈王刘宠的死讯只有陈国境内的人知道，以匡扶汉室的忠臣良将自居的曹操，岂敢兴兵进犯汉室宗王的领地？
在居所内困惑了数日后，张恺最终明白：陈国内部出了二五仔。
刘备认刘宠为叔父，继承陈国基业，引起了刘宠某些部将的不满，因此早有人将刘宠被刺身亡、刘备根基不稳的消息告诉了曹操。
曹操自打宛城事变，丧爱将及子侄后，就变得极其多疑，还上演了诸如“吾好梦中杀人”等等自编自导的戏码，因此对陈国传来的消息半信半疑，过了月余，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其中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与他不久前招降的一员将领有关，这个新入伙的将领，名叫关羽。
原来，自当初彭城会战后，曹操吞并徐州，而关二爷一直带着少部分残兵败将，四处打游击，坚决抵抗。
而徐州百姓爱戴刘备，所以私下里帮助窝藏，送粮米接济这支游击队。
如果换某位姓车的仁兄，估计早就被骚扰得不耐烦，带着大队人马四处围剿，最后很有可能在某场遭遇战中，被二爷给砍了。
然而在这条时间线里，负责徐州防务的，是满宠、乐进两位猛人。
在运粮队、运兵队多次被关羽的游击部曲袭扰，烦不胜烦后，两位猛人经过一番讨论，发现了根源所在：
那就是徐州百姓一直在暗地里帮助关羽。
因此铁面酷吏满宠发布严令，禁绝各县镇村民私自外出，甚至同村人串门都要严打。
而乐进将部队分为驻军和纠察队两类，纠察队全副武装，三班倒四处巡视，但凡发现可疑人员，或是未携带户籍身份证明的人，一律就地诛杀，不假讯问。
两种手段双管齐下，又逢寒冬，物资奇缺。关羽的部队得不到补给，人员冻饿而死大半，又无处躲藏，最后在一处山洞内被纠察队发现，变成俘虏。
乐进见关羽容貌甚伟，即便饥寒交迫，依然存有气节，因此英雄惜英雄，将抓获关羽的消息传达给曹操。
曹操得知以后，大喜过望，当即亲临徐州，携带金银财宝及美女十名，慰问关羽。
不论是出于生存，还是“将有所为也”等其他原因，关羽同意归降，并表示一旦得知刘备踪迹，无论天涯海角，也要去找——
抱歉，没有这个表示，仅仅是投降归顺而已。
但偏偏没有这方面的表示，让曹操心里极不踏实：万一你冷不丁悄没声儿地溜了，我不是白高兴一场吗？
因此，曹操仅仅派了一支小股部队，不打任何旗号，向长平县发起了骚扰。
刘备与曹操交手数次，知道他的作战风格，是以冒险迂回为长，因此长平县的骚动，必定是出自曹阿瞒之手。所以他从其他县镇调集兵马，屯驻在长平县，准备据城与曹操再战一回。
确认自己的猜测属实后，张恺抓住机会，溜出陈县，直奔九江，途径汝南也不停留，十余日后，终于返回寿春。
自去年派出张恺后，袁术就一边经营自己势力，一边等待他的好消息。
总算看见人回来，就迫不及待地问他，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张恺单膝跪地，勉为其难地抬起右臂，拱一拱手，说：“属下无能——”
袁术当即脸色大变，阴云密布。
张恺继续说：“洛阳棱堡防卫森严，属下未能成功刺杀周易。不过——”
袁术忙问：“不过什么？”
“属下窃取了火药配方。”
“当真？”
“属下还未试验，所以不能确定真伪。”
“速将配方交给我。”
张恺说：“属下担心配方被他人所获，因此只是记在心里，没有写下来。”
“告知与我。”
张恺便将那句后世流传甚广的口诀告诉了袁术。
袁术显得异常激动，但同样担心配方是假的，就马上叫人找来原料进行配制，点火试验。
稍后，部下无比兴奋地告诉袁术：“成了！”
袁术就像四川变脸一样，怒容一扫而净，转为爽朗的大笑，志得意满地说：“真天佑我也！”
就此踏上了一条不归路。